白鹭与红鸾完成交接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准备享受一个热水澡缓解一天的疲惫，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玄鹤征用。

白鹭有些紧张：“怎么了？我屋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玄鹤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停留在床脚的一枚种子上，“树界主来过这里。”

白鹭与玄鹤共享视觉，但他毕竟不懂规则。玄鹤“眼中”的种子实际上并不能用肉眼看见，而是基于对规则的理解，在他自己心里具现化出来的形象。

但白鹭不傻，他立刻意识到：“树界主那边有进展？祂在请你过去吗？”

“显而易见。”玄鹤靠近种子，伸手一点，仍旧是一个花里胡哨的过程后，临时界门打开。

他定住屋内的时间，然后一脚跨进去，内心庆幸自己今天的果断。否则树界主问起这事，他回一句忘了，那多丢人。

树界还是那个树界，跟上次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区别是没有上次交易的客套过程，玄鹤直接出现在莲花池边。

“日安，修正者阁下。”见到玄鹤，树界主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日安。”玄鹤看了眼已经停在池边的莲花，直奔主题问：“已经找到第三条了？”

“还没有。”树界主摇头，然后说：“但接下来的测试需要先唤醒长生的意识，所以需要您帮忙。”

玄鹤微微皱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你确定？优先唤醒意识，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先捋顺规则，可以让精神体更加稳定，这时候唤醒意识不仅更容易，而且有精神体做依托，意识清醒的时间也会更长。但反过来，在精神体规则还一团乱麻的时候唤醒意识，意识恐怕刚醒就会被重新冲散。

当然，有“依据”在，死肯定是死不了的，但是意识冲散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经过这一遭，万一让黑翼产生抗拒心理，下次想再唤醒意识就难度倍增了。

但相应的，如果树界主找到的那个真的是“第三条”，且黑翼在清醒状态选择了认同，那就相当于从规则上建立了契约关系。即使这次黑翼的意识清醒不了太久，也足够他开启身上的权限，自主缓慢的修复自身。

这样一来，后续他们再协助修复，效果就可以事半功倍。

“我也不想冒险，”树界主无奈道：“但如果长生意识未醒，我这边也没办法继续。”

玄鹤略一思索，问：“活物？人？”

树界主回答：“是的，都与阿福有关。”

玄鹤没问为什么是阿福而不是缘翎老人。

从交易达成到现在，时间过去的并不算太久。树界主就算再有效率，撑死了也就试缘翎或阿福其中的一部分。缘翎留下的遗产又多又杂，相比之下阿福留下来的痕迹就有限，从阿福开始无可厚非。

最重要的是，黑翼诞生时，树界主就在附近。祂或许没有听到第三条，但既然将当时的情况看在眼里，那么祂对于第三条一定有所猜测，这才是祂敢于先唤醒黑翼意识的底气。

玄鹤沉吟片刻，又问：“你有几成把握？”

树界主想了想，答道：“不足三成。”

【白鹭（震惊）：这么低？！】

玄鹤却不这么想，反而赞同道：“不错，那确实值得一试了。”

【白鹭：不是，这才三成还不到！你们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玄鹤：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不到三成听着很低，那也要看和什么比。阿福的遗产可能不多，缘翎却不是。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接近三成，已经说明树界主很有把握了。

“ta们在哪呢？”

“很快就到，已经协商过了。”树界主微微偏头看向水晶盒：“在那之前，我们也可以先做一些准备。说起来，草木之心的事，凌怎么说？”

“你想问凌，还是多多？”玄鹤靠近水晶盒，反问道：“你应该比本大爷更清楚凌的情况，真不知道多多怎么想？”

树界主没再多问。玄鹤能说出多多来，已经说明他信守了承诺。至于多多作何反应，那都在意料之中。

“多多毕竟是机械类人。”祂说：“它憎恨平安，且在它眼里，长生等同于平安。”

玄鹤微微挑眉，对这个故事有点兴趣，但不多。

至于多多无法区分黑翼和平安，同为“灵”，玄鹤自然能理解。

有时候不是真的分不出来，只是不愿意，比如他就不愿意将自己和戴维斯当成两个不同生命。

“如果真的需要草木之心，你打算怎么办？”

“它毕竟只是机械类人，”树界主微笑：“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它的想法，并不重要。”

玄鹤：……

玄鹤翻了个白眼，合着树界主从一开始就打算强取豪夺呗？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他去询问呢？

仿佛看出了玄鹤内心的疑问，树界主补充道：“但凌的想法，我还是重视的。”

“你那是重视凌吗？”玄鹤吐槽：“分明是重视寒界主。”

树界主并不否认：“有什么区别呢？”

玄鹤心想也是。

别说什么“假如凌与寒界主没什么关系树界主会不会依旧给予尊重”这种话，凌是寒界主认定的儿子这就是事实，哪来那么多假如。

“寒界主怎么说？尊重凌的意见？”玄鹤可不信寒界主那么好说话，除非树界主应下了寒界主别的条件。

“是的。”树界主点头：“祂之前欠我一个人情，现在算是还清了。”

