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乐跟着孙嬷嬷来到紫宸殿。太监说,陛下还在书房批折子,让她先候着。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唐翊阳从内殿出来,一眼看到傻站着的赵舒乐,问:“来多久了?”
嬷嬷抢先回话道:“公主正要叫奴婢去请陛下,您就来了。”
赵舒乐抿着嘴巴,哑巴吃黄连。虽然她不想理唐翊阳,但是孙嬷嬷也太爱表现了,要是让唐翊阳误会了,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
明知赵舒乐不想搭理她,唐翊阳也不生气。不过,这么快就让孙嬷嬷帮她说话,没想到赵舒乐还有这本事。毕竟是活过一次的人,学着识时务也在情理之中,唐翊阳没有深究。
“以后朕要是来晚了,你就坐着等。”
赵舒乐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下头,没有说谢恩之词。她不是豢养在后宫乞求盛宠的女人,不需要这种微不足道的关心。何况她一点也不想陪唐翊阳吃饭,这种事情越少越好。
善于察言观色的孙嬷嬷见陛下对这个公主如此特别,便一直站在赵舒乐身边伺候,又是盛汤,又是夹菜,殷勤的不得了。
赵舒乐明知道孙嬷嬷是什么样的人,却无法戳穿她的真面目,还要配合演戏给她的主子看。
“我自己来,你不要忙了。”赵舒乐的声音柔柔弱弱,并不咄咄逼人,却浑身都写满抗拒。
孙嬷嬷忙着夹菜的手一顿,笑容僵在脸上。这话无异于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连对面的唐翊阳都听出不对劲了。
“孙嬷嬷,你先下去。”唐翊阳没给孙嬷嬷说话的机会,“春英,你去伺候舒乐公主。”
孙嬷嬷出去后,唐翊阳看到赵舒乐偷偷松了口气,她搅动碗里的汤,看似随意的问了句:“你好像很怕孙嬷嬷?”
赵舒乐不敢抬头,紧张的眼睛乱转。如果把孙嬷嬷做过的事情告诉唐翊阳,她一定会为了面子给自己的“宠物”出气,她才不要接受唐翊阳的庇护。
是唐翊阳虐待自己在先,这些奴才才会有样学样,就算处置了孙嬷嬷又能怎样?明明她才是始作俑者!
“我没有怕她……”
唐翊阳把勺子丢进碗里,发出当的一声,她直勾勾盯着对面的赵舒乐,“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朕。”
赵舒乐被戳中,立刻抬起头,强迫自己跟唐翊阳对视,倔强的眼神里全是破绽。
唐翊阳温柔的眼眸锁住她,“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只一句话,赵舒乐瞬间绷不住,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这个反应完全在唐翊阳的预料之外,她被赵舒乐哭懵了,要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会问一下就伤心成这样?
“告诉朕,她做了什么?”唐翊阳阴沉沉地问道。
赵舒乐一边擦眼泪,一边恨自己不争气。以前不管唐翊阳对她做多过分的事,她都没哭过,为什么这次就控制不住了……
唐翊阳很想安慰一下她,又怕赵舒乐情绪激动,于是眼神示意春英给她拿手帕,自己个琢磨起来。
其实这事也不难想,孙嬷嬷刚才只是去接她过来,还不至于做了什么,那就是上一世的事了。
那时候的唐翊阳野心膨胀,对外好战、一心想要征服天下,对内霸道、天天逼迫赵舒乐爱上她。连母后都看不下去要找赵舒乐的麻烦,何况是那些捧高踩低的狗奴才!
凭赵舒乐的聪慧,不可能看不出来奴才们的所作所为并非受她指使。只要她说,自己一定会收拾那群混账!
唐翊阳注视着哭到发抖的赵舒乐,心里又恨又气。她这个拗脾气,到底让自己吃了多少亏!
“春英,你现在去蜀月楼把舒乐公主的东西搬到朕的寝殿。还有,朕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打发孙嬷嬷去浣衣局做事。”
春英应声道:“奴婢遵旨。”
听到要让她搬来紫宸殿,赵舒乐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明明应该一口拒绝她,话却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蜀月楼是赵舒乐的噩梦,她天天晚上只敢坐在墙角睡觉,只要一闭上眼,过去的记忆便源源不断出现在梦里。现在能离开,赵舒乐求之不得,可偏偏要搬到唐翊阳身边,真是出了虎穴又进狼窝。
唐翊阳亲手盛了碗汤给赵舒乐,耐心说道:“你还有什么仇人,跟朕说,朕帮你报仇。”
赵舒乐红着眼看唐翊阳,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最大的仇人就是你啊!
唐翊阳眨眨眼,意会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这还不够吗?
