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清晨的薄雾如鬼魅般缠绕着棕榈树梢,樊艳杀在露台完成每日的复健训练。
他穿着件松垮的黑色丝质衬衫,海风拂过时隐约勾勒出清瘦的腰线。墨色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那双白鹄眼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空茫,像是蒙着雾气的琉璃。
左肩的疤痕已经褪成淡粉色,蜿蜒如一道诡异的符文,刻在他冷白的皮肤上。
佣人战战兢兢地端来早餐,银质托盘上放着精致的骨瓷碗碟。
今日的菜单又换了,从昨日的南洋风味变成了精致的法式料理,连摆盘都透着某个人特有的强迫症般的完美主义。
"厨房说今日的食材都是空运来的。"佣人低声补充,不敢看他的眼睛。
樊艳杀执起银勺,指尖在勺柄上轻轻摩挲。突然,他手腕一翻,整碗汤泼在了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上。浓汤顺着织金纹路蔓延,像一滩溃烂的伤口。
"告诉他,"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佣人瑟瑟发抖,"别再做这些无聊的事。"
玉京岛深夜,阎狂独自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他穿着深紫色丝绒睡袍,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凌厉锁骨线条间的一道陈年旧疤。指间夹着的雪茄已经燃到尽头,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在他脚边绽开诡异的花纹。
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递上一份带着海岛湿气的报告。
"樊先生今日泼了汤,撕了您送去的诗集。"影的声音平板无波,"另外,他在沙滩上坐了一下午,对着海浪发呆。"
阎狂深深吸了口雪茄,任由辛辣的烟雾灼过肺叶。深榛褐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泛着幽光,像是潜伏在丛林深处的猛兽。
"他还在生气。"这句话说得极轻,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他转身走向酒柜,睡袍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线。倒酒时,他注意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这是从未有过的失控。
"把我在苏富比拍下的那套战国帛书送去。"阎狂突然道,声音沙哑,"就说......是赔他撕掉的诗集。"
影略显迟疑:"那套帛书是孤品,要不要换个更合适的......"
"就要这个。"阎狂斩钉截铁地打断,"他配得上最好的。"
海岛正午,烈日将白沙烤得滚烫。樊艳杀坐在椰林的阴凉处,看着保镖捧来的檀木匣子。打开匣盖的瞬间,他闻到了跨越千年的墨香——
那是真正的战国帛书,每一笔都带着历史的重量。
附着的卡片上依旧是那三个字:"赔你的。"
樊艳杀的指尖在泛黄的帛书上停留,这确实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那个人总是这样,明明做着最伤人的事,却偏要装出最深情的模样。
他缓缓合上匣子,对保镖说:"捐给岛上的博物馆。"
保镖脸色煞白:"樊先生,这是阎先生特意......"
"要么捐掉,"樊艳杀抬起眼,白鹄眼里结着冰棱,"要么你带着它跳海。"
深夜的视频会议里,阎狂听着影的汇报,唇角竟泛起一丝扭曲的笑意。
"他倒是懂得如何往我心里捅刀子,"阎狂把玩着手中的赤金耳钉,耳钉的尖角刺进指腹,渗出血珠,"下次送些更能让他心软的东西。"
"先生,"影难得地多话,"或许您该亲自去一趟。"
阎狂沉默良久,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他太了解那只骄傲的鹰了。
此刻出现只会让他飞得更远,这场博弈需要恰到好处的折磨。
海岛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樊艳杀站在廊下看雨,雨幕如注,让他想起那个永生难忘的雨夜——
他高烧不退,那个人守在他床边,用浸了冷水的毛巾一遍遍擦拭他的额头,动作笨拙得不像平日杀伐决断的阎狂。
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些该死的回忆。
手机适时响起,是一条新信息:
【记得你最怕雷雨。】
樊艳杀盯着这条信息,指尖微微发抖。最终他删除了信息,却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雨越下越大,他在廊下的摇椅上昏沉睡去。朦胧中,似乎有人轻轻为他盖上薄毯,动作温柔得让他想哭。
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夕阳的余晖将庭院染成血色。他身上确实盖着那条熟悉的羊绒薄毯,毯角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沉香。
樊艳杀将脸埋进毯子里,深深吸气。那个人的气息如影随形,像是刻进骨血里的诅咒。
"混蛋。"他低声咒骂,声音却带着哽咽。
远在玉京岛的阎狂,正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照片——
樊艳杀蜷缩在毯子里安睡的侧颜。
他轻轻抚摸屏幕上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深榛褐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暗沉的光。
海岛午后的阳光将白沙烤得滚烫,连海风都带着灼人的咸腥。樊艳杀独自坐在临海露台的阴影处,面前摊开的诗集被海风翻动书页。他今天换了件宝石蓝真丝衬衫,衣领一如往常地敞着,全身每一处骨头和肌理都是自然最细致的雕琢,褪去病气后显露难以忽视的艳色光华。墨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像是名家笔下的水墨画,清隽而疏离。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富有韵律,每一步都踏在人心跳的间隙。
