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竹屋正堂已挂丧幔摆棺木布置起灵堂,从大相国寺请来的两位僧人正在敲木鱼诵往生经文超度亡灵,哑仆带着套着丧服的男童站在屋前等候,男童神识魂游天外,怎么也想不通,他娘明明是要嫁人呀怎么会死?

“姨母!”

看见熟悉的身影,男童拼尽全身力气往前冲,像流石般撞进霍灵渠怀中,重重的冲击令本已虚弱如被敲碎骨头的女人就要跌倒,幸亏晏霁之将她揽住扶稳。

“姨母我娘呢,我娘在哪里,我娘没死,他们都在骗小祐对不对……”男童眼泪横流,忍耐半下午的焦虑不安伤痛再也收不住:“我要我娘,姨母……”

霍灵渠失魂无神采的双眼凝汇点点聚焦,颤抖着伸手臂抱住这可怜的孩子,可嘶哑的喉咙说不出任何安抚之言。

定做三天法事,她带着小祐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跪在灵堂棺木前烧纸钱,晏霁之担心她身体垮掉,硬是抱她回内室,让哑仆把哭得累昏的男童也抱进客房休息。

“哑仆刚给你炖好的枸杞燕窝粥,喝了,好好睡觉,明天送你妹妹下葬。”

“求你件事,”霍灵渠没接粥碗,抬起红肿的眼皮,脉脉剪瞳痛彻麻痹如枯井无波,她自顾说道:“派死士去把济善庵和武襄侯府的两个冒牌货抓来,今夜就派出死士,明天桑柔下葬后我即要见到人。”

晏霁之把粥碗放在美人榻旁的高几上,神情未变:“你要报仇不急在这两天。”

“急,慢些桑柔可能见不着了,你放心我不会累及牵扯你,抓到人后你给我辆马车,我会带着她们去往京兆尹府衙前引霍家人过来再清账。”

霍灵渠颓丧地靠进男人怀里,哀声祈求:“我知道没筹码能请你帮这忙,更不知害英王府被夺爵的账和这份人情有没有命偿还给你,可是桑柔死了,我就觉得那两个假的也不该再活着。”

“为何不找你背后那位靠山求助?”晏霁之单手搂住她,既没应承也没拒绝。

“求他只能求到个忍,那两人与你没关系,求你才有点机会。”霍灵渠说,晏霁之反驳:“摊到京兆尹府衙前,你自己出面承担还会牵扯谁?既然不会连累自身他为何不肯,你应该替他做了不少事,这么点薄面都没有吗?”

“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过帮我。”霍灵渠苦笑道:“十几年了,一直拖,一直在拖。”

“十几年?”晏霁之讶异:“在你跟我之前,那位就是你的主人?你在沦落风尘前就已经是名细作,你不是沦落风尘而是以混迹风尘做掩护?”

“对!”霍灵渠疲惫地闭眼:“在我进英王府之前,他埋在你晏府的暗钉们都不堪大用;是他权衡我留在烟花之地能替他办的事多还是进英王府更有用,你才能买下我,他要剪除晏家势力占据的要职安排他的人马。”

晏霁之痛快问:“你这位主人是谁?”

“我不想再提他了。”霍灵渠抬头,凄婉而坚定:“你不愿意,我去求别人;一个都求不到也罢,人情冷暖很正常,最坏也不过是我也没能报仇就赴黄泉和桑柔还有我娘团聚。”

“别人?”晏霁之似笑非笑:“哪位别人?我的宠妾有委屈要求助却跳过我反求旁人,你这是故意想打我的脸还是跟我玩激将法?”

“姑母霍皇后、小叔叔霍枫叶、我爹霍漓江……我认为可能愿意帮忙的挨个求遍。”

晏霁之换个姿势把女人抱坐在怀里,端起粥碗递给她:“喝完好好睡觉,你妹妹下葬后会如你所愿见到那两个冒牌货,旧账加这人情该怎么还,我慢慢跟你算。”

霍灵渠双手捧住粥碗,硬逼自己喝掉这碗燕窝粥,没心思洗漱便阖眼安睡,晏霁之嫌弃:“可真想让你打地铺。”话虽如此,还是给她拉拉锦被放下纱帐,自己去书房将就晚。

黑夜在灵堂前的火苗与诵经声中消散,初升的朝阳释放光明投向人间,昭示新日降临。

碧空高远,丝缕清风晃晃吹拂,满天抛撒的黄白纸钱迎风打转划出道长长的伤程。

法事完毕遗体出殡,男童强忍悲痛捧着灵牌位走在棺木前,双腿像灌铅般沉重僵硬,被指引着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下葬的风水地,他抱紧灵牌跪下,再次放声痛哭。

霍灵渠没哭泣,睁着红肿的眼看帮忙送殡抬棺的死士们把棺木下葬封土竖墓碑,她再在墓碑前摆好祭品洒下壶清酒烧盆纸钱,让小祐磕三个响头即要带孩子回竹林。

“这里很荒凉,娘会害怕,我要陪着娘。”男童抱紧灵牌位抽泣:“姨母跟他们走好了,不用管我,我要陪着娘,我给娘烧纸钱。”

请随行的哑仆和送殡的死士们走远些等候,霍灵渠摸摸孩子的脑袋,她神色既伤且沉,是种痛到麻木后的平静:“小祐乖乖听话,姨母要送你进城见叔叔,今后好好跟叔叔生活,何时想拜祭再让叔叔陪你过来。”

男童戛然止住哭声,泪眼迷蒙问:“我叔叔?”

