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ty本义指雾蒙蒙的、模糊的,不知是哪位有点艺术追求的中国人,将其翻译成了“云岫”。
云岫医院,即是苏燃要寻找的地方。
施诗开了辆越野车,在寥无人烟的公路上飞驰。
车子穿过半人高的杂草,经过灰色的石桥和排水渠。污水从桥洞中稀稀拉拉淌出来,临近河岸的地方已经结上了一层薄冰。
天上的黑云越压越低,风越吹越大。施诗紧握方向盘,不得已降慢了速度,
苏燃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景象,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荒凉的郊外、野草、水渠、阴天……和骆予安为了救他而被绑匪关起来的地方如此相像!
“医院开这么偏,能有人去看病吗?”苏燃抓着安全带,不安地问。
“就是偏才有人去,富人的需求是多样化的,有人就喜欢这种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而且……”施诗的声音逐渐变小,在风中隐匿不见。
而且——不是所有医疗都是可以放在台面上进行的。
苏燃没听清,盯着车载导航上那个孤独小红点,联想起铁皮生锈的报废仓库:“世外桃源?别开玩笑了!这地方给我钱我都不稀罕来!”
结果到目的地之后,苏燃彻底傻眼,嘴张得比鸡蛋还大:“这这这……这居然是医院?!”
他以为云岫医院也会和路上的风景一样,是骆予安被囚禁过的仓库的翻版。
但现实却是,那个仓库连低配都称不上!
——这是一座哥特复兴式古堡,屋顶又高又尖,直入云霄。整栋建筑占地面积超大,一眼望不到边,表面雕刻的花纹繁复华丽,但入目皆是压抑的灰色,只有为数不多的窗户是彩色的。
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由不规则的几何图形组成,宛如一个个小万花筒。
然而,越是精致的外表,在衰败中就越显诡异。
这家医院显然已经不营业了,外围一圈石墙,正中央一扇三人高的镂花铁门,枯藤遍布,像蛇一样缠绕其中。
苏燃走进后用袖子抹了抹门牌上的灰尘,显示出“Misty&Hospital”的字样。
“感觉不像有人来过,你确定是这里吗?”苏燃转身,疑惑地问施诗。
施诗点头:“没错,这是他出生的地方,我曾经来过一次。”
苏燃:???
出生的地方?骆夫人放着国内那么多先进又舒适的医院不住,跑到这儿来生孩子?
“可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好像…倒闭了?”苏燃扒着铁栏杆往里看。
“嗯,是经营不善的缘故,前年已经申请破产了。”施诗对答如流。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她冷得直跺脚,把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
“哈,把医院开到这种鬼地方,不破产才怪!”苏燃无情吐槽一句,又看到施诗冷成这样,觉得应该赶紧找个避风的地方,但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进去。
他有点打退堂鼓——这里看着就不正常,阴森森的。而他们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女生,万一出什么危险,死了都没人知道!
“要不我们今天先回去吧,谁知道骆予安有没有来过这里?万一他根本没来呢?我觉得还是先联系上他再说吧……”
苏燃低头看了眼手机,界面显示有十几条拨打记录,却没接通过一次。
施诗却已经等不及了,心急如焚道:“你以前给他打电话有过这种情况吗?”
“呃…没有”
“那不更说明他或许已经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听着苏燃,以我对这件事的了解,他现在的处境可能很危险,我们不能走!”施诗神色坚毅,美目中全是担忧,声音发着抖,“如果你害怕的话,那我就一个人去……我不能看到他再出事了!”
话毕,她伸手一推,那扇无人问津的铁门竟然直接向里敞开,轮轴转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看,门是开的!说明已经有人来过了,很可能是他!”施诗裹紧毛呢大衣,迈着大步往里走。
苏燃急忙拽住她:“诶诶诶等等!别冲动!我们只有两个人,太危险了!不如给X州警察打电话,来的路上我看到标示牌上的号码了……”
“报警?别傻了!你用什么理由报警?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人家才懒得理你!”
