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女鬼与寻女儿

方六梨北厢房里有口大地窖,平日里基本上不会让丁昭明打开,丁昭明表示姐姐多虑了,他从来没想过打开那玩意儿,自然了,也不只是北厢房的一口地窖,丁昭明不想动定界阁任何一点点的东西。

自从丁昭明有一次亲眼见着方六梨把南屋的大炉子挪开,露出了炉子下面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并且方六梨趴在上面朝下喊了几声,然后就有两个鬼差飘上来给方六梨进献新抄录的生死簿之后,丁昭明变得愈发的安静如鸡。

丁昭明始终都记得,有次方六梨让他去削个苹果,他懒得动弹,晚了半盏茶的功夫,结果出来就看到方六梨在挪大鼎。

“姐姐……”丁昭明想起着地方是通向哪的,吓得苹果都要掉了,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话本子看完了吗?这么快就要看新的了?”

方六梨抬头瞄了他一眼道:“没有,我是想着老让鬼差送不太规矩,不然让你下去帮我取一趟?趁今天我心情好,送你下去熟熟路。”

丁昭明猛的后退,方六梨继续闲闲地说:“不必害怕,这里也没多深,我不过挖了一千八百年三个月零七天就通了,当年封河还亲自来上瞧了瞧,说我这地道不合规矩,排了七八波人来让我填,我死活不肯填,鬼差又每每让打得灵力溃散,封河气的鼻子都歪了,只是他实在弄不死我,就默认我这可以直通地府了。”

丁昭明当时就表示,以后姐姐说东,他绝对不往西。

可偏偏中秋这一天晚上,方六梨想喝酒了,便让丁昭明去趟北厢房的地窖,挖一坛上来。

方六梨的话刚刚说完,丁昭明一边哆嗦着,一边就看到方才还大开着门和方六梨说话的铜精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苹果,退到了门口,从外面关上了门——并且,上了锁。

丁昭明笑的跟哭似的,小心翼翼地的问道:“姐姐,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有什么东西?……你瞧铜兄吓的。”

方六梨这才惊醒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没见过她呢,这样让你去地窖开酒,保不齐她要打你一顿,罢了,我自己去吧。”

说罢,果然自己起身去了北屋。

丁昭明如释重负,哆哆嗦嗦地自己擦额头上的汗,方六梨进北屋之前还特意把门关上了,但是丁昭明发誓,他发誓,刚才北厢房开门的一瞬间,他就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飘过去了。

方六梨没有喝上酒,那个奇怪的东西,飘到院子里来了。

封河大剌剌坐下来,看着院子里还站着的两个人,疑惑道:“怎么不坐?”

丁昭明哪敢坐,封河可是、可是从地窖里爬出来的,丁昭明胆小趁早跑到墙角缩起来了。

偏偏那封河,就非要拿眼神上下打量他一圈,这边瞧完了,凑到方六梨眼前小声道:“这是醒了?”

方六梨点点头,说道:“失忆了,送不走了。”

封河更来劲了,恨不能凑到方六梨耳朵边上了:“真的假的?你想要找他的记忆还不难,我带他去地府洗洗髓汤,什么记忆也洗出来了。”

方六梨白了他一眼道:“洗髓汤洗完了他就什么都不剩了,你可别胡来,他就是一凡人。”

封河就差把胳膊搭上了来了,二人越凑越近,正说着,就见丁昭明忍无可忍,冲上前来大喊一声:“色狼你放开姐姐!”

疯了似的就冲了过来,伸手要抓封河的衣服,这可把方六梨吓了一跳,封河躲都不躲,眼见就抓上了,方六梨连忙抬手将丁昭明的胳膊打开,再一掌将人拍开。

“你莫用此等眼神瞧我,殊不知我方才帮了你多大的忙,你碰到了他,下半辈子便再也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

丁昭明不知道自己方才躲过了多大的霉运,扔不知深浅地问道:“姐姐——这是?”

“你问我?”封河挑了挑眉毛,神采飞扬地说道:“你竟然不知道本尊?本尊告诉你,本尊掌管六界生死罪功阴阳轮回祸福寿夭,乃十殿阎罗之首,忘川河之主,十八层地狱之王——封河。不过本尊倒是没什么架子,本尊心悦阿梨已久,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带着冥府入赘定界阁当阁主夫君,若你叫他姐姐,就叫我一声姐夫罢。”

“……”

“……”

铜精在外面跟疯了似的要闯进来,吱哩哇啦地像是被人踩了尾巴。

“铜兄他是……”

“气死了但是打不过,想骂人又怕遭天谴,一般就这样了,封河要是再胡说两句,铜精就会去跳河的。”

“……”

“……”

封河不是来串门儿的,他带了一个鬼来。

“生死簿上已勾,按理说阴阳两清,立刻去投胎就是了,可偏偏送不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因她身上功德甚多,鬼差亦不敢强行送人去轮回,只得交到你这了。”

封河将腰上的葫芦递了过来,方六梨接过来,道:“那我有空便问问。”

封河闻言,急呼呼喝了一杯茶道:“我地走了,来的时候合兽在下面拆我桌子呢。”正说着,忽然一只手朝方六梨双眼横摸了去,“瞧着头发遮你眼了。”

方六梨冷哼哼的笑了一声,道:“封河,今儿耍上瘾了?”

