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知一直在家中等着成王府那边的消息,等了一日也没等来成王府急召太医救治王妃,倒是等到下人来报,说他那位族弟意外坠马身亡了。
他身子一晃,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他明明做的很隐秘,成王府就算查也是查到宫中曹太后那里,怎么最后还是查到了他族弟呢?
下人也是一脸惊慌,道:“老爷,这可怎么是好?成王现在肯定知道那事与咱们顾家有关了。”
是啊,他肯定知道了。
顾遥知心中喃喃。
别说成王向来精明,就是个傻子,也不会相信是他那位族弟自己要杀成王妃。
想到曾经惹怒成王的那些人的下场,顾遥知心中一阵惊惶,不禁开始后悔为了孙昌海的事对成王妃下手。
可是……可是孙昌海孝敬的银钱占了他顾家收入的一半。孙昌海一倒,他顾家很多生意都周转不过来,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别的收益来源,眼看着很多铺子就要经营不下去了。
为了填补空缺,家中开支也是一再缩减,各房都在他面前哭穷,一天到晚在他耳边念叨。
他一时生气,这才想找成王的麻烦,让他也体验一下肉痛的感觉。
没想到没能伤到成王半分不说,还让他查到了自己头上。
顾遥知左思右想,最终握了握拳,对下人低语几句。
下人一惊:“这……这不合适吧?方大人要是知道咱们有意攀扯他,那……”
“这怎么能算攀扯?”
顾遥知道:“对成王妃下手这事,他也是同意了的!不能事成了他跟着沾光,事败了就我一个人兜着吧?”
“何况成王对他和许酉几个老臣一直礼遇有加,这事若算在他们头上,成王就只当他们是为了维护皇室正统,老糊涂了,顶多斥责几句或者罚罚俸禄也就完了。可若是算在我头上……”
那轻则贬官发配,重则掉了脑袋。
顾遥知自是不愿意自己承担这样的重责,只能分出一些到方明恩头上了。
至于到时方明恩会不会怪他……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么多?
………………
因着宋匀徵心情好,秦太后近来心情也不错,没事就跟身旁嬷嬷打趣宋匀徵,猜他为了讨好云殊,又会做些什么。
这日老人家正高高兴兴地逗着廊下鹦鹉,忽听宫人来报,说是燕荆求见。
燕荆是宋匀徵身边的人,他来见她,自是宋匀徵使唤的。
秦太后一听便知有事,让人将鹦鹉带走,又屏退左右,这才让燕荆进来,道:“说吧,有什么事。”
负责查探那碗汤药的就是燕荆,他对种种前因后果最是清楚,按照王爷交代先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这才道:“王爷记得曹太后当年恩情,不愿对太后动手,但也同样不想这样的事再发生,伤了王妃,所以烦请您老人家敲打曹太后几句,让她谨言慎行。”
“其实这事王爷也可以自己跟曹太后说,但曹太后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您说话她还肯听肯信,若是王爷去说,他定会觉得王爷是在威胁她,心急之下只怕更不知要做出些什么,所以……这事还得麻烦您老人家了。”
秦太后听的额头青筋直跳,只觉近来的好心情全都没了,捻着手中珠串呼了几声佛号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燕荆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这事交给我,我会与曹氏言明利害。她若肯听那是最好,她若不听,来日还做出什么糊涂事,叫你家王爷也不必再留手。”
“当初的事她也不过顺势为之,为的也是她自己,算不得什么恩情。这些年对她的种种优容也足以报当年之恩了,不要因为些许旧事就优柔寡断。”
燕荆应诺,道了声谢后便告退了。
等他走了,秦太后才重重一掌拍在了桌上。
“这个糊涂东西!好好的太后当着,还不老实,非要去做些有的没的!现在就把她给我叫来,让她在我殿中跪两个时辰再来听训!”
曹太后虽贵为皇帝生母,但辈分到底在太皇太后之下。
何况如今皇帝并未掌握实权,后宫也还是太皇太后做主,她这个太后虽尊贵,到底还是差了一截。
太皇太后让她跪,她心中再不服也只能跪着,跪满了两个时辰还要进殿聆听太皇太后教诲。
秦太后见她被宫人搀扶着进来,冷笑一声:“这两个时辰在心里把我骂了个遍了吧,是不是很不服气,想着等陛下手握实权,你掌握后宫了,就把我打发到太庙去?”