玄鹤“哦？”了一声问：“哪怕凌不同意？”

“哪怕凌不同意。”

【白鹭：树界主为什么不直接找寒界主借源力呢？】

【玄鹤：因为界主一旦归位，祂们之间的源力就会相通。树界源力告罄，寒界也不遑多让。】

【白鹭：救活黑翼先生居然要这么多源力！？吸干两界？】

【玄鹤：你以为世界规则是闹着玩呢？单纯的修复精神体和恢复意识其实消耗都不大，真正用到源力的地方是化解不合理的规则。按照最理想的情况，黑翼自然恢复可能需要几百万年，而我们需要把几百万年的时间压缩到几天或更短。这么长的时间跨度，必然只能用大量源力去抵消。而黑翼这边涉及的也不止是时间规则，毕竟他还是二位者，我们还得保证他裁决权限不流失。反正复杂的很，多说无益，你自己调理一下吧。】

“凌都不知道草木之心的事，多多瞒着他呢。”玄鹤提醒道：“你最好有备选方案，别玩的太极限。”

“草木之心原本就是最后的手段，”毕竟是小辈的东西，而且还算是祂送出去的，再要回来多少有点不要脸——树界主可以厚脸皮，但没必要的情况下，还是会顾一顾面子的。比起使用草木之心，祂更倾向于别的方案：“我有邀请其他人协助，而且，还有这个。”

祂手微抬，莲花池中心再次升起一朵花苞。

这花苞也是白色，但花瓣顶端却透着一点微红。它将力量包裹的非常好，玄鹤完全感觉不到它内部包裹着什么。但当它层层展开，那股磅礴的力量即使在树界主的压制下，也仍旧将玄鹤的发丝荡的凌乱。

玄鹤震惊：“涅槃？”

他明明记得当时缘翎以涅槃之力以死换生……不对！

不死鸟涅槃新生的核心规则在火种上，涅槃之力充其量只是作为钥匙引导火种打开生死规则为不死鸟进行传承的延续，而且它还不是唯一的钥匙。它真正的作用，是不死鸟新生之后，为新的不死鸟重塑肉身！

问题是，黑翼有第三条，看起来是濒死，其实根本死不了。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树界主，恐怕没人知道这一点！

缘翎使用了涅槃那自然必死无疑，火种的生死规则早在黑翼诞生的时候已经打开，也不需要涅槃来做钥匙。至于重塑肉身……你看黑翼现在这精神球的状态，像是重塑了肉身的样子吗？

当然涅槃的引导作用还是发挥了一部分的，不然他们也不能那么快把黑翼的精神体渣渣拾掇齐。但涅槃的真正作用根本没有发挥出来，反而被树界主趁乱偷走了！

玄鹤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粘合黑翼的精神体需要那么多力量，树界的生命气息、他的时间规则、还有涅槃。可那时候白鹭的实力是强行提升上来的，而且已经是强弩之末。维持时间规则已经拼尽全力，哪有心思关注其他？

加上当时情况那么乱，这份怀疑最后也未曾深思。如今看来，其实当时粘合黑翼的精神体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力量，至少缘翎没有必要涅槃。

只要玄鹤固定好时间，缘翎和树界主一同收集精神体碎片，再辅以生命气息将碎片重新聚合。可能会慢一点，但完全来得及！

但还是那句话，当时除了树界主，没人知道黑翼死不了！

缘翎以为黑翼会死，所以使用涅槃救人无可厚非。可他真的是关心则乱吗？他也是以亿为年龄单位存活的老怪物！

缘翎憎恨黑翼多年，正是因为黑翼的诞生消耗了火种的生死规则，断绝了不死鸟的传承。但我们反过来看，黑翼虽然不是不死鸟，但借助火种而生的他，又何尝不是传承的另一种体现？

何况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比如青雅！

青雅一族是精神体涅槃，最后的火种中诞生的不是青雅，而是精神体类人。然而一代缘翎仍旧认为他是青雅一族的传承人，并收他为徒。二代缘翎和三代缘翎或许并不认同这份理念，但一代缘翎的思想总归还是传承了下来，且对后来的缘翎都有一定影响。

到了现在，自家的火种因不可抗力变成了黑翼，同样是借了火种的生死规则，同样是精神体类人，除了没有缘翎的记忆——缘翎还活着，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记忆传承给黑翼——所以，为什么不能认为黑翼是不死鸟传承的另一种形式呢？

再说，黑翼的精神体来自哪里？那是平安的精神体的重组。平安是谁？是缘翎交付了火种，付出了真情实感、当成眼珠子护着的弟子，那跟自家老来子有什么区别？即使缘翎不认同黑翼是不死鸟的传承，那黑翼也还是平安的传承者。

