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以岁穿的不是冀望昨天见过的衣服,昨天那件被他弄脏了,后背沾了树林的灰,已经被言以岁扔进了洗衣机。
言以岁本来要穿另一件一模一样的出来,但临出门前,言以岁又站在镜子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最终他脱下了那件跟昨天一样的高领衫,换上了一件普通的灰色卫衣。
这件衣服言以岁只有一件,是八个月前在商场买的,今天是言以岁第一次穿,他故意把领口拉的很低,为的就是看见冀望现在这个表情。
李渊前天晚上留在他脖子上的痕迹至今还没消褪,言以岁拉起袖口,又让手臂上的红痕露出来一些。
冀望手里拎着三大袋早餐,就算不知道言以岁什么时候下楼,他也没放下过保温袋。
冀望甚至没在等人的过程中抽一根烟,他说会等言以岁,就真的只是站在楼下,一步不动地等待言以岁醒来。
冀望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因为就在刚才,言以岁将头探出窗口时,冀望看见了挂在言以岁身上的一件天蓝色睡衣,光是想象那套睡衣的全貌就已经占据了冀望的整个思想,他根本无心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坐下。
冀望专注的时候很容易忽略周围的环境改变,有时候李少昀跟他说话,说看见他点了头,但实际上冀望一个字都没听见。
冀望只有脱离极度专注的情绪时,才能重新感知到周围的声音,但他没有想到,仅仅是猜测言以岁睡衣的花纹图案,就能让自己沉浸到这种程度。
冀望最终将蓝色睡衣的材质模拟成柔软的珊瑚绒,图案暂定为白色猫爪,也许还有更适合言以岁的图案,但冀望无法继续思考下去,他必须立刻让脑海中那个脸颊睡红了的人穿进这件睡衣。
冀望注视着单元楼的出入口,惊讶于自己的想象力已经具象到了这种程度。
但他穿的怎么不是自己设计好的衣服?
……哦。
冀望终于反应过来。
因为那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那是真的言以岁。
冀望走过去,问:“你怎么下来了?”
言以岁没说话,他看着冀望,显然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冀望以为言以岁是已经出现一会儿了,他跟言以岁解释:“我在想别的事,没注意到你。”
冀望太过专注于言以岁的眼睛,这会儿才从余下的目光里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痕迹。
然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言以岁并不是下楼来拿早餐的,他一言不发,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观赏一场性/爱过后的痕迹。
冀望无法不去想发生过什么,他看着那些被刻意展露出来的痕迹,最终转过头,走向了远处的垃圾桶。
冀望将拎了一路的早餐扔掉,言以岁以为他会直接沿着那条路离开小区,但没几秒,冀望就又回到了他面前。
冀望一脸平静地看着言以岁,问:“满意了?”
言以岁沉默着垂下睫毛,一个字都不想说。
冀望盯着那张没有神采的脸,半晌,笑了一声,说:“满意了就走吧。”
言以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略带疑问的表情。
冀望问:“怎么了,你以为我会有什么反应?”
言以岁很少直接表露情绪,这会儿可能是真的很烦,所以装都懒得装,直接蹙眉看向冀望。
但冀望却丝毫不在意,他看着言以岁,目光坚定,声音低沉有力:“言以岁,不嫌麻烦你就继续,但我提前告诉你,在你亲口说你喜欢李渊之前,随便你做什么,我绝对不走。”
言以岁麻木惯了,直到冀望说“先走吧,吃完饭再说”,他也没有反应过来冀望上句话的含义。
小区的花园小道正好走回一对老人,言以岁一眼认出那是他家楼下的夫妻,他瞳孔一张,二话不说,立刻拉着刚要转身的冀望躲到了单元门的另一侧。
冀望没反抗,很容易就被拉进了拐角。言以岁觉得自己没把冀望拉得很近,但一转头,冀望的鼻尖儿却就停在自己眼前。
言以岁只好停下转头的动作,侧身等待那对夫妻进入单元楼。
冀望低头看着言以岁浓密的睫毛,等那对夫妻消失在两人的视线,才挑着眉毛问了句:“干什么?”
言以岁始终没有转过头,他侧对着冀望,用手背将人推开半米。
“认识的人。”言以岁说,“解释起来麻烦。”
言以岁走出两步,他明明希望冀望永远不要跟上来,可当冀望真的停在原地,言以岁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甚至不需要回头,只要站在原地,冀望就会自己跟上来。
冀望捂着肚子走到言以岁身边,“嘶”了一声,说:“你这一下比昨天那一刀都狠。”
言以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推的是冀望的伤口,他目光往冀望的腹部一瞥,之后又立刻挪开,冷漠地问:“你不会躲吗?”