曹碧萱揉着膝盖,道:“怎么会呢,妾身乃是母后的儿媳,是晚辈,本就应当柔顺淑德,万事以母后为先。无论母后因何让我跪着,那我就应跪着。总归都是错在妾身,定是妾身惹了母后不高兴,母后才会罚我,我又岂敢心生怨怼呢。”
她阴阳怪气,很是不服,但又不能指着秦太后的鼻子骂,只能这样发泄一番。
秦太后了解她的性子,本也没指望她跪这两个时辰能反思出什么,只是先杀杀她的锐气罢了。
这会儿见她跪出一身汗,即便冷嘲热讽也没了平日里力气,才在众人退下后说道:“我为何让你跪着,你想来是知道的,但心里大概仍是不服,只觉这次是没处理好,才漏了马脚,下次应当更加小心些,是也不是?”
曹碧萱心里确实这么想的,但嘴上自然不会顺着她的话说,只是笑道:“母后在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明白。”
“不明白?”
秦太后冷笑:“你是觉得阿徵没有直接找你,就说明他没有证据,拿你没办法,这才拐着弯让本宫训斥你?可就你那点小把戏,真当他抓不到你的把柄吗?”
“他没戳穿你,一是顾及当年旧情,二是可怜你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这才让本宫提点提点你,以后踏踏实实当你的太后,别总去做这些需要动脑子的事情!”
她这是拐弯抹角地说曹碧萱没脑子,曹碧萱自然听明白了,但心思都放在了前面那句“被人当枪使”上头,一时顾不上后面骂她的话。
什么意思?难道成王妃没怀孕?她被人骗了?
秦太后见她一时愣住,知道她是回过味儿来了,这才道:“云殊生**玩,几乎日日都要出门,她有没有身孕你随便派个人跟着看看就知道了,却因担心漓儿的皇位,猪油蒙了心,别人随便做做戏往王府送几副安胎药,你就信了?”
“云殊若真到了需要靠安胎药固胎的地步,又怎么会成日出去玩,还动辄骑马打猎?”
“你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才会信了这样这样的鬼话?”
曹碧萱心头一凉,总算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可是……可若成王妃没有身孕,那做戏的人为何要这样骗她呢?她那副滑胎药,云殊就算吃了也没用啊,顶多是肚子有些不舒服。
难道……难道她的药被人换成毒药了?
曹碧萱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还好秦太后跟她说那药只是被换成了会令女子终身不孕的药。
曹碧萱松了口气,但拳头仍旧紧紧抠着桌案。
她虽不想云殊有孕,可从没想过要让她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
她只是想着在漓儿还年幼的这几年,让云殊先没有孩子,等她的漓儿真正坐稳了皇位,那云殊生不生,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影响了。
秦太后知道曹碧萱虽蠢,但并非什么生性歹毒之人,道:“这次也就是那人没能成事,被阿徵抓住了,若真让他得了手,云殊有个什么好歹,你今日就不是在我宫中跪两个时辰的事了。”
曹碧萱仍旧沉默着,不反驳但也不招认,只是攥着手坐在那里,任由秦太后说什么她都不开口。
秦太后见她已是心虚,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漓儿,但阿徵对皇位真的没有兴趣,你何必总是这样忌惮他。他若想当皇帝,三年前便当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地去抢?”
提到宋漓,曹碧萱总算开口:“母后也知三年前先帝有意让成王继位,时至今日,京城仍流传着宫中有先帝遗诏,成王随时可以继承大统的传言。”
“漓儿马上就十二了,成王若仍像三年前一般不愿继位,何不现在就还政于朝?为何仍旧把持着朝政,迟迟不肯归还,让那些流言蜚语传的到处都是?”
“漓儿本该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现在却好像是抢了他的位置似的!这对漓儿公平吗?”
秦太后险些被曹碧萱气笑了:“还政于朝?你说的倒轻巧。漓儿是你亲儿子,他如今能否担得起朝政你不清楚吗?即便阿徵如此用心教导,他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要学的还多得很!倘若阿徵现在把朝政归还给他了,你以为他就真能执掌朝堂,你就真能当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了吗?”
“当初为了争帝师的名头,朝中众臣抢破了头,让这些人看到自己还有成为帝师把持朝政的机会,你以为他们会放过?”
“原本阿徵代理朝政,等漓儿十五六岁也就会将权柄交还与他,换了别人在这个位置,只怕漓儿弱冠之年也不见得能真正掌权。”
“你放着曾当面拒绝先帝传位口谕的阿徵不信,却能信得过这些人吗?”
