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寒一个笑还没扬起来,又听见那人接了后半句未说完的话。
“只是,你的好意我还不起,若有所…求,不妨直言。”
他曾经也真的被白潼的细致入微所打动,也曾真的相信白潼是为了报恩不图他求,可结果…是他错信了人。
这种感觉,他并不想在经历第二次,如今他身上能图谋的只有仙骨,若眼前这人想要,只消说一声,或是直接动手,他不会拒绝亦不会反抗。
初寒稍稍蹙眉,他不喜欢谢长亭这般对自己的性命无关痛痒的样子,但他也知道谢长亭顾虑什么,装作无所谓的语气:“我对你能有什么好图谋的?一定要说图谋的话…图你能陪我说话,算吗?”
谢长亭有些疑惑:“你很无聊?”
初寒说的理所当然:“自在林里只有我这么一只修成人形的妖,我当然无聊,况且我已经说过了,你若是要死,我也不拦着,但你身怀仙骨,也死不了吧。”
谢长亭轻咳一声:“你说得对。”
“所以,”初寒半真半假道,“你若想寻死,还得先把身子养好,否则可没有精力双修,那这辈子都死不了了。”
谢长亭唇边绽出一个浅淡的笑:“这话怎么像是在诓我。”
初寒目光落在那抹笑意上,不自觉也加深了笑意:“就是在诓你。”
谢长亭:“……”
初寒笑了笑,信步离开院子不知又去做什么了。
谢长亭一个人乐的自在,秋千轻轻晃动着,感受着徐徐清风,好不惬意。
他没悠闲一会儿,秋千一个推力,将他推到了半空,离开了地面。
鹿鸣声在他秋千原本的位置响起,是那只灵鹿推动了他的秋千。
相比灵鹿活泼雀跃的叫声,谢长亭显得镇静许多,他就这么安静地躺在软榻上,淡青色的衣摆随风飘动,真真如同九天谪仙。
他甚至不曾抓住身旁的两根绳子。
灵鹿不懂这些,只觉得眼前一幕好看得不行,更加用力将秋千推得更高。
初寒端着做好的糕点走到院子里,便看到这般场景。
秋千上他施了术法,那绳子断不会因此断裂,但…架不住秋千上的人一心寻死,根本不做任何保护的动作。
如此一来,这秋千到达一定的高度,上面的人,便被甩了出去。
青烟被轻轻抛出,直直落下,如同被射杀的鹤,凄美坠落。
谢长亭的头又疼了,百年前被三人联手击杀的场景又在脑海里浮现。
彼时接着他的,是松软的雪地,他尚且将一身骨头摔成粉碎,而今一方平地,怕是更疼了,也不知道摔不摔得死…
只是他的想法注定又要落空,接着他的既没有松软的雪地,也不是坚硬的平地,而是一个冰冷的怀抱。
是雪地的冷意和坚硬厚实的胸膛,以及强有力的手臂,将他稳稳接住。
那人带着他轻盈落地,将他重新放回软榻上,像是猜到他的想法一般:“仙君故意不扶两边的绳子,是想让自己摔死吗?”
谢长亭没有说话,却也不曾否认。
初寒定定望着他:“那你只会被摔疼,并不会摔死,何必折腾自己?”
谢长亭无甚所谓:“我倒也没有特地寻死,左右是小鹿推的,我不过顺势而为。”
初寒唇边一挑,笑了一声。
顺势而为,是这么个意思吗?
他悠悠看向灵鹿:“既然是这样,那就炖了吧。”
灵鹿在一旁鸣了一声,有谢长亭在,他逐渐有恃无恐。
谢长亭无奈地摇了摇头,在知道小鹿可以滋养他的神魂后,他便清楚其实初寒根本不会杀那头小鹿,甚至,还有可能是这人特地寻来的。
初寒表面说随他寻死,可其实却想让他把身体养好,不然哪里会反复给他熬药,还“巧合”般遇到能滋养神魂的灵鹿。
只是这样的旧识,他真的,没有半点印象。
他正把之前见过但印象不深的人都在脑子里过就一遍,手心忽的一沉,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他手中。
就听见初寒适时道:“我做的糕点,尝尝看。”
谢长亭拿起掌心的糕点,摸索了一下,精致小巧的糕点被做成了有趣的模样,像是个小娃娃,他将信将疑地问:“你还会做糕点?”
初寒坐在旁边,拿了一块花瓣状的糕点在指尖把玩:“当然,而且一定好吃。”
谢长亭淡淡笑了:“这么不懂得谦虚?”
初寒将糕点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噙着笑道:“事实如此,为何谦虚?”
