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宴会进行到后半程,气氛愈发微妙。阎狂的存在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将大部分注意力吸引过去,但暗处的涌动并未停歇。

苏境奎带着樊艳杀与几位金融界的要员寒暄,话题不可避免地绕到新港开发上。一位头发梳得油亮的银行家,端着酒杯,目光在樊艳杀身上逡巡:

“早就听说阎先生手下有位能力出众的‘特别助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话锋一转,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新港项目风险与机遇并存,不知樊先生对南湾那片区域的开发前景有何高见?”

这问题刁钻。答得好,是僭越;答不好,是无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樊艳杀身上,包括不远处的陈专员,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冷笑。

苏境奎正要开口代为周旋,樊艳杀却微微上前半步,白鹄眼抬起,带着一种纯净而无害的光芒:

“王总说笑了,我哪里懂这些。先生们谈的都是关乎联邦未来的大事,我只盼着项目顺利,到时候南湾的夕阳想必会更美些。”他声音清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与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巧妙地将问题化为无形,甚至那关于夕阳的感叹,还带上了一点浪漫色彩,冲淡了话题的尖锐。

那王总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樊先生真是妙人!”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苏境奎看了樊艳杀一眼,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这比他预想中硬邦邦的应对,要高明得多。

然而,陈专员却不甘心。他趁着音乐响起,舞会环节开始,再次走了过来。

“苏顾问,不请樊先生跳支舞吗?”他笑容可掬,眼神却像淬了毒,“如此良辰美景,佳人相伴,岂能辜负?”他刻意拔高了声音,引得周围几人侧目。

这几乎是将苏境奎架在火上烤。

拒绝,显得心虚且失礼;接受,则坐实了那些暧昧的猜测,更可能触怒一直在主宾区冷眼旁观的阎狂。

苏境奎面色不变,灰蓝色的眼眸看向陈专员,冷意渐生:“陈专员似乎对别人的舞伴格外关心。”

“只是觉得可惜罢了。”陈专员皮笑肉不笑,“还是说,苏顾问担心阎先生介意?”他直接将阎狂点了出来,挑衅意味十足。

空气瞬间凝滞。连音乐声都仿佛变得遥远。

所有人的目光在苏境奎、樊艳杀以及主宾区的阎狂之间来回逡巡。

樊艳杀能感觉到苏境奎周身那雪松信息素变得愈发冷冽,如同暴风雪前的低压。他自己则微微垂着头,扮演着不知所措的柔弱角色,心底却冷眼旁观着这场因他而起的较量。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一支舞而已,何须介意。”

阎狂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就站在几人身后。他依旧穿着那身西装大衣,指间的赤金戒指在摇曳的灯光下泛着幽光。深榛褐色的眼眸扫过陈专员,如同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随即落在苏境奎和樊艳杀身上。

“境奎,艳杀难得出来散心,你陪他跳一曲也无妨。”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这话一出,陈专员脸上的笑容僵住,周围看客们也面面相觑,摸不清阎狂的真实意图。

苏境奎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诧异,随即恢复冷静,微微欠身:“是,阎先生。”

他转向樊艳杀,伸出手,姿态优雅无可挑剔:“樊先生,可否赏光?”

樊艳杀抬起眼,对上苏境奎那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眸,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阎狂。他轻轻将手放在苏境奎的掌心,指尖冰凉:“我的荣幸。”

舞池中央,灯光柔和。舒缓的乐曲流淌。

苏境奎的舞步标准而克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的手虚扶着樊艳杀的腰,另一手与他交握,力道适中。雪松的冷冽气息环绕着樊艳杀,与他自己身上那缕幽微的血色山茶在空气中无声交融。

“阎先生这一手,出乎意料。”苏境奎低声说,目光平视前方。

“先生行事,向来如此。”樊艳杀轻声回应,白鹄眼低垂,看着两人随着音乐移动的脚尖。

“他在试探。”苏境奎的声音很稳,“试探我的反应,也试探你的。”

“我知道。”

“那你可知,”苏境奎的舞步带动他一个旋转,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的声音几乎贴着樊艳杀的耳廓,“他也在试探他自己。”

樊艳杀的心跳漏了一拍。

舞曲悠扬,他们在外人看来,是一对极其养眼的搭档。冷峻的Alpha与美丽的Omega,舞步和谐,姿态亲密。

主宾区,阎狂端着一杯酒,面无表情地看着舞池中央。他深榛褐色的瞳孔里映着那两道旋转的身影,指间的佛珠不知何时已停止捻动。周围的元老试图与他交谈,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应着。

