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被送到警局指认犯人的时候，他刚刚在福利院安置好不久。

犯人是个刚成年的哥哥，他因为瞒着家里参与了几场赌球，欠债几万，才萌生了去盗窃的想法，那把刀也只是拿来壮胆子的。并没有严密的计划，也不存在逃亡，没过多久他就在自己好友家中被警察抓到，老老实实进了警察局。

年幼的茨木望着在自己面前低垂着头的少年，那晚的情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最终却停在了试图与自己说话的父母的脸上。

9年。

少年被判有期徒刑9年，在庄严的法院中，茨木安静聆听着法官的宣判，只是在中途被要求做目击者证言时点了点头，此外他再无其他反应，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听证会的人们向他投去怜惜的目光，没有其他亲人的茨木逃脱不了进孤儿院的命运。

这件事情上过当地的新闻，也有好心的人特地过来，希望领走这个可怜的孩子。

但是在初期，茨木拒绝和任何人说话，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步也不肯踏出。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亲眼见到父母被杀害而受到了刺激，无法看见他空洞的眼神里父母最后迫切期望的表情。

【……死因是失血过多，按照伤口倒不至于立刻死亡。】

【不是有个小孩吗？太小了？】

【倒也不是，大概是吓到了，还是邻居听到他哭的太厉害了被吵醒了才过来看发生了什么。】

【可惜了，错过了抢救时间。】

…

茨木眼上还挂着泪水，小小一只，坐在急诊室的门外，透过没有掩上的门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时的茨木还没能很懂，时间没有将这些话变淡，反而逐渐凝实，幻化成锁链，将他的四肢捆绑，令他寸步难行。

他没有人可以倾诉，他也不敢倾诉，那天法官的审判锤的敲落就是一把灼烧得通红的烙铁，在他心头烙上罪者的印记。他觉得也许现在的母亲和生活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他的确不值得拥有爱，所以他也没有尝试去修复关系。

他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学习里，希望那些数字公式能够稍微覆盖这些苦痛，但覆盖不代表消失。

他好痛苦。在自我赎罪的循环里，他心中有个微弱的，不该存在却无法消除的渴望，他希望能有人站在他身边，拥抱卑劣的他，接受怯弱的他，告诉他…

【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

酒吞环着茨木的脖子，两人头顶着头，轻轻磨蹭着。

“这不是你的错。”酒吞将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最后他捧着茨木的脸，直视对方通红朦胧的眼睛，非常认真的说：“听到了吗？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自己当成神仙好吗？”

“你是一出生就开天眼的神童吗？你是哪里重生来的穿越者吗？你干嘛要为难一个六岁的小孩，让他独自面对犯罪现场？”

“你的父母一定是舍不得你才会看着你，一定是希望你努力的活下去才会露出悲伤和期望，至于你说的什么责备，什么怨恨，都是你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臆想。”

“现在的生活，是上天的馈赠，你要做的，就是伸出手接过来跟他说谢谢！”

酒吞用大拇指抹掉此时茨木脸上滑落的一滴泪水，说：“你，就是老天给我的礼物。我已经谢过了。”

茨木挂着泪，带着鼻音没好气的哼笑一声：“你就会说些奇怪的话。”

酒吞见他心情好了些，也温和地笑了笑，还没忍住捏了捏茨木有些婴儿肥的脸：“我可认真了。”

“你现在的母亲，去和她谈谈，”酒吞的手落到了他的肩上，“也许第一次不会顺利，但你只要有了开始，结果不一定会糟糕。”

他的眼神变得晦暗，直直的要看到茨木的心里，像是对他又像对自己说：

“抓住你现在有的，抓住了，绝对不要放开。”

桌上的两杯茶的热气已经变得稀薄，升腾不过瞬息便四散在空气里，清透的茶水中有片茶叶悄悄滑落，换了个泡澡的姿势。

“我去厕所。”茨木变得冷静了些后觉得很是丢脸，他竟然哭得这么难看，还是当着酒吞的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丢脸，我也太容易被他带着走了吧……”茨木站在洗手池前懊悔。

他洗了把脸，但鼻头和眼眶还是红红的，等了好久也没消下去，鼻子还塞住了一只。

等他出来的时候，酒吞已经把茶喝完了，他见到茨木已经恢复的样子，体内的不正经因子又开始作祟。

他捧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皱成八字：“有人说你哭起来特别可爱让人心疼吗？”

然后酒吞收获了来自茨木的一记夺命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