曹碧萱面色一滞,心知秦太后说得有理,但她也不能因此就对成王全然放心。
“成王自幼与您亲近,您自是信得过他的,反正不管他和漓儿谁掌权,您都依然是太后。但我是漓儿的母亲,我不能不为他考虑,不能不为他提防。”
秦太后轻笑一声,道:“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无论谁掌权,本宫都依然是太后。”
“只要这个人他姓宋,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否真的名正言顺。”
她刻意强调了“真”这个字,让曹碧萱不禁心头一跳。
她抿了抿唇,指甲在桌案上抠出浅浅印痕,强笑道:“成王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漓儿是先帝的亲生儿子,两个人都姓宋,也都明正言顺,只看母后心里向着谁了。”
秦太后却道:“成王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没错,但漓儿是不是先帝亲生的,你这个做娘的,难道不知道?”
曹碧萱一惊,慌张之下碰翻了手边茶盏,起身喝道:“母后这是在怀疑我?妾身当年从有孕到生产,太医院都一一记档,漓儿的身份再清楚不过!您质疑我没关系,但不能因此就混淆了漓儿的血脉!他如今本就立足未稳,您这样说……那是在诛心啊!”
秦太后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道:“你坐下,不必如此急着分辨。本宫刚才已经说了,无论谁继位,对我都没有影响,所以漓儿是不是先帝亲生的,我也并不在意。毕竟先帝也不是我的亲儿子,他的后人是否混淆了血脉,于我又有什么关系?”
秦太后虽身份尊贵,但膝下并无亲生的孩子。
她此生怀过两次身孕,一次诞下了皇子,但早早就夭折了。还有一次五个月便小产,从此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
先帝生母是高宗另一个妃嫔,生下先帝后没多久就病逝了。因此先帝登基后,便只有嫡母秦氏被封为太后。
曹碧萱自是不信秦太后这番话的,扯了扯嘴角道:“但您是先帝嫡母,宋氏皇族的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啊。”
说她不在意宋氏血脉,谁信?
“宋氏皇族,宋氏……”
秦太后忽然大笑起来,半晌才道:“当年宋氏一脉凋零,无嫡出正统继位,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曹碧萱皱眉点头:“知道。”
这说的不是近些年的事,而是高宗上一代,灵帝的事。
彼时灵帝子嗣艰难,一生只得一子,且三岁早夭,之后再无所出。
眼看宋氏一脉后继无人,灵帝又已病入膏肓,不得已只能从旁支选了几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入宫教导,看哪一个能成大器。
但选入宫的三个孩子,其中两个也是身子病弱,只有高宗康健且聪慧,最终得以继位。秦太后便是嫁给了高宗,一路从皇后成为太后,至如今的太皇太后。
“那时我便觉得奇怪,既然是有心从旁支过继,为何不都选身子康健的入宫?偏要挑一个身子好的,两个病弱的,弄得好像从一开始就选定了你父皇似的。”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他们故意要如此,而是宋家的男人……不行。”
这两个字让曹碧萱一惊:“不……不行?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秦太后道。
“早年宋家人丁兴旺,后来为了争夺皇位,自相残杀,自家人把自家杀的不剩几个。灵帝时,宋家旁支其实也就只有三房了而已。”
“这三房还都跟灵帝一样,子嗣单薄,生下来的孩子也大多身子不好,能养大的都是少数。”
“过继到宫里继承大统自然是好,可若自家就只有那么一两个孩子了,一旦把人送入宫中,自家就要断了血脉传承,又有几人愿意呢?”
“所以最后选来选去,也只挑了两个孩子。你父皇出身宋家远亲,且当时年岁已经大了,本不在挑选之列,只因那两个身子实在不好,这才将他作为备选也带入了宫。”
“最后他登基为帝,那两个孩子被送回了本家,这件事本也就了了。”
“可谁知道……谁知道他身子那么好,生的孩子却一个接一个的没了,最后只余下了先帝和阿徵。”
说到最后她语气沉重,带着几分悲痛,因为没了的那些孩子中,也包括她的孩子。
曹碧萱听出其中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好哪里不对,只能直接问出口:“父皇也是宋家人,是不是……他身子也不大好?所以才……”
他不好直说高宗不行,只能隐晦地这么问一句。
秦太后却又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讽:“身子真的不好的人,便是想生都生不出,你父皇既然能生出这么多皇子公主,又怎会是他的身子有问题?”
“有问题的不是他的身子,而是……他根本就不姓宋!”