陈专员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他没想到阎狂会如此反应,这打乱了他离间的算盘。

一曲终了。

苏境奎松开手,后退一步,礼仪周全:“谢谢。”

樊艳杀微微颔首。

两人回到场边,气氛似乎恢复了正常,但某些东西,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改变。

阎狂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樊艳杀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不见底。

“累了就回去休息。”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还好,先生。”樊艳杀垂眸。

阎狂没再说什么,转身与其他宾客应酬。

苏境奎看着阎狂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安静得如同精致人偶的樊艳杀,灰蓝色的眼眸里情绪复杂。阎狂的大方,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对自己绝对掌控力的自信展示。而他与樊艳杀这支舞,看似平静收场,实则已在三人之间划下了一道细微却真实的裂痕。

信任薄如蝉翼,猜忌深似海。

樊艳杀感觉到左耳那枚赤金耳钉的存在感从未如此清晰。它像一道冰冷的枷锁,也像一条无形的线。

他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星辉宫的光芒再璀璨,也照不亮人心深处的迷雾与深渊。

这场盛宴,每个人都在演戏,每个人都在算计。而他,在各方势力的撕扯下,那颗被冰封的心,似乎也因这支意外的舞,泛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涟漪。

宴会临近尾声,空气里弥漫着虚假的欢愉和真实的疲惫。香槟的气泡早已失去活力,如同在场许多人脸上强撑的笑容。

那盏被樊艳杀一直抱在怀里的琉璃灯,此刻显得格外沉重。苏境奎提议先去将灯放到车上,樊艳杀没有反对。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略显稀疏的人群,走向宴会厅侧面的贵宾通道。

通道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收,只有墙壁上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与大厅的喧嚣相比,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刚才,多谢。”樊艳杀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指的是苏境奎在拍卖后和泼酒事件中的维护。

苏境奎脚步未停,侧脸在光影中明暗不定:“分内之事。”他的回答依旧简洁,带着距离感,但比起最初的纯粹审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

就在这时,通道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压低的、急促的交谈声。声音很熟悉——

是陈专员,还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属于星辉基金会那位理事长。

“……必须尽快处理掉,不能再留了……”理事长声音带着焦虑。

“慌什么!”陈专员语气不耐,“现在动手太明显了!等宴会结束,找个意外……”

“可是阎狂已经注意到了!还有苏境奎那小子,他拍下那盏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一盏破灯能证明什么?沉住气!按原计划,东西明天一早必须运出去,迦南岛那边都打点好了……”

脚步声和交谈声随着他们转向另一条岔路而远去。

通道里恢复了死寂。

樊艳杀和苏境奎停在原地,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那短暂的对话,信息量巨大——“处理掉”、“运出去”、“迦南岛”、“打点好了”……

苏境奎的灰蓝色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锐利如鹰隼,他看向樊艳杀怀中的灯盒,又看向樊艳杀。

樊艳杀抱着灯盒的手指微微收紧,白鹄眼里一片冰封的湖面,底下却暗流汹涌。这盏灯……果然有问题!它不仅仅是一件艺术品,更可能是星辉基金会与迦南岛非法勾当的某个关键物证,或是藏匿了什么东西?陈专员竟然也牵涉其中,而且听起来级别不低!

“看来,”苏境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寒意,“我们无意中,拍下了一个麻烦。”

“也可能是机会。”樊艳杀轻声回应,眼神锐利。如果能找到这盏灯里隐藏的秘密,或许就能撕开星辉基金会乃至陈专员身上的伪装。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无声的共识——这盏灯,不能留在这里,更不能落入陈专员等人手中。

他们加快脚步,走向贵宾出口。必须尽快离开星辉宫,找个安全的地方检查这盏灯。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通道,到达出口大厅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两个穿着侍者制服、但眼神凶狠的壮汉,一言不发,直接朝着樊艳杀怀中的灯盒抓来!动作迅猛,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目标明确!

