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出了门,身后的海蚀才笑着用胳膊肘子捅了捅李俭,笑着说道:“瞧主子以前三天五日的往定界阁跑,今儿又是一大早就跑到了方前辈的院里,如今又跟着她在里面待了这许久,可是没见过主子跟那个女妖来往这么密切。我瞧着,主子八成对方前辈有意思了,主子要能得娶一位寿夭万古的飞天女,狐族先祖也能含笑九泉了。”
话说完了,才看见李俭没有理他。海蚀拍了拍李俭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李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海蚀到了街上便变成子规鸟站在赤尧肩头,三人一同走到街上,方六梨看着李俭问道:“李巡将昨日值夜,今日怎的没回去休息?”
李俭回道:“回方姑娘话,我乃人修得道,在褪去人身之时已经超脱了生老病死,所以只一晚不睡,不会有碍。如今骤得大案,我实在不放心,便找人换了班。”
方六梨仔细地打量着李俭,笑道:“李巡将如今看上去只三十多岁,三十岁便成褪去人身开始修炼,是个有天赋的,可既天赋这般高,又为何不继续修炼下去了,若得仙缘,一朝飞升不是更好,妖有寿命,不到千岁便亡,白白浪费了这一世的机缘。”
李俭笑道:“回方姑娘话,年少曾有仙缘,可因在下心志不坚,故以只得了妖道。”话说的随时遗憾,可瞧着李俭的神情,却是不遗憾的。
海蚀见李俭是个说不出话的,便扑棱棱从赤尧的肩上下来,落地道:“还是我来回答前辈这个问题吧,李兄年少有为,可是心付佳人,看不破红尘,便踏不出六道轮回。”
方六梨笑道:“原是这样,只羡鸳鸯不羡仙,也是个好故事。”说完,细瞧了瞧李俭的脸色,笑道:“既为了佳人留在轮回,便多多回去陪陪佳人吧。”
李俭再三推脱,方六梨便不肯再说话了,不多久便到了万妖馆,方六梨他们被安置在了雅间,待到鲜汤上来了,雅间里只有赤尧和方六梨两人之时,赤尧才开口问道:“李俭可有不妥?”
方六梨喝了一口鲜汤,直美的浑身打哆嗦,笑道:“我立志吃遍苍山美食的宏愿如今又近一步了,”几口汤下肚,她才正面回复赤尧,“我瞧到了一些小事,无关今日的案子,不值得妖君放在心上。”
方六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让赤尧难免有些不快,他搅了两下碗里的汤,突然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姑娘是何来历?自古飞天女少有,故以神志一般一一记录在册,可从异界回来后,我特意上天族借了众神志,里面没有姑娘的只字片语。”
方六梨喝着汤,满不在乎地道:“众神志或许也会错漏。”
赤尧笑道:“姑娘说笑了,众神志怎会错漏。”
方六梨一碗汤喝到底朝天,放下来从袖子里拿出手绢擦擦嘴道:“这不是将我漏了吗?”
一句话咽的赤尧无话可说。
方六梨说完,随意将手绢放在了桌子上,站起来道:“谢赤尧妖君请客,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酒妖案有何进展都可立刻来寻我。”
说完,也没走门,站在窗前捏了个诀,化身一股风在半空中旋了两圈不见了。
赤尧被晾在原地,有些气恼,又觉得有些好笑,这方姑娘,怎么就像被人踩到尾巴了。
这实际上怨不得方六梨,她不是刻意要晾着赤尧的,只是她早上吞的酒灵得了她一碗鲜汤的灌溉有了精神,如今在她腹里翻江倒海,恨不能破肚而出,她只得先行回去。
赤尧刚要走,忽然见到桌上方六梨留下来的手绢。
赤尧要喊,见早已没有方六梨踪影,心道:方姑娘丢三落四的,但这帕子留在这被其他人拿去了反而不好,不如让海蚀代为保管,过几日还给她好了。
这般想着,正要开口叫海蚀,忽然闭了嘴,自己捡起那方手绢,叠好了收在了袖子里。
方六梨被酒灵折腾地心情有些不好,但没什么大碍,下午她回到定界阁,看见铜精在和丁昭明喝酒,二人皆喝的烂醉如泥,铜精见她回来,勉强爬起来,醉眼惺忪地说道:“主子你回来了?”
方六梨看了他俩一眼,一双柳叶眉拧在一起,走过来一指顶在铜精的额上,气道:“你拉着他喝酒?你真是越来越规矩了。”
铜精醉的七荤八素地,方六梨一张脸近在眼前,他反而不怕了,笑嘻嘻地推了推丁昭明,说道:“主子,丁公子怪怪的。”
方六梨觉得更生气了,但酒灵愈发地闹腾了,无奈之下,方六梨扔下铜精,气呼呼地跑进了妖阁,铜精只能看到方六梨打开了一个封门,还想看看她做什么的时候,外面的门啪的一声关了。
妖阁从外面看上去只有一室大小,实则里面另有乾坤,方六梨刚刚进入,只觉得肚子翻江倒海,自己被打的周身灵气四溢,痛的她来来回回不知打了多少滚儿,多亏妖阁空间大,又能收了她的法术,否则这定界阁都低塌了。
如此折腾了许久,方六梨终于累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前只觉得腹中一片暖暖的,似乎是酒灵安生下来了。
待到方六梨睡下了,妖阁的某一方封印缓缓地掀开了一道口子,有一股绿色的烟雾从妖架里吹出来,落在方六梨身侧,成了一个黑发的男人。
海蚀来的比方六梨稍晚一些,故以他没瞧见方六梨,只瞧见了院里喝的烂醉如泥正躺在地上铜精和趴在树上的丁昭明。
海蚀是来送信的,只是他进了院子就发现方六梨并不在。海蚀带着一点傲慢环视了一圈,抱着胳膊不屑道:“定界阁竟允许白日喝酒?”