“对,就是你亲生父亲的弟弟,叔叔会带小祐找到爹爹的。”霍灵渠交代好认亲事项,牵住男童的手拉着他走不回头,一步一步走出这片魂殇地。

返回竹屋,霍灵渠先进内室写信,提笔落字写好信吹干墨迹,她把信纸叠两折交给小祐贴身收着,又把前些天妹妹给的金银珠宝包袱给孩子背上,自己脱下丧服换身家常白衣裙,做好这切最后看眼这间屋子,她即带小祐出屋。

进城的青帷马车已停在竹屋前,晏霁之道:“你要的两个人装在车厢的麻袋里。”

“好!”霍灵渠捏捏手心,一个好字应得她骨骼打颤,努力挤出点笑意:“让车夫送到城门前即可,我牵马车走进城。”

晏霁之想想没反对,叮嘱道:“今早九皇子吴王遇害,城中戒严巡防官兵多,进城后你自己多谨慎莫冲动;见到霍家人前你可能会先遇到弓箭手威胁,记得用好挡箭牌。”

“知道了,那我就走了,你多保重。”霍灵渠扬笑告辞,只是笑意太悲凉反而加重萦绕周身的痛,晏霁之想伸手抚抚女人宽慰她无需害怕,她已抓紧男童的手往马车走去。

车轱辘驶动,马车很快驶出竹篱笆淹没在竹林的青葱绿意间,晏霁之正要回书房,眼角余光瞥见那破青铜鼎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跌跌撞撞着要蹿进竹林去瞎闯,他深吸气再慢呼出,想这破玩意儿是没法要了,也懒得追。

暗哨赶马车到京城城门前,霍灵渠走出车厢,牵过马车缰绳让车夫离开,她戴上帷帽,牵着马车进城,入城后穿街走巷目标明确寻往城中达官贵人们住的那片区域。

找到目标宅邸,霍灵渠摘掉帷帽,抱小祐出车厢,再交代遍认亲事项就让孩子去叫门,男童犹豫:“姨母真的不陪小祐去见叔叔吗?”

“你从小带着的这块玉坠是你满月时爹爹亲自给你戴上,叔叔会认得出;姨母已在信中向你叔叔交代清楚原委,叔叔是个很好的男人,会认小祐也会抚养小祐长大。”

霍灵渠强作镇静轻哄:“姨母有很紧急的事要即刻去办,将来若能有机会,姨母必定会去看望小祐;乖啊,跑去叫门吧,姨母看小祐走。”

男童改成单手抱灵牌位,空出手臂抱抱姨母,再抬手抹把红肿的眼睛,哽咽道:“姨母可要记得常看望小祐,娘过世了,小祐想娘也会很想念姨母。”

“好,”如果姨母报仇雪恨之后还能有命,霍灵渠在心底补充;看着小祐奔向那座宅邸,她拉过马车隐蔽在拐角暗处,一直注视着直到看见小祐的叔叔现身,她拉过马车离去,去找第二个目标。

绕过几条街巷来到云南王府前,霍灵渠松开缰绳,跨上府前台阶向门房表明来意:“麻烦您向云南王爷禀告声,霍灵渠想要求见王爷。”

谁让美人天生就能占优势,何况是位倾国红颜绝代佳人,哪怕大美人的眼睛红肿也能美丽得让两位门房小哥闪瞎眼,应得前所未有的爽快。

云南王正在校武场上耍刀,收到禀告后放下刀准备出府耍耍,陪练的副将疑惑:“王爷,这位霍姑娘不是常年在庵堂礼佛吗?跟咱们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她突然跑来王府前要求见您会不会有诈?”

“哼,本王还就怕她没诈。”云南王讥讽,换身锦缎华袍出府去,到了府外,没见到那个烧伤毁容自梳的假尼姑只看见个陌生的女人,问门房、人呢?

“嬴天漾,十五年没见,你还记得我吗?”

云南王刚问得答案就听到这么句话,惊诧地正视眼前的女人,这副相貌像是有点印象,在哪儿见过?猛然间如活见鬼般倒退两步又瞬间如狂风冲上前抓住这女人手腕,不可思议道:“祸水,你他娘的是祸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你没死?”

“我妹妹桑柔死了。”霍灵渠以往风流旖旎的眼眸只余苦涩,夹着请求询问:“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当年我救过你的命,你说过愿意赴汤蹈火报答;我现在想让你报答,不知你能否在日落前抓到兴献侯夫人?”

云南王还以为是何事,闻言想也没想便应承,霍灵渠松口气:“谢谢你。”

“客气啥,你先跟我进府说说怎么回事,这十年多我可一直以为你死了。”云南王不拘小节和男女有别地抓着美人的手腕要拉她进府里,顺口叫门房牵马车,霍灵渠连忙婉拒:“我还要去京兆尹府衙,你抓到人就塞麻袋扔到京兆尹府衙的石狮前。”

“找府衙作甚?二十年前的大火是谁指使哪怕大家都清楚也没证据,找京兆尹报案不仅麻烦还没任何用处纯属浪费,咱们自己解决就好了。”

霍灵渠摇头:“我不是找京兆尹府衙伸冤报案,我妹妹今早刚下葬,我想桑柔死了,冒充我们姐妹俩的那两人也不该再活着;我已经抓到那俩个冒充的,就差佟氏。

你肯帮我抓人已是恩惠,怎能再牵扯连累你?此事摆在人前处理才能终结,我要把她们都拖到府衙前砍死,然后我投案自首给她们抵命。”

云南王:“……”你到底是祸水还是霍傻?

青铜鼎:出门闯天下,谁也别想拦住我!!!哦哦哦奥利给……22223333333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