“可是……”
“苏燃,”施诗忽然抓住苏燃的肩膀,呼吸变得剧烈起来,“他那么爱你,为了你愿意付出一切!你却连走进去看看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苏燃哑口无言。
他看着施诗那张漂亮又单纯的脸,上面布满焦急,沉默几秒后说,“那……进去看看也行。”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这座古堡。
云岫医院区域大且结构繁杂,好在指路的标示牌都还在,不至于迷路。
苏燃的半吊子英语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拿出手机咔咔拍照后翻译。
他一开始担心里面有穿着白衣服的女鬼从太平间爬出来,还担心会被扛着电锯的精神病人疯狂追杀。结果发现这家医院除了暗了点、太安静之外,其他都挺正常。
施诗多次跟他说没关系啊,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只要跟紧我就行。
苏燃却没有收起手机,状似无意道:“反正也要用手电筒照明,举着顺手的事儿。”
施诗跟在他后面,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燃却蓦的大叫一声:“我去!”
两人同时抬头,发现正前方的大理石墙壁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人!
——确切来说,是一幅画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人。
那些人只有一个简单的形状,毫无细节特征可言,通体涂成红色,没有上千也有数百,都不约而同伸着手臂朝一个方向奔涌,无数肢体重叠或交缠在一起,从远处看像一颗巨大的珊瑚礁。
而他们争先恐后抢夺的东西,在最中心,正是一团燃烧的火光,宛如生命之火。
挣扎、撕裂、疯狂……是这幅画给人最直接的感受。
“妈呀,好多大便超人!”苏燃如是评价。
施诗:“……那是什么玩意儿?”
“呃…一个游戏,你没玩过……”苏燃尴尬笑笑。
“你不害怕吗?”施诗盯着他看了又看,“一般人看了都会头皮发麻吧……”
“嗐!这有什么!你知道我粉丝团的名字叫什么吗?小火苗!这画得就跟我的应援图似的,要是这些人不那么像大便超人就好了,因为我的粉丝都是很漂亮的姐姐!”
施诗:“……”
苏燃其实也害怕,他要怕死了!胡说八道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已。
“这幅画叫‘新生’,混沌之态的rou体抢夺象征生命的火种,可惜生的机会是有限的,所以他们相互厮杀,乃至四肢分离,人不成人。”
“蛤?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却传达这种理念,真是有大病!”苏燃向前靠近了些,把手电筒的光上下移动,仔细打量这幅画,想学悬疑电影里主人公的样子,发现一些线索。
可惜啥也没发现。
这栋楼做了挑空设计,从一楼地面直达最高处的屋顶。苏燃和施诗站的位置是四楼,有一道栏杆横在腰部位置,向前一步就会掉下去。
画在正对面,中间无法跨越。
正在此时,施诗突然尖叫一声,朝苏燃后背撞了过去。
“啊——!”
苏燃身体猛地前倾,好在眼疾手快抓住了栏杆,然而不幸的是——他手机掉下去了!
从四楼摔到一楼,“啪嚓”一声,粉身碎骨。
不过他没空关心手机的问题,而是第一时间询问施诗的情况,“怎么了怎么了?”
“呜呜呜我好害怕……我……刚刚有人在我身后,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可我看到他的影子了!”施诗情绪几近崩溃,抱住苏燃哭得梨花带雨,“对……对不起……你的手机……”
“没事没事,你人没事就好,”苏燃听她这么说,脸都吓白了!但还是自觉承担起保护女孩子的责任,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你看到的影子,是在哪个方向?”
“这边”,施诗伸手一指四楼东侧的走廊,幽暗的通道里闪烁着紧急出口绿色的光。
“好,那我们……回去吧!”
“啊……啊?”
“这地方太邪门儿了!你很有可能撞鬼了!不如我们返回市区,从长计议!”苏燃直接认怂,咕咚咽了下口水,“再说我手机都摔坏了,万一骆予安有事联系不上我怎么办?”
“我觉得不行,那个人跑的方向,万一是提供给我们的线索呢?”
“不是大姐!这他妈又不是玩儿密室逃脱!那他妈又不是NPC!可能真是鬼啊!”苏燃气得直接爆粗口。
“那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施诗话音未落,脖子上蓦的一凉——
一把锋利的军刀抵到她喉咙处,而苏燃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她身后!
苏燃一手紧紧握着刀柄,一手死死箍在施诗胸前,圈了个环,让她动弹不得。
施诗脸上惧色全无,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冷笑一声:“还好,你笨得也没那么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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