封河气哼哼地道:“狗咬吕洞宾!”走了两步,又不忘回头朝方六梨抱怨:“你上次出门,就应该先去我哪坐上一坐,合兽狂躁的毛病须地好好瞧瞧,这六界四族,也就你有这个本事了。”

方六梨十分无语,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拿这件事情烦我,你若少让他替你处理处理事务,我保他百十年都安安静静的。”

“那若是既能帮我处理政务,又能安静不才是一举两得吗?”

“……”

“……”

南厢房的门都推开了,封河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来,往桌上放了一个装满糖的香囊:“今日中秋,这是给你的节礼。”

方六梨只看着那个香囊,头都没抬,使劲挥挥手:“快走快走!”

方六梨在客人面前一向很矜持,虽然这一次面对的是个鬼。

女鬼年纪很大了,五十多岁的模样,个子矮小,十分的富态,面上却一派严肃,看着有些不好接近。

方六梨打量着她的行头,她如今身上穿着的,不是寿衣,而是平日里穿的便服,瞧这样式,还是新的,只是这鬼,应是没了有些年头了,身上都看的出发霉了。方六梨瞧着她周身气息祥和,没有怨气。

“陈鬼,新衣?”

那女鬼咧着嘴一笑道:“老身有两个女儿,都是孝顺的,四时供奉一应俱全。”

方六梨道:“既是没有怨气,何不投胎了去,怎的还飘成陈鬼了?”

女鬼道:“仙姑听老身慢慢道来,老身娘家姓金,在世时邻家都叫我金婆子,我是个大夫,最会看妇科,四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有了不方便,或是生不出孩子,或是腰上腿上不利索了,都是寻我的。先夫早去了,老身自己养了两个小女儿长大,幸运的是不曾碰到苛税战乱,也是一世平稳,却在五十岁上的一年里,出门看诊,走山路滑了脚,登时便归了西。按理说虽是横死,却是天意,也没什么好不公的,只是过奈何桥时,心里老惦记一事,来来回回走了七八遭,都过不去,所以飘着飘着,也就飘了这些年了。”

方六梨道:“何事?”

金婆子说:“老身这一辈子没什么好言说的,只是因为脾气火爆,和家中大女儿关系十分不好。那孩子性子与我一摸一样,争强好胜,偏爱舞刀弄枪,更加不会服软,说到底,我们母女终究没有大的龃龉,只是因了家里一些吃饭穿衣的小事不和,可巧老身走的这一年年前,在家和大女儿大大的争执了一通,那孩子仗着自己会些功夫,就离家出走了,待我走,都没见上最后一面。我知道那孩子和她妹妹一直有往来,我没了的消息应是很快就会传到她耳朵里,我惦记那孩子和我吵的厉害又没有和好,知道我去了的消息会有心结,所以心事抑郁,以致过不了奈何桥。”

方六梨沉吟片刻道:“生老病死都是转瞬之间的事情,该说的话未曾说出口便与亲人阴阳两隔,且又子欲养而亲不待,确是折麽人的。既这样,你也飘了这许多年了,求到我这了,我就替你全了这心愿罢。”

金婆子连忙笑着告谢。

阴阳相通,多半是要托梦,方六梨果然又去正屋睡觉去了,中秋不中秋的,也不放在心上了。

单留着丁昭明一人和金婆子立在院里了,丁昭明觉得月圆的瘆人,身边又站着一个神情严肃的鬼婆子,更是害怕了,待到方六梨一走,便吓得哆哆嗦嗦地往石凳那边凑。

一边凑一边说:“定界阁的规矩,你今夜需要守在这,守一晚上便好了,姐姐睡下了,你就不许走动了!”

金婆子斜睨了一眼这个俊后生,瞧着他害怕的怂样子,心里暗道:“这位大妖小郎君看着怪厉害的,怎的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怂货?我老婆子还能吃了他?瞧他那样子,老婆子也是看不上的,还不如去北厢房里等着。”

这般说着,自顾自地飘走了。

大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铜精抱着胳膊嘲笑道:“小子,那鬼婆子笑话你胆小呢。”

丁昭明这人,原是十分的好面子,就爱争这一句两句的长短。

“胡说,谁胆小呢?”

“你不胆小你跟着进去啊。”

“我我我、进去?进北厢房?我才不去呢!”丁昭明背着手在院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和铜精争辩,“是姐姐不让我进去,姐姐说里面有打人的东西。”

铜精没看到好戏有些失望,哼哼道:“就说你胆小,我瞧着就该让她打你一顿才解气。”这边说着,啪的一声将门关了。铜精一走,丁昭明更加好奇北厢房里的东西了,只是到底是没有胆子过去,便挨着时间在院子里打转转。

丁昭明无聊地守了半晚上夜,将要黎明的时候,却挨不住睡着了,结果再醒来,就已经是第二日黄昏了,不见方六梨,去问铜精,铜精躲出了两三尺,朝北边一努嘴道道:“去北厢房了,昨夜心念犯错了,让主子实打实的骂了一顿,看主子今早气冲冲地跑进去那样,估计要把她撵走了。”

丁昭明这才知道,原来北厢房里面的东西,叫心念。

“心念,犯、犯什么错了?”

“说是跟昨夜那鬼婆子打起来了,没忍住,使劲使多了,差点给那鬼婆子打魂飞魄散了。原主子的意思,是让那鬼婆子和她女儿在梦里见上一面,说说体己话,谁知道,在大女儿梦里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夜都不见人,这才觉得不妙,连忙醒了去看,才发现两只鬼打起来了。”

“两只鬼,心念也是鬼?”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