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楚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她恍惚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是她和霍虞音大婚的日子，然后他霸占了自己的床，还把她赶到了贵妃榻上……
猛然想起来，她连忙起身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霍虞音的身影，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裳，还是昨晚穿的那件大红色寝衣，完好无损。
昨天是帝后大婚之日，她所有一应的服饰全都是大红色的，看着就跟唱大戏似的。
楚宁愣坐在床榻上，拢了拢身上的寝衣，脑子里空空如也，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从贵妃榻到床上的？
难不成是霍虞音把她抱过去的？
她咬着唇，心里恨自己睡得太死，也不知道该死的霍虞音有没有占她的便宜。
不过，看他昨晚嫌弃自己的模样，他应该也不屑吧。
正恍惚，紫琪从门外进来，道：“娘娘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突然换了称呼，从公主变成了娘娘。楚宁有些怅然若失，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祁国的皇后，成了一个男人的妻子。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她掀被下床，脚底刚触到地，忽然一阵排山倒海式的涌流从身下泄下来，她愣住，摸着隐隐发凉的小腹，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忙回头。果不其然，床被子底下一滩红色血迹。
赣，她来大姨妈了！
紫琪上来扶她，也瞥见身后床上的一滩血迹，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脸颊微红，问她：“娘娘还好么？”
不提就那么回事，一提起来，忽然又觉得腰酸背痛，浑身发凉，小肚子隐隐作痛。
她咬了咬唇，说：“我要先换个衣裳，有没有姨妈巾？”
紫琪眨巴了下眼睛，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楚宁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然后耐下心来问她：“就是你们平时来月事，是用什么？”
紫琪脸更红了，声音蚊子似的，低下头说后殿有卫生带。
楚宁瞥了她一眼，觉得古代人真是麻烦，来个姨妈也要羞耻。她站起身要往后殿走，紫琪又问她：“娘娘要奴婢帮忙吗？”
楚宁说不用，独自就捂着小腹往后殿去了。
出来的时候，她几乎站不住。一半是痛经疼的，一半是受了刺激。
这古代人的生活真的是太糙了！
站不住，她扶着床围就要往下躺，紫琪一把扶住她，忙道：“娘娘，待会还要去宝慈殿向太后请安，奴婢伺候您更衣洗漱吧。”
楚宁啊了一声，半撑起身子，又恨道：简直是要命！
这才当上皇后的第一天，就有婆婆来给她立规矩了！
谁说穿越好的，谁说穿越都有漂亮又贴心的姐姐呵护的，凭什么她就这么悲催？
她想回家，想躺在暖气房里，想用上干净绵软的姨妈巾，想喝暖暖的红糖姜茶……
“不能不去吗？”楚宁欲哭无泪地问。
紫琪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说：“不能，娘娘去宝慈殿向太后请安回来以后，还会有阖宫妃嫔来向娘娘请安的。”
楚宁：“……”
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洗漱，穿衣，吃早饭，然后步行到宝慈殿，去给霍虞音的老娘请安。
其实她有些社恐，一进宝慈殿，看见满屋子的人，她下意识地有些忐忑，紫琪扶着她走过去，想起来之前有嬷嬷提前教的规矩，她恭敬地对上座的妇人跪拜道：“太后娘娘万福。”
上座的美丽妇人，便是大祁的太后娘娘。
昨日匆匆一见，楚宁并没有细看。其实这太后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很多，看着也就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再加上保养得当，楚宁觉得和她站在一块，自己像高中生，而对方，充其量也就算是个风情万种的成熟美女。
这么一看，她好像比霍虞音也没有大多少？难怪都说古代人生孩子早。
正恍惚间，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快将皇后扶起来，赐座。”
有好几个人上来扶她，坐在了一旁上座。下首一排坐着的，同样还有几个衣着华丽，貌美年轻的美女。
瞧着穿着打扮，大概就是霍虞音的小老婆们。
真是暴殄天物，这个霍虞音，居然有这么多好看的小老婆。要是有一天，她也能做皇帝就好了。
“皇后昨日休息得可还好？柔仪殿里昨夜突传太医，倒是把哀家吓坏了，皇后年轻，当要保养好身子才是。”
楚宁尴尬地笑了下，讪讪道：“多谢太后关心。我……臣妾已经好多了。”
杨太后看了看她，不动声色勾起唇瓣，脸上堆起慈祥的笑容：“那就好，陛下不常到后宫来，登基也有两年了，后宫妃嫔里，临幸的人寥寥无几，连个一儿半女也不曾见到。陛下虽年轻，倒也不算小了，皇后可要多努力，早日给陛下添个小皇子才是。”
楚宁正喝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才顺着她道：“是，是，太后说的是。”
