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赵舒乐痛到昏死过去，又在陌生的地方醒来。有时候是在地牢，有时候是在宫殿，有时候是在密室……这次，她又被搬到唐翊阳为她修建的月台。

“醒了？”

熟悉的问候从头顶传来，求死之心让赵舒乐对这个声音不再畏惧。

“今晚，朕的威武之师就要踏破鹿城大门，剑指夏国主。你说，朕是杀了他，还是封他做个王？”

唐翊阳总是用那副慵懒的语调与她谈论生死之事，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月台回荡，很快被风吹散。

赵舒乐不做抵抗，闭上眼等待拒不回话的“惩罚”。这时，一个宫女低着头跑过来，在唐翊阳耳边嘀咕了一阵。她突然笑了起来，蹲下来摸了摸赵舒乐的脸。

“今夜还很长呢，乖乖等朕回来。”

唐翊阳走后，赵舒乐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一步步爬进金碧辉煌的大殿。

因为唐翊阳不喜欢被人打扰，尤其是和赵舒乐在一起的时候，所以每次来都会屏退左右。刚才她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安排人过来。

赵舒乐扶着茶桌，艰难的站起来，挪到最大的一盏青铜连枝灯前。

一切都结束了！

唐翊阳。

……我们来生绝不再见。

月台的木料都是刚刷的新漆，一点就着，大火蔓延的很快，等宫女察觉到异样，顶层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唐翊阳刚到书房，就听见宫中传来“走水”的预警。她朝火光冲天的方向望去，竟是高耸入云的月台！

“你怎么敢……！”唐翊阳红着眼，咬牙，不顾一切的冲向月台。

等她赶到时，整座高楼已经全部被点燃，烧断的房梁不断坍塌，整个皇宫犹如白昼。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最后只找到几具焦尸，因为碳化严重，面目全非，已无从分辨。

……

再醒来时，眼前依旧是熟悉的一切。大火在眼前浮现，唐翊阳觉得胸口闷闷的痛，她刚叹了口气，帷幔被掀开一角。

贴身女婢春英小心问道：“陛下醒了？”

“什么时辰了？”唐翊阳坐起来，揉了揉紧绷的额头。

春英将帷幔拉开，系在床的两侧，一脸喜气地说：“卯时过半，离和亲队伍入城还有两个时辰，陛下不必着急。”

唐翊阳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看向春英，见她鬓边多了两朵鲜艳的红花，似曾相识。

刚才她就觉得这丫头今天活泼了许多，正想发脾气，看到她的头饰，莫名有种诡异的感觉。

“你刚才说什么？”

“陛下忘了，今日是夏国公主入城的日子。您还让钦天监算过吉时，太史令李大人说，‘巳时刚过，未至午时，上上大吉’。”

“……”

这怎么可能？！

唐翊阳连鞋也没顾上穿，光着脚下了床。她快步跑到寝殿外，望向月台的方向确认。记忆中，矗立在皇城东南方向的最高建筑已然不在。

她，竟然回到了过去！

-

直到再一次看到和亲队伍穿过朱雀门，唐翊阳才确信这不是在做梦。

赵舒乐的八抬大轿入洛阳之日，便是两军开战之时。

上一世洞房之夜，心高气傲的唐翊阳在醉酒后与她和盘托出。赵舒乐吓得滚落龙床，顾不上将衣衫穿好，俯身跪请她收回成命。

唐翊阳不想破坏这大好气氛，满口答应，迫不及待将人拉上床榻，继续行鱼水之欢。

捷报一封封送入皇宫，赵舒乐最终还是知道了，她以死相逼，彻底激怒了唐翊阳。

囚禁她，折辱她，一夜一夜逼迫她就范。可是这丫头心坚如铁，宁死不屈，直到遍体鳞伤。

唐翊阳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她们大概会这样纠缠一生，直到死亡。

只是一时松懈，赵舒乐就在月台**了。那一刻，唐翊阳才明白，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反抗，隐忍只是为了等待时机的到来。

她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结束生命！

唐翊阳回过神来，望向长长的殿阶尽头，轿子已经落地，喜娘正搀扶着和亲公主下轿。

红盖头将她们分割在天地两端，唐翊阳望向记忆中的那张脸，不带任何伤痕，挂着羞涩的笑，轻声唤她“陛下”。

太监总管高声喊道：“夏国公主赵舒乐，向我朝天子行跪拜之礼！跪——”

望着熟悉的匍匐姿势，唐翊阳已经记不起她们和平相处的那些日子。原来她发疯时对赵舒乐说的第一次下跪，并不是在床边。

她却一次也没有申辩过，大抵是死了心吧。

舒乐，我们重新开始吧！

在文武百官和他国使臣的注视下，唐翊阳满心欢喜的走下台阶。在外人眼中，陛下降阶相迎，给足了和亲公主脸面。

唐翊阳压下心中复杂的感情，只淡淡的说了句，“公主一路辛苦。”

赵舒乐屈膝行礼，宠辱不惊道：“臣妾不敢当陛下降阶之礼。”

“公主无需多礼。”唐翊阳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台阶漫长，朕陪你一同上去。”

“多谢……陛下。”

赵舒乐是和亲公主，并不行大婚之礼，通常在觐见之后，直接由教习嬷嬷带去后宫安置，然后等待天子临幸。

上一世，唐翊阳就是这么做的。

她把公主冷在一边，主要是为了部署前方战事，等她想起后宫的美人，已经是半夜三更。

这次，她不但亲自相迎，还把人送到蜀月楼。蜀月楼是专门为赵舒乐准备的住处，内设是按照夏国习俗装饰的，花了唐翊阳不少心思。

可惜后来竟成了囚禁之地。

唐翊阳甩了甩头。

这次她不会重蹈覆辙，进攻夏国来日方长，她要先把赵舒乐安抚住。

赵舒乐坐在床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等待唐翊阳给她掀盖头。

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这张脸，唐翊阳激动的心扑通通直跳，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朝对方伸出手。

盖头一点点被拉起来，粉红欲滴的唇轻颤，藏在宽大礼服中的匕首突然被抽出来，朝着唐翊阳的胸口直刺过去。

“……”

唐翊阳一手扯掉盖头，一手紧握着赵舒乐的手腕，难以置信地质问道：“为什么……”

她眼中狠厉决绝，满是恨意，和上一世无数次被迫承欢望向她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不对，你记得朕……

宫女惊叫出声，引来门外的侍卫，所有人一拥而入，将毫无反抗之力的赵舒乐拿下。

“传太医！快！”嬷嬷急的大叫，“按住伤口，先把陛下放在床上，小心一点。”

在失去意识前，唐翊阳对侍卫下令道：“不要让她死了，朕要亲自审问……”

赵舒乐被侍卫架起拖走，心如死灰的望着地上的血。

唐翊阳，你一定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再也不要像上一世那样，活在你的魔掌之下，过着暗无天日的阶下囚生活，乞求你喜怒无常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