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私心

太子一行人急急回东宫以后,当即命人关紧内外宫门,所有人管好嘴巴,一旦有谁不识相透出半点风声,以重罪论处。

宫人们料定事态严重,俱充聋作哑。

阖宫噤若寒蝉。

太子携二皇子于正殿顿步。

“跪下!”太子一声怒喝。

二皇子不明状况,只觉太子摆谱太过、欺人太甚,胸中怒焰冲冲。他冷笑反问:“我?你让我跪?”

同一个爹生的,同为皇家子嗣,老大他无缘无故耍什么威风!

太子一脚掀翻身侧的椅子,又一拳砸在因椅子牵动而歪歪扭扭的茶桌。

“你背着我干的混账事,还想瞒到几时!”这声质问几乎是吼出来的,直震得里外宫人牙关打颤,身子发麻,冷汗涔涔。

宫殿里外霎时跪倒一片,二皇子便在这之间矗立,俨若一个异类。

老大该不能是知道他与芸娘的事了?

“我何曾做得混账事,又何曾隐瞒?”二皇子告诫自己不可自乱阵脚,如何也得他先去套旁人的话才是,遂装傻充愣道。

太子掀起视线,看准他微微闪烁的眼睛,冷声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人带上来!”

不容二皇子不心慌,他扭转方向,面向殿外,眼睛都直了。

少顷,明安引着一个壮年农夫进来,跪拜参见。

心间巨石落地之余,疑云骤生。二皇子狐疑道:“皇兄口中的让我落泪之人就是他?”

太子置之不理,只吩咐那农夫:“你昂起脸来认认,强掳走你妻子的人,是不是他。”

“什么……”二皇子欲问个究竟,竟被太子挥手打断:“二弟,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那农夫几时见识过这等架势,两股战战不止,死死贴在地面上的脸透着惊慌,莫说应太子的话举头辨认,生生连半个字都难以憋出来。

“你无需惊怕,今日且有我在此,你只管如实道来,或真有冤情,我必做主为你沉冤昭雪,决不让良民受辱含恨。”太子慢慢恢复如常,危坐于主位,俊秀的面庞饱含威严。

二皇子的暴脾气彻底收不住,飞冲到农夫跟前,给了一记窝心脚,人立刻跌出去好远。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掳你妻子?你可知我是何等身份,污蔑我又是何等罪名!”二皇子火冒三丈,还想继续泄愤,幸而太子府侍卫来得及时,牵制住他,否则这农夫半条命怕是也没了。

“混账东西!敢情在你眼里,王法如同儿戏不成!”太子拍桌而起,“父皇日理万机,没工夫管教你,你便横行霸道,宫里宫外地撒野。而今你数数,折在你手里的人命该有几条了!今日我若再不加以制止,实乃愧为兄长,愧为太子,更无颜面见父皇母后,无颜面对天下人!”

训斥完毕,太子速令人请御医来为倒地不起的农夫医治,而二皇子则以不服管教为由,暂时关在偏殿里思过。

太子这边也加紧着心腹去四处调查二皇子强抢良妇又致之自尽是否属实,若确系事实无疑,再秉明帝后。

穆良媛及其婢女的乱子,姑且搁置,责二者闭门,无令不得出。

东宫人心惶惶,霍府也不消停。

宋知韵呛了冷水,坐车回来的半道上就感觉头重脚轻、昏昏沉沉,与霍铮正搭着话,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霍铮急切难耐,不断让马夫加快速度,那鞭子在马屁股上眼看都快磨出火星儿来,他仍嫌慢,一声下令,长腿一跨,打发走车夫,自己在外驭起马车来。一套行云流水的鞭子落下,竟把骑着高头大马的孟康甩开老远。