果然，天底下的婆婆都是一样的。
催婚完了，就是催生。
她这到底是穿到什么地方了，老天，她想回家。
斜前方有道视线投过来，楚宁察觉出来，轻轻抬眼，忽然撞上一张温婉美丽的面容，那人梳着半翻髻，身穿鹅黄色的披纱，眉间一点朱砂痣，给人一种温婉大气的感觉，但看着约莫也就十**岁的样子。
楚宁正猜，她大概也是霍虞音的小老婆之一吧。
就听见太后主动向她介绍，开口道：“哀家坐得也乏了，瑰儿，你送皇后回宫吧。”
那身穿鹅黄披纱的女子站起身，对太后福拜道：“是，姑母。”
楚宁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杨令瑰，太后的亲侄女，也是霍虞音的容妃娘娘，更是他后宫妃嫔里唯一一个临幸过的小老婆。
看起来，霍虞音的眼光还不错。
这一溜里面，就属这个容妃最漂亮。
容妃上来搀她，楚宁一看见越来越贴近的美人，香气扑鼻而来，就有点心神荡漾，连紫琪也抛在脑后了，任由着这位漂亮的容妃娘娘搀着她往外走。
其实，楚宁是个十足的颜控。对于这世间万物来说，她第一关注点的永远都是好看不好看，漂亮不漂亮，再去考虑其他的。
显然，这位容妃娘娘，就在她的审美范围之内。
睫毛好长，眼睛也好漂亮……
楚宁正犯花痴，忽然听见一旁有人通传：“皇上驾到！”
楚宁还没反应过来，抬头就撞上霍虞音那张脸庞，他眯眼睨着自己，又瞥了眼旁边的杨令瑰，不知是不是错觉，霍虞音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连话也说得阴阳怪气起来，道：“皇后一早倒有兴致，昨夜折腾了半宿，累到天亮才睡，朕还以为皇后要晌午才起。”
嗯嗯嗯？他在说什么有颜色的话？！！
楚宁张了张嘴，一时想反驳，又怕别人拆穿，他们昨晚根本就没有睡在一张床上。
一旁紫琪听见这话，倒是愣了下，难不成昨晚帝后同房了？不对呀，皇后不是一早才来了月事么？
杨令瑰站在楚宁身旁，听见霍虞音的话，神色轻怔了下，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垂眸凝望着空处，半晌才想起来对霍虞音请安，柔声道：“陛下万安。”
霍虞音这才正式将目光移至她身上，脸上扬起笑容，声音却淡淡：“爱妃不必多礼，前日朕差人给你送的柚子，爱妃可曾用了，那是南诏国进贡来的精品。”
杨令瑰脸上堆起浅浅笑容，道：“谢陛下。臣妾用了，味道极甜。”
霍虞音笑：“那就好。朕刚下朝，正有些乏了，爱妃宫里可还有剩下些么？”
杨令瑰会意，牵唇笑道：“陛下要来，自然是有的。”
楚宁站在一旁，感受着此刻扶着自己的美女，与眼前的霍虞音一来一回，两人正打得火热，忽然就觉得自己像个一千瓦的大灯泡。
嗯，这该死的霍虞音，怎么福气就那么好。
霍虞音看向她，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对她说道：“皇后身子不适，就先回柔仪殿歇息吧。”说完又吩咐，说免了阖宫妃嫔向皇后请安的礼制，不得打扰皇后清修。
楚宁站在原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霍虞音带着小美女离开了，双双把她扔在了原地。
嗯嗯嗯，不是说要送她回宫的吗？
说话不算数。
生气。
霍虞音有什么好。
紫琪见状，转头去觑她脸色，问：“娘娘，咱们回宫吗？”
楚宁收回视线，看向她，道：“回，回去躺着。”
有钱有闲，老公还有人陪，这才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事情！
宝慈殿内，皇帝过门而不入，整个宝慈殿内的宫人都知晓了。赖嬷嬷进去通传的时候，杨太后也并未生气，只淡淡冷笑了一声：“哀家若是沉不住气，早也不配做这大祁禁庭二十多年的主人。”
赖嬷嬷候在一旁，不动声色垂着眸搭腔道：“老奴瞧着，陛下倒对容妃娘娘不错，当着皇后的面，就陪着一起去了启祥宫。”
杨太后低头摆弄指头上的护甲套，讽笑道：“这倒也未必真，皇帝不信任那楚国公主，要故意使个下马威，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瑰儿这孩子的确是听话，就是人太实诚了些，哀家怕她，不是皇帝的对手。”
赖嬷嬷上来替她换手炉，笑着恭维：“娘娘放心，男人么，美人温香在跟前，哪有不动心的，容妃娘娘谦顺温和，自然是讨人喜欢的，这后宫独一份的荣宠，只怕就连皇后也未必能及。只要容妃在跟前，将来若是有孕产下皇子，还怕这后宫的天下，不在娘娘手里么？”
杨太后被这一番话说得飘飘然起来，她也低头笑：“靠别人，其实终究是不如靠自己。这天下，当初如果是在肃王手中，哀家又何必绕弯子筹谋。可话又说回来，终究是哀家福薄，膝下没有皇子傍身，若非如此，二十年来恩宠加身，又何须一朝要瞧他人的眼色过日子呢。”
这话说得逐渐伤感起来，赖嬷嬷知晓她的悲哀和不甘，做了二十来年的皇后，二十年来的恩与宠如一日，于一个女人而言，她已经是天下无双了。
可偏偏，命中无子。只有一个贴心的女儿，而后又被送往戎狄和亲，可偏偏公主又命途多舛，嫁了老可汗，又跟新可汗，朝局动荡，新可汗再次暴毙，即便是尊贵的一国公主，也照样过得凄惨无比。
赖嬷嬷劝慰她：“娘娘何须这样伤怀呢。公主还朝不是有望么，将来等公主回来，您还愁没有人承欢膝下？公主的亲娘是一国太后，娘娘大可以为公主再选一门夫婿，有您撑腰，她后半生必定能顺顺遂遂，太太平平的。”
一番话引得杨太后眼眶湿润，她笑着说：“是啊，等我的成阳回来，哀家一定要将大祁最英勇最俊朗的青年配给成阳，叫她后半生再无一点忧虑。哀家筹谋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成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