海蚀叫了几声铜精,铜精爬起来,睁了几次眼睛都没有看清海蚀。海蚀又跑过去想叫醒丁昭明,发现丁昭明醉的只能哼哼了。海蚀有些气恼的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忽见主屋的门半掩着,海蚀想起来铜精常提起的妖阁,似乎就藏在方六梨主屋之内。
半掩的门洞里面黑觑觑的,从外面看过去,只能见到一截枣红色的木架子。
海蚀心道:“当日羊耳前辈多次与主子提起过飞天女的秘密,主子也多次探究过,总是无功而返,今日倒是个好时机。”
海蚀自知这样不合礼数,然妖阁的秘密,就像是一个黑洞一样吸引着他,他不自觉的就抬脚往里走去。
门就在眼前,海蚀咽了一口唾沫,抬起手来,正要推门——
斜地里一股子寒气朝他袭来,一阵尖锐的寒光化作刀锋朝他的胳膊砍了过来,海蚀吓了一跳,连忙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同时跃出一丈之地,直面偷袭者。
“为何偷袭我——昭爷?”
丁昭明,不,或者说是煞气控制下的丁昭明,正恶狠狠地盯着海蚀,海蚀觉得蹊跷,丁昭明何时炼的这邪门功夫?海蚀有些害怕,他直觉这个丁昭明有异,扑棱着胳膊化作子规鸟就要跑。
一只铁钳一般的手快速的抓住了海蚀,丁昭明步履沉重地一步步走向石桌,一手将海蚀摁在桌上,一手狠狠地砸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闪过,一条红色舞带伸到桌上将海蚀抢走,方六梨一个箭步冲到丁昭明面前,将符贴在他脸上。
方六梨将丁昭明搬回内室,才在院子里画上阵法,将海蚀放在里面,自己端出了一壶茶边喝边等,不多会,海蚀便醒了。
“方、方前辈,昭爷他……”
“丁昭明煞气入体了,我已经将他控制住了。”比起中午跟主子说话说的不开心不告而别,现在的方六梨似乎早就已经忘了这些事,她坐在石凳上,海蚀精确地感知出,她身上的气息变的纯净了,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怎么会有人气息能纯净到这般程度呢?就连主子,天赋异禀法术自小大成,身上也因常年身居高位而有一股强烈的威压感。方六梨没有,方六梨身上的气息没有温度没有情绪甚至没有**。
海蚀这才松了一口气,方六梨见他面色平和了,才慢悠悠地将茶杯放下,笑道:“丁公子体内的煞气一直控制的极好,海蚀妖君,你今日做什么了,逼得他煞气反噬了?”
海蚀对上了方六梨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心底一突,眼见她要捏诀了,海蚀这才心道不好,方才被她身上的气息骗过了,以为她是温和无害的,怎忘了在定界阁被她骗的团团转的时候了?海蚀吞吞吐吐道:“是我猪油蒙了心,急着给主子送信,以为方前辈在主屋睡着了,便冒然想要进主屋。”
方六梨看了他半晌,海蚀额尖上的汗都出来了,谁知方六梨闻他此话,竟像是放心了似的,笑道:“原是如此,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海蚀不解,问道:“方前辈以为晚辈是做了什么?”
方六梨面色冷了一瞬,她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盏,用眼神斜睨着丁昭明,目光如刀,似乎是想要抹了他的脖子,她道:“我当你要杀了丁昭明。”
海蚀一惊,见到方六梨方才的神情,不觉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方六梨明显是动了杀心。若非他方才说了实话,方六梨或许会杀了他?
察觉到自己方才在生死关头上走了一遭,海蚀后背上冷汗津津的,只恨自己自作聪明非要去主屋瞧瞧,定界阁这个地方,一向是被人畏惧的,他怎么能忘了?
海蚀干笑道:“哪能啊,昭爷是狐王之子,晚辈晚辈只是一介小妖……”
方六梨粲然一笑,道:“是我想歪了。赤尧妖君有什么话让你与我说?”
海蚀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此的目的,忙道:“巡逻将打探到,昨日夜里,亥时左右,酒馆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中的老叟起夜,在院子里听到过脚步声,他曾趴在门上去瞧,瞧见一貌美妇人背着药箱从他门前经过,往街尾方向去了。”
方六梨听闻此消息,起身道:“可曾找到那女子。”
海蚀有些不自在道:“找是找到了,可——”
“怎么了?”
“老叟说他认识那貌美女子,是他们镇上之人,此人是名妖医,牡丹妖,是、是李兄之妻,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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