苏境奎反应极快,几乎在对方动手的瞬间,已将樊艳杀猛地往身后一推,同时侧身抬臂,格开了最先伸来的那只手!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旅式的狠辣。

“走!”苏境奎低喝一声,与那两个假侍者缠斗在一起。雪松信息素骤然爆发,带着冰冷的压迫感,试图阻滞对方的行动。

樊艳杀被推得踉跄几步,抱紧灯盒,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向出口跑去!他不是柔弱的菟丝花,留下只会成为苏境奎的拖累。他必须把灯带出去!

通道狭窄,打斗声闷响。苏境奎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招式狠厉,专攻关节要害,显然实战经验极其丰富。

樊艳杀眼看就要冲到出口大厅,那里有灯光和可能存在的安保人员。只要到了那里……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樊艳杀脚步一顿,猛地回头。只见苏境奎单膝跪地,一只手捂着小腹,脸色瞬间苍白。其中一个假侍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电击棒!另一个则狞笑着再次扑向掉落在旁的灯盒!

他们竟然用了违禁武器!

眼看那人的手就要碰到灯盒——

“砰!”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

不是灯盒碎裂,而是樊艳杀!

他不知何时已折返,手中那柄红宝石蝴蝶刀如同拥有生命般脱手飞出,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那名假侍者伸向灯盒的手腕!

“啊!”惨叫声中,那假侍者手腕被刀刃穿透,鲜血直流,电击棒也脱手落地。

另一个假侍者见状,眼神一狠,放弃苏境奎,转而扑向近在咫尺的樊艳杀!

樊艳杀眼神冰冷,不退反进,身形如同鬼魅般矮身滑步,避开对方擒拿的同时,指尖寒光一闪——又一道银弧掠过!

“嗤啦!”另一名假侍者的大腿外侧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裤管。

两人都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Omega出手如此狠辣刁钻,一时间被镇住。

樊艳杀没有丝毫停顿,弯腰一把抓起地上的灯盒,另一手扶起脸色苍白的苏境奎。

“走!”

他支撑着苏境奎,两人踉跄着冲出了通道,闯入灯火通明的出口大厅。

大厅里零星的宾客和安保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看着一个脸色苍白的英俊Alpha被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却眼神凌厉、手中还拿着滴血凶器的美人搀扶出来,后面通道里还隐约传来呻吟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樊艳杀无视那些目光,快速扫视大厅,看到了阎狂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的影正站在不远处,似乎刚刚接到消息赶来。

“影先生!”樊艳杀喊了一声,声音带着急促。

影瞬间移动到他们面前,目光扫过苏境奎的状况和樊艳杀手中的刀及灯盒,没有任何废话,立刻通过对讲机低声下达指令,同时伸手扶住了苏境奎的另一边。

“去医院。”影的声音干涩平静。

“不,”苏境奎忍着痛楚,声音虚弱却坚定,“先离开这里……灯……”

阎狂的身影也出现在大厅入口,他显然也接到了消息。深榛褐色的眼眸扫过现场的混乱,在樊艳杀染血的指尖和手中的蝴蝶刀上停留一瞬,最后落在苏境奎苍白的脸上和那个被樊艳杀紧紧抱在怀里的、略显狼狈的灯盒上。

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周身那股帝国沉香的信息素,无形中变得更加沉凝、冰冷。

“处理干净。”他对影吩咐了一句,目光转向樊艳杀和苏境奎,“跟我走。”

加长的黑色悬浮车如同沉默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口。阎狂率先上车,影扶着苏境奎跟上,樊艳杀抱着那盏可能藏着惊天秘密的琉璃灯,最后看了一眼星辉宫那依旧璀璨却已沾染血腥的大门,弯腰钻了进去。

车门关上,将外面的混乱与窥探彻底隔绝。

车内灯光昏暗,气氛压抑。

苏境奎靠在座椅上,闭着眼,额头渗出冷汗,显然电击的余威未消。

樊艳杀坐在他对面,白色西装上沾染了点点血迹,如同雪地红梅。他手中的蝴蝶刀已经收起,但那盏琉璃灯依旧被他紧紧抱着,仿佛抱着一个滚烫的秘密。

阎狂坐在主位,捻动着佛珠,深榛褐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看不清情绪。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车子平稳而迅速地驶入玉京岛深沉的夜色中。

而在他们身后,星辉宫的某个角落,陈专员看着通讯器上“行动失败”的信息,脸色铁青,狠狠将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地上。

琉璃已碎,光影迷离。真正的风暴,随着这辆沉默的悬浮车,正式拉开了序幕。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