在车内照顾主子的云舒,惊得四处找寻扶手的地方,偏生了怪事,车子跑出了残影,马蹄蹬得路面“山摇地晃”,里边却还稳当,不至使人提心吊胆的地步。

云舒的瞳底不合时宜地流出敬仰:不愧为威震四海的霍大将军,傍身的本领果然令人折服。

扬尘而至将军府,第一时间打宫里请了御医来,一番看诊,得出结论:着了凉,免不了发热咳嗽,好在宋知韵体格健康,按时服药,悉心将养,至多七八日便可痊愈。

送走御医,霍铮亲自去煎药。一个多时辰,他寸步不离药炉,孟康以为抓到了撮合的最佳机遇,借问候宋知韵病情的由头,到云舒耳边“不经意”提起:“我在将军手下十来年,可从没看见过他对谁如此亲力亲为地照料过,咱们夫人,真是被将军当心肝似的呵护。”

霍铮的良苦用心,云舒全收在眼底,怎会不为之感动,感动到连和孟康的过节也暂且抛开了。她点头称是:“将军待我们姑娘,是一等一的好,我们家老爷夫人公子能把心放踏实了。”

孟康暗自得意,心想云舒和夫人要好,无所不谈,自己这通了风,等夫人醒来,将军所下的辛苦必一字不漏听去,那夫人将军的关系,顺势更进一步。实实在在的功德一件。

“云舒姑娘,你看将军夫人琴瑟和鸣,家宅和睦,那你与我之间的仇怨能不能也……”孟康兀自打着如意算盘,云舒立时敛笑黑了脸,冷冰冰道:“将军一个人忙着,夫人这需要清净,你还是去将军身边帮衬,省得影响夫人养病。”

碰了冷钉子,孟康讪讪的,不尴不尬笑了笑,关门走了。

径直来到厨房窗台下,逾过半开的窗户向里面一扫,见霍铮坐在小杌子上正拿蒲扇扇着火,扇面的每次晃动皆流露着认真。

“将军,属下来吧。”孟康移步入内,守在药炉旁,低眼观察火势。

霍铮不为所动,扇子摇曳的弧度依然规律,只是问:“东宫,怎么样了。”

离开尚书府的几个时辰里,霍铮一直注意着东宫极二皇子寝宫的动向,但有风吹草动,立即传信禀报,孟康是半个时辰前接到的口信,由于适才忙乱,人多口杂,不便直言,则一时咽在了肚子里。

“噢!二殿下和太子爷回去以后,一直没出来,对外也封锁了消息。太子爷又命人四处走访查问那妇人寻死一事。属下愚见,太子爷大抵是还在犹豫要不要禀告帝后。”孟康道。

太子应该猜不出,回程途中猛然蹿出来当街叩头喊冤的农夫,实非巧合,恰恰是将军他事先安排好的。

二皇子掠走良民、草菅人命的案子,实则发生在一月以前,然二皇子贵为皇族血脉,区区匹夫何敢与之作对,故而人命在手,仅以银钱收买封口作罢,双方各自“安好”。

二皇子如旧玩物丧志,农夫却日悲痛欲绝,独自抚养襁褓小儿,日夜以泪洗面。

彼时将军他刚抵京,为提前接触夫人,在市井街头混迹了些时日,便就此听来此事,隐隐上了心。本不打算惹这一身腥,怎奈二皇子自己没分寸,胆敢明目张胆对夫人生出垂涎之心,又害夫人身陷险境,将军“护犊情深”,怎能任之逃之夭夭,于是旧事重提,神鬼不知布好阵法,唯待猎物原形毕露,丑态尽显。

若说这招真高明,不费一兵一卒,更无需为朝廷间的腥风血雨卷入,即可达成目的,就是可惜了太子爷,又该因此劳心戮力了,不过细想想,亦非全无好处——二皇子始终是个不安定因素,难保往后不会有异心,早日“大义灭亲”,早日省心。

将军此举,纵有私心,仍不失为一桩良策。

就看太子爷把不把握得住了。

“人命官司和手足之情之间,太子有数。”明火的烧煮下,药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霍铮徒手揭开炉盖,浓郁的药味四散,盈满鼻腔,“穆良媛那个婢女的背景,调查清楚了么?”