啪的一声轻响,曹碧萱抠在桌上的指甲劈了,当即冒出几缕血丝。
她疼的皱紧了眉,却也顾不上管,一迭声问道:“您说什么?父皇他……”
“他不是宋家人!”
秦太后道。
“当年宋家挑人时,见你父皇身强体健,不顾他和他家人的拒绝将他带入了宫中,却不知他父亲身子其实也不好。直到几年后他父亲没了,宋家人才反应过来,这人若有着和宋家其他人一样的毛病,又怎能生出你父皇这样的孩子呢?”
“他们暗中调查,才知道原来你父皇根本不是那家人亲生的。那家人当初生不出孩子,绑了娶来的媳妇去借种,这才得了个身子康健的儿子。”
“你父皇被带走后,他们怕当年的事泄露,转头就将家里的媳妇溺死了。没想到几年过去,还是被查出来,全家都被灭口,当初借种的那男人一家也都被杀了。”
“但彼时你父皇已经登基,宋家一来实在挑不出别人来继承皇位,二来也没脸将自己选了个外姓人登基的事宣扬出去,贻笑大方,便只能先将此事压下没提。”
“但他们暗中却一直在从旁支挑选后人,并且……并且想尽办法除掉你父皇的孩子,让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夭折。无论男女,都不放过。”
“先帝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他本就是宋家旁支所出,出生没多久就与宫中一妃嫔的孩子替换了。那妃嫔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她并非先帝真正的生母,宋家人怕她发现孩子被掉了包,索性将她也除去了。”
“所以,”她说到最后又看向曹碧萱,笑道,“我只是你父皇的皇后,却不是宋家的皇后。这也是我为什么跟你说,不管谁掌权我都无所谓。因为无论是阿徵还是漓儿,他们其实都不姓宋,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曹碧萱身子一抖:“漓儿他……他怎么就不是……”
“你不必与我辩驳,”秦太后抬手道,“先帝的绝子药是我下的,他能不能生我比你更清楚。何况那时你与宫中几个侍卫和太医来往,真当我老太婆瞎了眼不知道吗?”
“若非我帮你打点,你以为你那点事真能瞒得过先帝?”
曹碧萱听的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一时不知哪句才是重点:“绝……绝子药?”
“是啊,”秦太后不以为意地点头,“他宋家杀我两个孩子,我让他宋氏皇族断子绝孙,有什么问题吗?”
曹碧萱看着她面色平静的说出这番话,不禁打了个哆嗦,总算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怕是都斗不过这位太皇太后。
“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颤声问道。
“不是我知道的,是你父皇知道了。”
秦太后道。
“他前后得了七个孩子,算上那些胎死腹中的,加起来有十一二个,却要么是生不下来,要么是几岁时候就夭折了。最大的昭和公主,也只活到了十一岁。”
“他心中生疑,却查不出什么,直到最后两年才总算发现些眉目,进而得知了一切。可惜……最终拼个鱼死网破,也只是将那些宋家人除去了,却再也寻不回他失去的那些孩子。”
“阿徵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是在先帝驾崩后才出生的遗腹子。他因此没被宋家人察觉,平安生了下来,却被先帝……”
被先帝困于宫中,过了十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曹碧萱知道她后面没出说口的是什么,没有追问。
秦太后见她老老实实坐在那不再说话了,这才道:“我若真是偏心阿徵,早将漓儿非先帝亲生的事情说出来了,哪会容你坐上这太后的位置?”
“阿徵因先帝的缘故恨极了皇宫,恨极了京城,根本不愿待在这。若非先帝故意用朝廷绊住他,让他脱不开身,三年前他就走了。”
“你现在只需踏踏实实做你的太后,切莫再做那些多余的事了。等三五年后漓儿长大,能震慑住朝堂了,一切自会如你所愿。”
曹碧萱此刻哪还敢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应了,却听秦太后又道:“还有你宫里,也注意一些,别整日唤了不相干的侍卫太监进去。”
曹碧萱一时觉得委屈,撇嘴嘟囔道:“深宫寂寞嘛。”
她当年又不是自愿进宫的,那先帝自然也怨不得她给他戴绿帽子,让他养别人的孩子。
秦太后见她竟还顶嘴,有心想骂两句,最后只是无奈摆手:“你自己掂量吧,漓儿已经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了,若哪日让他撞见了,你想想该怎么跟他解释!”
