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霍虞音扶着楚宁，眼看着她闭眼倒了过去，她惊了下，忙喊她：“楚宁，楚宁——”

抱住人，霍虞音一把抄起床上带血迹的白帕子，塞进怀里，然后高声喊：“来人，叫裴瑛！”

殿外候着不少人，今日是帝后大婚的日子，礼成过后就没有人在寝殿内伺候的，大伙儿高高兴兴出来，谁知刚过了一刻钟，就听见皇帝在叫医女。

紫琪候在殿外，听见喊声，不明所以，但也还是连忙派人去叫裴瑛。

顷刻，裴瑛提着药箱赶来。

楚宁躺在床上，食指上的口子已经被帕子包住了，霍虞音坐在床边，裴瑛跪在屏风之外请安：“陛下万安。”

霍虞音拧眉，忙道：“不用虚礼了，先来看看皇后怎么了？”

裴瑛绕过屏风上前，看着穿着大红色的中单躺在床上的人，上前跪在脚踏上，翻了翻眼皮，又诊了脉。脉象激进，像是受到了惊吓。

眸光触及指尖上包着的帕子，霍虞音见状，解释说：“皇后手指不小心割破了，怎么一下就晕了过去？”

像是一下子明白什么来，裴瑛收回手，恭敬说：“娘娘大概是有晕血症。”

“晕血症？”

裴瑛：“是的，这种症状少见，一百个人里也未必能遇上一个，或许娘娘体质特殊，又或者，是从前受过什么刺激才会如此。”

霍虞音瞥了眼床上平躺着一动不动的楚宁，她睡着的时候，倒比醒着的安静多了，这样看着倒也有那么三两分传闻里的温婉倾城美人的样子了。只是没有想到，她还有这种特殊的病症。

“那要如何医治？”霍虞音问她。

裴瑛道：“不用医治，大约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

霍虞音这才放下心来，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裴瑛拎起药箱，恭身说：“臣告退。”

刚退出去两步，霍虞音忙又冷声喝止：“回来。”

裴瑛顿住脚，垂首等候眼前人的吩咐。

霍虞音微眯眼：“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知道么？”

裴瑛惶恐，帝后大婚圆房之夜，皇后割破了手指，想也猜得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忙说：“臣明白。”

“退下吧。”霍虞音冷声说。

裴瑛离开后，走到门口时，正好看见宋盛荣身穿飞鱼官服，提刀从柔仪殿门外进来。

紫琪进去通报，霍虞音这才想起今日的事情，开口道：“让人进来。”

宋盛荣走进来，望见屏风后灯影下照出的身影，又瞥见床上楚宁躺在那里，她稍怔了下，显然，皇后大婚之夜忽然晕倒的事情，还并未传到她那里。

霍虞音坐在床边，光明正大毫不掩饰地望着床上躺着的人。她今日化了很浓重的妆，小巧精致的鹅蛋脸，鼻头圆而润，唇珠上鲜红欲滴，就连两腮上也打上了胭脂，昏黄的烛火照过来，有种富贵奢靡的美。

这么一个美人，其实不杀就放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人抓起来了么？”她开口道。

宋盛荣：“已经抓进镇戎司内了，只是这丫头嘴实在紧，撬不开一点有用的东西。”

霍虞音垂睫，眸光依旧落在楚宁脸上，她并不惊讶，仿若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沉住气，慢条斯理地说：“杨太后不是找了她么，她不肯承认？”

宋盛荣一愣，知道是宝慈殿里的眼线暗卫带出来的消息，她讶于杨太后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帝后尚未大婚，她就私下与楚国的人来往。要论筹谋与心计，她永远也不是霍虞音的对手。

宋盛荣道：“陛下还要将剩下的那些楚国女使抓起来拷问么？”

霍虞音：“不必了，大约也问不出什么来。将碧茴放出来吧。”

楚成君是什么人，他既然派楚宁来和亲刺杀，身旁带着的人，必定是千挑万选的细作，严刑拷打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她此举，不过是震慑楚国那些暗中的人，更是提醒禁庭内的那些人，叫他们不要太过得意忘形，一时头疼脑发热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所谓细作，她根本就不在乎。

从答应和亲的那一刻起，她也就知道楚国在玩什么把戏。

一个和亲公主，带着几个刺客女使，就想成事，未免也太小瞧了她。

她要将一切都约束在可以掌控之中，不论届时是哪国挑起战事，都与眼前的人逃不了干系。

如果楚成君在意这个楚宁，到时候她就是她的把柄，以此约束整个楚国。

如果楚成君不在意，那么就更好了，送上门来的发兵由头，她还正愁出师无门。

不论到时候事态如何，两厢僵持之间，必定要有一方先出手，才能打破这百年来的僵局。

只不过，这楚国公主，和她想象中的，着实不一样。

宋盛荣站在那里，抬眼看着屏风后映射的身影，一时不明白她的用意。耗费精力拷打人，什么也没问出来，又要将人都放了。

沉寂良久，她忽然问：“陛下对这位楚国公主，想要如何处置？”

霍虞音望着床上躺着的人，精致白皙的脸庞上，一双浓密的睫毛尤为明显，长长地轻盖在眼睑之下，像一对小巧的鹅翅。

她的确漂亮好看，杀了也的确可惜。

霍虞音无声失笑，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觉得可笑，她忽然有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如就把人留下来，给她做皇后好了。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皇后，那不如就要个绝色倾城的，就是这样肤浅，因为确实能赏心悦目。

更何况，这人还说要站在她这头呢。不论真假，说得时候倒是真诚无比。

霍虞音勾唇，没有回答宋盛荣的话，只说：“下去吧。”

宋盛荣轻怔，想起来今日是帝后的新婚之夜。帝王有帝王的考虑，有时候，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去知道她的想法。她没有再多停留，告安后离开了柔仪殿。

殿内铜台上红烛瑶光，霍虞音掀眉望向床上躺着的人，孤声道：“起来吧，不用装了。你也听见了，朕目前还是打算留你这条小命的。”

楚宁睁开一条眼缝，悄悄打量，谁知被撞个正着。既然被人拆穿，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索性睁开眼撑身坐起来，她捏着自己手指头，放在唇边乜斜道：“你怎么突然又决定不杀我了？不怕我是楚国的刺客？”

霍虞音：“皇后不是说要与朕谈判？朕想了想，决定答应你的条件。”

楚宁愣了下，随即惊喜地抬头道：“那你也答应不和我睡觉了？”

霍虞音拧眉，这人脑子里怎么就想着这件事，她看她，问：“皇后就这样厌恶朕不成？”

楚宁眨巴了下眼睛，真诚地说道：“也不是，主要是我不喜欢男人。”

霍虞音轻扬眉，故意长长哦了一声，“那正好，朕也不喜欢皇后这种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女人。你起来。”说着就去拽她身上的被子。

楚宁诶了一声，光脚站起来，从脚踏上跳下来，站在那里，问他：“你干什么？”

霍虞音：“朕不要你睡在朕的床上，你去打个地铺吧。”

“……”楚宁气道，“凭什么，这是我的床！”

霍虞音将床上的两个枕头扔了一个给她，并不理会地说：“整个内廷都是朕的，朕说是朕的床，就是朕的床。”

楚宁抱着枕头，看着眼前的人霸占了她的床不说，还把四周的帷幔全都下下来，遮了个严严实实地，一点余地也没有给她留。

到底是谁嫌弃谁！说她没胸没屁股，简直就是放屁！

抱着枕头，楚宁一跺脚，气得跑到旁边的贵妃榻上，敢怒不敢言。

写成欢喜冤家的既视感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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