孟康回:“查明白了。冀州人士,家中贫寒,既无学识,也无一技之长,唯一可称道的是出众标致的面貌。两个月前进的宫,在承恩殿当差,经太子妃之手,去了穆良媛身边。穆良媛有自己的心腹,对这个硬塞来的人没给过好脸色,偶尔骂几句,倒未曾真动过手,只安排她在外干些脏活累活。”

说着,他觉察出名堂,顺嘴脱出:“穆良媛不待见这宫女,今日赴宴这等重要场合,为何会带上她同去?”

疑点明了,药也熟透了。

霍铮端药罐子下来,将药香馥郁的汤水安置于碗内,又往一个空蝶里添满新鲜蜜饯,一并归放在托盘上,这才接起快要冷却的话题:“事非偶然,多半早有预谋。”

握着下巴反复思考过他的话,孟康没有丝毫头绪,醒过神来将洗耳恭听之际,哪里还有他的踪影,于是忙忙追出门外。

“将军,属下脑子经常转不过来弯的毛病您是晓得的,您就提点提点,属下也好睡个安稳觉。”孟康环绕在霍铮周身,卖力讨好道。

霍铮脚下的路总是比别人少一段,因为他的一步顶他人的两步,如此,通往内院那条一眼望不到头的路便显得不值一提。

“你最近很闲?”临到院门口,霍铮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道。

孟康被问住,竟当真停下来从前往后想了通今日办得事,最后得出定论:“以前在西北,三天两头跟那帮胡人打仗,打西北回来,仗不用打了,不时飞来的冷箭也不用防了,安逸的日子久了,倒真有点不习惯了。

“既闲不住,去书房外扎两个时辰马步,晚饭也一并免了,饿饿肚子,提神醒脑。”言尽于此,霍铮毫无留恋,抬脚远走。

孟康自认倒霉,灰心丧气地往书房扎马步去了。

霍铮的身形轮廓遥遥在望,云舒早早腾出位子,以成全他爱护宋知韵的好心。

宋知韵现下无意识,牙关紧得滴水难入,霍铮不信邪,又喂了几回,均以失败告终,可把他弄得半点脾气也没有。

“将军,奴婢有个招,您姑且试试?”拿手帕擦拭干净自她唇角倒流下来的水渍,云舒自告奋勇出主意。

霍铮担忧心切,自是来者不拒:“说来听听。”

这办法委实叫人难为情,吞吞吐吐好半晌,云舒总算送出嘴巴,尽管声音细若蚊声:“奴婢听府里的老人说起过,病人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如若灌不进去药,可以让亲近的人含着药,去……那样或可成功……”

事实上,这绝非闲言碎语,是真有其事,且发生在年轻时候的宋父宋母身上。

云舒自臊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视线近乎在鞋面上戳出一个洞;反观霍铮,总归见识过大风大浪,稳若泰山,只简短道:“嗯,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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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楚楚可怜病美人vs口是心非权臣

温眠父母早逝,自小随母舅过活,尝尽寄人篱下的滋味。

一朝遭人算计,与臭名昭著的大奸臣——长平侯容恪,**一度。

为保全颜面,容恪迎她过门。

入侯府当夜,温眠被容恪叫去书房。

他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银子以及自由,我都可满足你。”

知他有意撵自己出门,她登时泪眼汪汪道:“我没地方可去了,求侯爷庇护……”

他的眼底裹着嘲讽:“不知好歹。”

温眠自知朝不保夕,处处谨小慎微。

容恪是奸臣,更是她的祖宗。

然而,这尊活佛供得供得便越发不对劲了。

先是对她说:“既成了我的人,那就把身子养好了。我并不喜瘦骨嶙峋的女子。”

后是许她随意进出从前下了禁令的书房,堆积如山的文书也任她翻看。

再到将她桎梏于软帐内,质问:“熏的什么香?”

她惶恐摇头,“从不熏香”的辩解,湮没于滚滚浪潮下。

***

容恪厌烦温眠,尤其烦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

当初的荒唐,一半是受制于那下流手段,一半却是为那缕清香而失的智。

他厌恶失控的感觉。

故此,处处冷落她。

怎奈,即便甩开了她,那味道,依旧挥之不散,迫他破戒。

很久之后,他才明白,哪里是什么香气作祟,分明是胸腔之下那颗紊乱的心使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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