言以岁熟练地将责任推卸到“受害者”身上,之后不等“受害者”回答,先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他做出一副看时间的样子,却忘了自己今天没有戴表,所以手腕停在半空,一时间显得非常尴尬。
还好冀望并不在意这个细节,他没再管自己的伤口,走过来说:“走吧,再晚直接吃午饭了。”
言以岁对于自己没有反抗冀望这个提议的解释是,自己的力气没有冀望大,如果冀望下定决心让自己陪他吃早饭,那么无论自己使用什么方法,冀望都可以直接将自己带走。
所以言以岁择优而选,主动跟上冀望的脚步,问:“你要吃早饭还把那些扔了干什么?”
冀望说:“你这儿又没地方吃。”
他本来是给言以岁带一顿早饭,是看见言以岁之后,才把目的变成了跟言以岁吃一顿早饭。
“可以去你家。”言以岁这话接的太快,冀望一下没反应过来,两秒后才想起来问,“什么?”
言以岁说:“我今天有空,可以把昨天的课补上。”
冀望眼睛一亮,问:“能补多久?”
言以岁面不改色道:“随便,反正我按小时收费。”
言以岁这句话说完,冀望正好在马路边停下脚步,他眯了下眼睛,之后从兜里摸出一根万宝龙的钢笔。
冀望把那只笔递给言以岁,说:“三百一小时,一共二百五十六小时,我怎么分配都行?”
言以岁看着那只熟悉的钢笔,一下想起了上次不小心弄洒的墨水。
他知道不该触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知道一切都有代价,但他还是忍不住。
言以岁说:“这不是新品,按折旧价算。”
冀望闭眼一笑,随后将钢笔塞进言以岁手里,说:“那就一天,从现在开始,跟我待满二十四个小时。”
一辆出租车正好停在两人面前,冀望拉开车门,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几秒后,言以岁选择跟他一起上了车。
到达冀望家是十点整,冀望把自己的手机扔给言以岁,说:“直接订中午饭吧。”
言以岁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落在自己手边的手机,他坐在沙发上,防备地看了一眼冀望。
冀望换了衣服出来,看着言以岁那个表情,忍不住问:“干什么,李莺莺让你找机会看我手机?”
言以岁:“……”
冀望不在意地哼笑一声,说:“看吧,卖点有用的信息当饭钱。”
言以岁觉得有理,如果李莺莺价格给的合理,他可以在冀望允许的情况下给冀望一点提成。
冀望不允许就算了,他偷偷看完自己拿钱,还能省下分成。
言以岁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冀望却直接抢下他的手机放到一边,言以岁觉得自己在面对冀望时总是很容易失去立场,他本应该强硬地要回手机,但事实是,言以岁在短暂的犹豫后,居然一声不吭地捡起了冀望的手机。
他让冀望解了锁,然后自己打开外卖页面,报复性地订了将近五百块钱的外卖。
言以岁把手机还给冀望时,冀望连付款金额都没看,直接问:“够了?”
言以岁说:“余额不足。”
冀望笑了一声,问:“你买房子了?”
言以岁有点生气地看了一眼冀望,这种变化对冀望来说弥足珍贵,就在几天前,言以岁还不会对他表露任何情绪。
冀望压制住心里的喜悦,问:“喝什么,我给你拿。”
“不用了,先上课吧。”言以岁心想,定了一百块钱的饮料,还是留着肚子喝那些吧。
“上不了,我不吃饭听不进去课。”冀望说完自己去冰箱拿了瓶可乐,喝的时候发现言以岁在盯着自己看,但一问他要不要,言以岁又说不要。
冀望话不是很多,但每句话都能让言以岁产生情绪,所以就算冀望一会儿不说话,言以岁也不觉得无聊。
他们分坐在客厅两端,各自看着自己的手机,直到言以岁随口问出一句“你报警了吗”,话题才重新开始。
“没有,太麻烦了。”冀望答完,又看着言以岁,故意说,“你害怕以后我送你回家。”
言以岁微微斜眼,冷淡地睨着冀望:“那你干脆接送吧,省得我坐公交。”
冀望低眉一笑,说:“可以啊,正好我把摩托取回来,这么多天没取估计不少罚款,一人一半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言以岁摆弄着自己的手机,说,“谁的车谁负责。”
他刚说完这句话,李莺莺就发来了一条消息,言以岁沉默着看完,然后起身走到冀望面前,把“罪证”放到了满脸写着愉快的冀望面前。
冀望这回没碰言以岁的手机,光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消息。
李莺莺:昨天有没有进展?
李莺莺:他到底喜欢谁?
李莺莺:这么难查,会不会是那女的已经有男朋友了?
冀望收回目光,一点儿生气都没有,光看着言以岁轻轻扬了下下巴。
言以岁没理解,问:“嗯?”
冀望笑了一下,说:“你。”
言以岁还是没明白,冀望只好推了一下那部手机。
“不是问我喜欢谁么。”冀望抬眸看着言以岁,冷淡的嗓音从他微微上扬的唇角传出,“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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