赵舒乐惋惜:是啊!居然扎偏了,明明离得那么近。
唐翊阳歪头:你叹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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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唐翊阳又带着赵舒乐一块去书房看折子。她把支持进攻夏国的奏折挑出来,挨个做了批复,拿给赵舒乐看。
赵舒乐犹豫了一下,才翻开其中一本奏折,红色的御批赫然写道“驳回,无须再奏”,而且每一本都是相同的批复。
“你现在愿意相信朕了吗?”唐翊阳盯着她的侧脸,不愿错过任何微小的细节。
赵舒乐一个字也不信,因为唐翊阳这个人就不值得信任!
当初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这,唐翊阳用停战做幌子,胁迫赵舒乐的皇兄亲笔写家书给她。可是在拿到这封信的当晚,她又连着攻下了两座城池。
跟那封家书相比,伪造几本奏折又能费什么力气?
“你还是不信。”唐翊阳失落的叹了口气,抽走赵舒乐手里的折子丢在一边,拉起她的手往内殿走。
赵舒乐被拽着,勉强跟上她的脚步,她有些不安,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
唐翊阳不理她,进了屋子反手关上门才说:“换药。”
赵舒乐环视着空荡荡的房间,连个伺候丫鬟都没有,换个鬼的药!
“过来。”唐翊阳坐在床边,叫她,“给朕脱衣服。”
“……让我换药?”赵舒乐后知后觉的说道。
唐翊阳似笑非笑地说:“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你就不想看看自己的杰作吗?”
这话说的让人害怕。
赵舒乐站着没动。
“好!朕自己脱。那你帮朕换药可以吗?”叫不动赵舒乐,唐翊阳只好亲自动手。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唐翊阳也有求人办事的一天?
三下五除二,唐翊阳把上半身脱了个干净,胸前的白布被血浸透,看起来有些吓人。
“舒乐公主,有劳了。”唐翊阳笑着邀请她,那语气一点不像是求人,倒有股引诱她共度良宵的味道。
赵舒乐至今都没摸透她的脾气,哪敢轻易靠近,她小声说:“还是宣太医吧,我不会换药。”
唐翊阳摸着胸前的伤,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了保你,那日给朕拔刀的太医都已经杀了。再叫人来,太医院要好一阵子凑不齐人呢。”她说的轻飘飘,好似随手弹去碍事的灰尘。
赵舒乐身体一颤。
她果然一点都没变!
“为什么不杀我?”
唐翊阳眼神幽深,“你不是刚死过一次吗?烈火焚身的滋味如何?”
赵舒乐蹙眉。
“过来,别让朕说第二次。”唐翊阳语气加重,简直是在威胁。
赵舒乐害怕的不行,却不得不抬脚往床边走,她颤抖着双手解开唐翊阳身上包扎伤口的白布,一点点露出那骇人的伤口。
血洞像一只眼睛,注视着赵舒乐,她越抖越厉害,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很吓人吗?”唐翊阳看她半天起不来,妥协道,“去叫春英进来。”
“不……我可以。”赵舒乐扶着床沿,慢慢直起上身,跪着挪到唐翊阳两腿间,小心擦掉伤口的血迹,一点点敷上药膏。
唐翊阳目不转睛的盯着赵舒乐,抬手抚摸着她的侧脸,“你好狠的心……”
赵舒乐以为她在说刀伤,吓得心一慌,差点把手里的药瓶掉在地上。
唐翊阳捏着赵舒乐的下巴,神情悲伤,“丢下我一个人去死。”
赵舒乐听见她咬牙的声音,不敢抬头,生怕看见足够动摇她内心的东西,故意说:“你不杀我,是想到了什么折磨我的新花样吗?”
唐翊阳眼眸微阖,“上一世我得到了你的人,这次,我想要你的心。”
“陛下不觉得太贪心吗?”
唐翊阳抓住赵舒乐的胳膊,把人带到床上,堵住她不依不饶的嘴,欺身而上。
“朕选了你,不觉贪心。”
赵舒乐想要推开她,不小心按在唐翊阳的伤口上,痛的她嘶了一声。意识到唐翊阳现在有伤在身,不能强迫她,赵舒乐又把手放回她伤口处,威胁道:“陛下再不起来,这伤恐怕是不能痊愈了。”
“有本事你就再杀朕一次。”唐翊阳轻而易举钳制住赵舒乐的手,形势瞬间逆转,但声音却突然软下来,“陪朕躺一会儿,什么都不做。”
唐翊阳的眼底晦暗不明,一瞬间透着说不出来的孤寂,赵舒乐以为她看错了,任由她抱着不再抵抗。
她果然没再做过分的事,只是浓浓的血腥味逐渐将她们包围,赵舒乐伸手一摸,身下全是黏腻的血。
“唐翊阳?”赵舒乐叫了一声,没听到任何回应,用力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才发现她昏迷了。
就这样看着她死去的话……
“不疼吗?舒乐……”烧糊涂的唐翊阳喃喃道,“选了那样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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