谢长亭尝了一口手中的糕点,入口即化,味道不甜腻,十分可口,对方并未夸大其词,确实很好吃。
他淡淡道:“不错。”
初寒十分满意,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谢长亭嘱咐道:“喜欢就多吃点,我就放在这里,你自己拿,我去山下给你买鞋。”
谢长亭刚又咬了一口糕点,等他咽下再道:“不必劳烦”
初寒已然不在原地。
跑得真快。
谢长亭准确无误地拿了盘子里的糕点,递给了一旁一直盯着的小鹿。
灵鹿见状,立刻便将糕点衔入口中,丝毫不觉得吃恶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等到谢长亭又去拿糕点的时候,院子门口响起了。
“有…有人吗?”
谢长亭循声“望”去,并未出声。
不过偌大的秋千和一头鹿在院子里,他表示再藏在软榻之中,也不可能不被看见。
来人许是愣了愣,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愣的有些久,谢长亭也不去催他,只将糕点取了接着吃。
那人才轻声问:“你…你是什么人?”
谢长亭轻咳一声,开口:“你闯进我的院子,却来问我我是谁。”
那人像是幡然醒悟,连忙道:“抱歉,我是苍鹤山的弟子,罗清,不知这位…前辈是?”
谢长亭咬糕点的动作顿了顿。
苍鹤山的弟子…
他放下糕点,淡漠地问:“苍鹤山的弟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罗清也在同时打量着眼前这个恍如谪仙的人,像是在这自在林里与世隔绝的真仙,他探不到对方的灵力,一般有两种情况,要么这人只是个凡人,要么这人是法力深厚修为高深莫测的隐世高人。
莫名的,他觉得这人一定是后者,若是有他相助,修仙界岂不是有救了?
罗清眼前一亮,可随即又探到眼前这人经脉断裂,神魂碎得不成样子,只有一口气吊着,竟是比没有修为的凡人还要弱上三分。
他又叹了一口气。
可随即又想,这伤放在别人身上早死了八百回了,这人却还好好活着,一定有不凡之处。
于是他定了定神,道:“前辈许是许久不曾下山了,如今山下早就变了天了。”
谢长亭躺在软榻上,没有一丝重量似的:“怎么?凌霄死了?”
他话音刚落,神魂蓦地一疼,他轻轻蹙了蹙眉。
罗清心中一跳,敢这么咒他们掌门,是敌是友?
可如今骑虎难下,他只能接着道:“掌门他…尚且安好,不过…魔域最近动静很大,新任魔尊将所有散落的魔族聚集起来,倾巢而出,将苍鹤山与妖界团团围困。”
谢长亭抵御着神魂的疼痛,指尖收拢将衣袍攥紧,藏在衣摆之间,面色不显:“妖界…妖王白潼在做什么?”
他的一缕神魂,在白潼手里。
罗清眨了眨眼,妖界与他苍鹤山向来交好,这前辈看样子,是友?方才也不是在咒他们掌门,而是玩笑话?
他顿时觉得自己顿悟了:“妖王…前阵子似乎一直在找一个…什么灯,最近找到了,也不知道拿着灯做什么呢。”
唤魂灯…
谢长亭似乎是倦了,没再继续问什么,他靠在软榻上,像是要睡过去。
罗清见状,连忙出声:“前辈既然与掌门和妖王是旧相识,还请出手相救,否则修仙界和妖界就要成魔界囊中之物了!”
谢长亭声音冷淡:“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罗清一愣:“前辈不是和掌门是旧识吗?”
谢长亭放松身体,将整个人的重量放在软榻上:“是,但是是仇人,你觉得我去了,是帮他还是帮魔族呢?”
罗清一惊:“你要帮魔族?!”
谢长亭叹了口气,咳嗽了起来,一阵微风正好吹起他的银丝与青跑,将整个人衬得虚弱至极。
一身病骨,如何能相助他人?
罗清也无奈地叹气:“是弟子鲁莽了,既然前辈并不打算下山,弟子就先告辞了。”
谢长亭止了咳嗽靠了回去,唇色浅淡仿佛刚才受了好大一场折磨。
待人走后,谢长亭侧了侧头,将手里的糕点缓缓吃完下了秋千,他以残破的神识辨别方位,信步走到了院子门口,抬手用直接去触碰虚空。
院子门口凭空出现一道波纹,原本肉眼无法得见的结界,在他触碰之后显现。
果然,这是怕他出去寻死吧。
谢长亭收回手,又用神识扫了一遍院落,初寒结界圈的地方虽然不大,但竟然还有个后院,他醒来两日都未曾沐浴,后院的温泉倒是不错。
他又赤足一步一步走到了后院,褪下身上的衣衫,解下眼前的白绫,走进温泉之中。
许是温泉过于舒适,他靠在泉边又有些昏昏欲睡,全然不曾注意到初寒已经回来了。
初·暗中偷窥·寒
三更在晚上十一点,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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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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