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毕,郑秋山遣书童来传话:今日万里无云,是个游山的绝佳日子,因此半个时辰前,贺景已随郑秋山动身游山,约摸两三日才回,请霍、宋二人自便。
宋知韵默不作声,暗里诧异贺景对郑秋山使了什么绝招,以至一夜之间,竟双双抛下众人,游山玩水。
心底百感交集,头也跟着昏昏沉沉,她扶着桌角起来,搭住云舒送过来的小臂,向霍铮辞别:“既无甚要紧事,我先回房了,将军随意。”
霍铮没挽留,由她去了。
有前车之鉴,回去的路上宋知韵足底生风,好在有惊无险,顺利抵达。
四下无外人在,她敞开心扉道:“亏兄长把那徐公子夸得天花乱坠的,亲眼所见,原不过如此。”
云舒再认同不过:“可不是,光天化日的就动手动脚,若大黑天,岂不更肆无忌惮!啥前儿有空,奴婢定回家去,将那徐公子的为人原原本本告诉少爷,万不能继续给他骗了!”
愤懑不平着,忽而灵光一闪,拍着脑门说:“少爷今儿个不是要回书院吗?这个时候,大抵已经在路上了。奴婢去外面看看,家里的马车到了不曾。”
阻止未及出口,人早跑得杳然无踪。
宋知韵哭笑不得,脱了鞋子盘腿倚着窗台发呆。
愣着痴着,不觉困意上脑,故和衣卧倒,陷入沉睡。
再转醒,源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姑娘!等见了,少爷来了!”云舒上气不接下气闯进来报告,两条细长的眉快要翘到天上去。
宋知韵掩嘴打了个哈欠,把脚伸进鞋子里,问:“人在何处?”
云舒搀她起立,依次为她整理头发、衣领:“在前头屋里收拾东西。”
这边话尽,主仆俩风风火火出了门。
好巧不巧,宋怀书在书院和徐自白同住一间屋子,宋知韵到时,正撞上两人剑拔弩张的场面。
宋怀书紧紧攥着徐自白的领子,冷声道:“枉我拿你当知己,却是我眼拙,没能看出你的花花心肠来!”
徐自白面不改色,既一声不发,又无还手的迹象。
得不到回应,宋怀书更加气恼,收拢拳头便要大打出手。
“哥!快住手!”宋知韵飞步拉架,云舒也充当劝架的角色,动之以情:“哎呀,真个是奴婢不该,少爷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讲,千万别动手。”
在两人的努力下,宋怀书冷笑着收起架势,手上却不罢休,指着徐自白的鼻子警告:“若非念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断不饶你。”
想是气急,他的额角暴出青筋来,跟那张温润儒雅的脸庞很不相配。
徐自白悄然站着,清秀的五官不带丝毫感情,犹如一个隔岸观火的看客。
宋知韵尽收眼底,一点不发作,牵宋怀书往外面走,顺道吩咐他的贴身小厮澄明:“你接着归置这些物件,我和哥哥说两句话。”
澄明满口答应。
云舒料追出去也帮不上忙,便留下来给澄明搭把手。
澄明、云舒两人,心有灵犀,皆对刚刚的意外持以缄默,并视徐自白不存在,专心致志忙活脚下堆放的箱子、包袱。
兀自站了会儿,徐自白跨过一口大木箱子,渐渐不见了人。
云舒不甚放心,扒着门框,伸长脖子四处探望。
“徐公子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今日这么一出,必然羞愧难当,应该没有闲工夫去搅扰少爷、姑娘,你就宽心吧。”澄明按自己的猜测,出声给云舒吃一颗定心丸。
云舒却驳:“我又不是傻子,这个道理还能不明白。我是担心徐公子不凑巧碰上霍将军,那样免不得又是一场不愉快。”
澄明取书本的动作顿在半空,过会儿直接物归原处,直起腰来说:“是这么个理。霍将军看咱们姑娘到了目不转睛的地步,完全不给别人正眼,如果不幸真到一处,徐公子怕是要惹麻烦。这样,我悄悄跟上去瞧瞧,万一有个好歹,也有个退路。”
云舒没有意见,让到一侧,供澄明离开。
且说宋氏兄妹转出院子,至一处花荫底下,打开话匣子。
“我的好哥哥,为一个误会,至于大动肝火吗?还准备上手打人?人家好赖是官宦人家的子弟,闹起来,吹到母亲耳朵里,咱们俩都得挨一顿数落。”宋知韵拍拍身后的圆石,“别气了,我这个主人翁且乐呵呵的,你就更没必要了。”
宋怀书向不回绝她的要求,依她的意思,矮身坐定。
宋知韵抿嘴一笑,带了几分奚落道:“我是真没想到,平日谦谦如玉的宋公子,竟有提着别人算账的时候。大开眼界啊。”
书院四周栖息着众多鸟兽,吱吱鸣叫绕耳不休,巧妙盖过宋怀书咽喉间的一缕叹息。
“妹妹,对不住,是我识人不清,给你添了麻烦。”他看过来的目光满含歉疚,“霍铮,可有为难你?”
这才是搅乱他心神的罪魁祸首。
言语间,宋知韵搭在膝盖上的胳膊,露出一截来,盘绕于手腕之间的红印,刺痛了他的双目。
“这伤,是霍铮的手笔?”宋怀书眉头一紧,严肃、不悦、气愤混在一起,侵袭着脸上的每一道纹理。
不容作答,他按膝而起,大步流星,直向霍铮的住所。
宋知韵连跑带喊:“不是霍铮,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宋怀书自诩心中有数,并不驻足,却道:“妹妹你别有顾虑,也用不着给他遮掩,我既撞着,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原考虑到徐自白和他交情匪浅,有意隐瞒,这下只好和盘托出:“是徐自白!”
他果然有所动容,停住双脚,待追问,不远处突然响起几声惨叫来,惊得屋檐上停落的鸟儿纷纷展翅逃离。
“这是怎么了?”宋知韵听得真切。
宋怀书是个行动派,开步向前。
她闭嘴追随。
穿过一道回廊,登时有重重人影映入眼底,叫喊依旧持续,正是从人群中央传出来的。
拨开左右之人,跻身前端,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学生,龇牙咧嘴喊疼不跌,面相分外眼熟,居然是早晨堵路的那几个人。
那几人偶然瞥见她的身影,七嘴八舌向她告状:“宋姑娘,你可得替我们主持公道啊!霍铮他竟指使他的手下打伤了我们!我们虽不是皇亲贵胄,可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他霍铮再有能耐,总不能无端伤人,这简直不把人放在眼里,活脱脱仗势欺人,藐视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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