都说隔代亲，小弟子没了，就留了这么一根独苗，缘翎要不是因为一开始的愤怒，怎么可能真舍得对黑翼不管不顾？

如果不是看清了这一点，缘翎又怎么会仅用十几年的时间，就将憎恨转为愧疚？

那么假如，在缘翎看来，黑翼已经到了必死局，他的涅槃真的能将黑翼拉回来吗？

不可能！

缘翎可是九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生死规则的不可逆？如果黑翼必死，他就算涅槃了黑翼也不可能活过来。如果黑翼死不了，他自然不需要涅槃。那么他为何仍旧选择了涅槃？

除非是，他认为黑翼已经没救了，但精神体碎片毕竟还没完全消散，只要加上他的涅槃之力，就能为黑翼，也是为他们不死鸟一族，保留最后的一线传承！

这样就说得通了！

不死鸟一族，长辈涅槃而晚辈生。当缘翎将火种放在平安身上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为传承涅槃的准备。他真正在意的，不是平安，不是黑翼，甚至不是他自己，而是传承。

当然这并不是说缘翎付出的感情是假的，只是如果不是为了传承，缘翎从一开始就不会收平安作为弟子，就算收了也未必如此用心。缘翎的记名弟子多了去了，但他对哪个弟子的生死能这么在意？

平安比别的弟子特殊在哪里？天赋？不是。白鹭5岁还太小，除了黑白剑他别的都没记住，戴维斯也差不多。但玄鹤可不是。抛开黑白剑，当年平安也才四阶，确实是个好苗子，但还算不上宇宙顶尖。

毕竟就连珈蓝20出头都能修到四阶，他还是兼顾了晶武改造，修行方面只有薛荣这个六阶指导，更多依赖自学。真论天赋，平安应该和珈蓝差不多，说不定珈蓝还能略胜一筹。

品德？那也不是。平安是缘翎捡来的，一个娃娃从哪里能看出什么品德？这都是后天教育出来的。

真要说的话，就是运气。正好缘翎决定涅槃，正在为火种寻找容器；正好平安被他捡到，且平安资质还不错；正好缘翎觉得他可以，或者已经不想继续寻找，所以，就是他了！

缘翎重视平安并不是因为平安自身多么特殊，而是因为不死鸟的火种在他那里，平安等于不死鸟的传承；缘翎对黑翼愧疚，是因为黑翼既是平安的传承，也算是不死鸟的另一种传承形式，而且是打破了不死鸟涅槃的枷锁，让缘翎有机会享受天伦的特殊传承。

而最后的涅槃，最后的以死换生，也不是为了换黑翼生，而是为了“长生”。缘翎不确定最后醒来的是谁，也可能没有人能醒过来。但他要的是那一线希望，“长生”的希望。

因为无论醒来的人是谁，对缘翎来说，他都是“长生”。

缘翎的想法外人不好评价，无论如何，平安、黑翼都是受益者。而且这些都是天性，为什么大多数父母会爱自己的孩子？那当然是因为那是“自己”的孩子！你给他们扔个别人的孩子试试呢？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还一样爱的，不是没有，但绝不是大多数。

不过缘翎的涅槃，树界主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是冷眼旁观，还是，推波助澜？

玄鹤倾向于后者。

树界主如果真的要阻拦，完全来得及，但祂没有。况且涅槃之力何其庞大，想要瞒过玄鹤偷梁换柱，不可能没有准备。不过玄鹤也摸不清树界主的目的，涅槃之力虽然诱人，但其实有很大局限性。除了缘翎认定的长生外，对别人来说就是鸡肋。

涅槃之力原本就会用在长生身上，树界主先把它拿走然后再用到长生身上，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还是祂想在这份力量上动点手脚？也不应该，真要动手脚，与其将目标放在涅槃之力上，还不如直接在祂树界的源力上动手脚来的方便。

树界主看出了玄鹤的疑惑，也乐意在此事上坦白：“涅槃之力包含了两部分，其一是重塑肉身的力量，其二是为新生的不死鸟提供修炼的储备，几乎所有的不死鸟诞生后都能迅速升到八阶便是由此。”

祂将莲花合拢，然后招到水晶盒旁边备用，继续说：“长生毕竟是精神体类人而非不死鸟，所以我将两份力量剥离了出来。重塑肉身那一份等长生醒来，由他自己为自己塑造一个新的躯壳。剩下那份就在这里，如果我树界的源力不够了，就用它补上。如果还不够，我请来协助的人会出手。”

力量方面树界主自然不会撒谎，毕竟无论是树界、寒界的源力，还是涅槃之力，或者那位不知名协助者的源力，以及最后迫不得已使用的草木之心，最终都是要经过玄鹤之后才能用到黑翼身上。玄鹤的修正权限也不是摆设，有没有问题他能甄别出来。

但玄鹤怀疑树界主没说实话，或者至少有所隐瞒，而他没有证据。

可话说回来，到玄鹤这个阶层，证不证据不重要，当他怀疑谁的时候，那个人一定值得怀疑。

不过玄鹤暂且按下不表，而是问：“你请了谁？”

树界主也不卖关子，毕竟一会儿就要见面了：“隐帝，诡隐。”

玄鹤：？？？

白鹭：？？？

疯了吗？放着联邦那么多九阶不请，请个星盗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