曹碧萱闻言顿时泄气,哦了一声,见她没别的话了,便告退了。
等她走了,嬷嬷才从外面进来,见秦太后一副头疼的样子,赶忙过去帮她按揉额头两侧,宽慰道:“太皇太后今日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想来曹太后也不是那不识趣的,今后不会在犯了。”
“但愿吧,”秦太后道,“我倒是不担心她,她不过是个小角色,听话就让她享享福,不听话寻个由头处置了也就是了。”
“我现在是担心阿徵那边,怕他因为有人险些伤了云殊而沉不住气,真对方明恩出手。”
“方明恩他……倒不是个坏的,只是太过固执了些。”
这个固执的老头子又是当朝首辅,三朝老臣,若就这么轻易处置了,只怕要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嬷嬷了然,道:“王爷想来是有轻重的,您若不放心,派人去叮嘱几句就是了。您的话他向来是听的。”
秦太后点了点头,想着先看看朝中这两日的动静,等宋匀徵真有什么动作了再说。
………………
此时的宋匀徵并不知道秦太后在担心些什么,正在自家花园后面的池子里凫水。
夏日天热时他就爱来游几圈,脑子不清醒时也爱来游一会儿。
今天天热,他脑子也不太清醒,在纠结要不要对方明恩出手,于是就跑到这里来了。
云殊回府时没看见他,只当他在书房便没多问,见晚饭还要些时候,便带着绣绣一起去花园荡秋千了。
王府本没有秋千,是她最近闲来无事让人新搭的。新东西总是让人有几分热乎劲,这两日没事她就爱过去玩一会儿。
两人一同来到花园,快走到秋千处时却见燕荆在这里。
云殊往周围看了看,没看见宋匀徵,道:“王爷在这?”
燕荆眸光微动,道:“应该没有吧?王爷这会儿一般都是在书房,不过今日是燕祁当值,我也不太清楚。刚才闲来无事来花园试了试王妃放在这里的那套兵器,还望王妃不要介意。”
云殊平日时常来花园练武,在廊下放了个兵器架子,摆了套常用的兵器,平日绣绣他们也经常用,自然也不介意燕荆用一用。
“寻常物件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随便用。”
她说道。
燕荆点头,道:“既是王妃来了,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他说着便要离开,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道:“绣绣姑娘,王爷前两日说王妃写字好看,寻了几支上好的狼毫要送与王妃,结果我这一忙起来就给忘了,不知姑娘可否有空?能否随燕某去取一趟?”
绣绣不疑有他:“好啊。”
说完还对云殊道:“那王妃你先玩着,我去去就来。”
两人一同离开了,云殊皱眉站在原地,总觉得今天燕荆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一脸莫名地继续往秋千那边走,走到近前时便听到不远处有水声传来。
王府花园有池塘,偶尔有水声也是很正常的事,但今天这水声显然比平时大了许多,而且一阵一阵的,非常有规律。
云殊好奇,循声而去,便看到她平日不常去的另一个池塘中,一道人影正在水中游来游去。
这人影身量修长,宽肩窄腰,一双长腿尤其好看。
她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宋匀徵在凫水,忙要收回视线,转头前却看到清亮池水中,那人影的背上腿伤都是伤。和她先前看到过的手腕一样,深浅不一的疤痕遍布交错。
云殊皱紧了眉,一时忘记离开,宋匀徵游到尽头折返时,便看到一个女人正站在不远处,大大咧咧地看着自己赤身凫水。
他惊呼一声扎进水里,只露出个脑袋。原本是想骂人,待看清来人后只觉尴尬:“你你你……你看什么!”
云殊回神,撇过头去站到拱门后,在宋匀徵的视线里只余一个衣角。
“我来花园玩,无意……无意撞见你在凫水。”
宋匀徵一阵羞恼:“燕荆呢?不是让他守在外面吗?”
云殊无语,总算明白燕荆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她正要说话,又听宋匀徵问:“你……你都看见什么了?”
云殊原本想说一句什么都没看见,又想起宋匀徵满身伤痕,怕他问这句话是因在意自己身上那些伤疤,顿了顿故意又露出半个后脑勺,笑道:“看到王爷身量极好,肤白貌美纤腰长腿,是我见过的男子中最漂亮的。”
宋匀徵原本因这前半句羞红了脸,听到最后一句顿时脸色一变:“你还见过别的男人?”
云殊一噎:“也没有几个,就是以前去象姑馆的时候……”
“你还去过象姑馆?”
宋匀徵满脸震惊。
云殊:“……”
她仰头扶额,心说这怎么还把自己绕进去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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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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