不必回头,那股独特的帝国沉香已经先一步弥漫在空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
阎狂在他身旁站定,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与海岛的闲适格格不入。
三个月不见,他瘦了些,下颌线条愈发锋利,深榛褐色的眼眸里沉淀着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底下暗流汹涌。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阎狂的声音比往常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哑。
樊艳杀没有抬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诗集的书页:
"比在玉京岛清静。"
空气凝滞了一瞬,远处海浪声显得格外清晰。
阎狂取出一个丝绒盒子,放在桌上,动作轻得近乎小心翼翼。"你的东西。"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樊艳杀打开盒盖,里面是那枚赤金耳钉——
与他当初在北部山区决绝扯下的那枚一模一样,连上面细微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紧。
"物归原主。"阎狂的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耳垂上,"或者...随你处置。"
樊艳杀猛地合上盒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你觉得,这样就能一笔勾销?"
"我从未这样认为。"阎狂向前一步,沉香的气息愈发浓郁,"这三个月的每一天,我都在想..."
他突然顿住,深榛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犹豫。这个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竟流露出片刻的动摇。
"想什么?"樊艳杀抬眼看他,白鹄眼里淬着冰,"想我什么时候会乖乖回去?想我什么时候会忘记那个差点被舍弃的瞬间?"
阎狂的指尖在身侧微微收拢,又缓缓松开。
"我想的是,"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被海浪声淹没,"那天在北部山区,如果我真的失去了你..."
这句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重量已经让樊艳杀心头一震。他从未听过阎狂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露出了从未示人的内里。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樊艳杀别开脸,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阎狂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有意义。因为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两人在灼热的阳光下对峙,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樊艳杀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三个月的分离,并没有让这份感情变淡,反而像陈年的酒,愈发醇厚醉人。
"跟我回去。"阎狂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但那双深榛褐色的眼眸中,却藏着几乎难以察觉的恳求。
樊艳杀突然笑了,那笑容艳丽却冰冷:"给我一个理由。"
阎狂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那一刻,樊艳杀仿佛看见他筑起的高墙裂开了一道缝隙。
"宅子里的兰花开了,"阎狂的声音低得像是叹息,"你不在,没人记得浇水。"
这句话说得太过平常,却让樊艳杀的心猛地一颤。他想起那些被精心照料的兰花,想起每个清晨他为它们洒水的时光,想起阎狂站在廊下看他时的目光...那些看似平常的日常,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海风拂过,带来咸涩的气息。阎狂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即恢复了往常的冷峻,但那一瞬间的柔软已经刻进樊艳杀心里。
许久,樊艳杀轻轻推开他的手:"让我考虑。"
阎狂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那双深榛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三天。"
他转身离开,步伐依然沉稳,但樊艳杀注意到他走出露台时,手指在门框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确认什么。
樊艳杀独自站在原地,掌心紧紧攥着那枚耳钉,金属的棱角硌得生疼。空气中依然萦绕着那股沉香,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露台的阴影里,他缓缓抬手,将耳钉贴近耳垂。冰凉的金属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他仿佛又感受到那人掌心的温度。
海鸥在天际盘旋,鸣叫声撕破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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