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这是苏燃意识模糊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他的身体软软滑倒，手中握着的军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身后，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手持一块白毛巾，确认苏燃晕过去了才移开，表情十分凶狠。

“老梁，赶紧给我松绑！”施诗得意一笑，却因为胳膊太疼了，导致那笑容有些凄惨。

被称作“老梁”的人正是因故意伤害未遂拘留15天后释放的梁平川，曾经还吐过苏燃一口唾沫。

梁平川拾起那把军刀，大手一挥，施诗身上的绳子应声掉落。

她疼得牙齿直打颤，气愤地朝苏燃腰处踢了一脚，吩咐道：“你先带他去观景室，我去找金医生治手臂，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仪式开始。”

“是！”

梁平川难掩兴奋，一把扛起苏燃甩到肩上，大步流星离开。

……

苏燃悠悠转醒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隔间里，正方形，面积不到两平米，右上角有一个小音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头顶灯光颜色像医院手术室，白惨惨的。

背后是门，面前是窗，两面都是墙。

门紧锁着，窗户足有一人高，透过它可以看到外面。

苏燃只看一眼，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因为无数个类似的格子空间出现在眼前，呈环形包围，每个里面各有一人！

像鸟笼，像蜂巢，也像古罗马时期的角斗场。

这些人长相不同，肤色不同，脸上却都带着期待的神色，不停敲打键盘。

苏燃突然意识到——他们并不是真人，而是一块块屏幕。

因为每块屏幕左下角都有一长串不停滚动的文字，是字幕：

“怎么还不开始？快点快点！”

“等不及了快开始啊！”

“围观千亿富豪被虐杀的现场，这辈子都值了！”

“什么虐杀？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是献祭！你刚入会不久吧？少乱用词拉低我们水准！管理员把这人叉出去！”

“阿门，向死而生，在地狱受苦也是一种赎罪”

……

眼花缭乱的语句和表情符不断从眼前闪过，苏燃触目惊心，双手紧紧扒在玻璃上，后背都湿透了。

他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往下看，漆黑的虚空，深不见底，但他隐约猜到，骆予安就在下面。

对其他人来说，接下来应该会看到一场足够刺激感官的直播；而对于他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现场直播”。

苏燃用力砸了几下窗玻璃，声音闷闷的，像水滴灌入海绵，溅不起任何水花。

可见这玻璃足够厚重，足够隔音。

下一瞬，一道白光自上而下，穿过层层黑暗，在底部打下一圈冷白的光晕，也照亮了一个人的背影。

苏燃尖叫一声，更发了狂似的拍玻璃，手脚并用，甚至像只困兽一样用脑袋使劲撞，可惜无济于补。

正中央的人正是骆予安！

和苏燃刚刚看到的监控画面吻合，只不过骆予安现在背对着他，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动静。

弹幕刷得更加疯狂——

“这就是骆予安？”

“为什么要蒙住眼睛？万一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们怎么办？！”

“就是就是！而且晕着算怎么回事？清醒的时候受折磨才更刺激！”

“摘掉黑布！挖他的眼睛！”

……

很快，弹幕中充斥着各种变态诉求，好在苏燃除了中文什么语言都不会，只有少数几句能看懂，否则早吓死了。

他仔细观察房间四周，思考逃出去的方法，此时音响里却忽然传出一阵细微的声音。

是呼吸！骆予安的呼吸！

苏燃屏气凝神，但那声音很快被嘈杂的声浪掩盖。

——嘶吼、尖叫、哭泣、狂笑……如来自地狱的哀鸣，直教人神魂俱颤。

苏燃又赶紧扑回窗户边，感觉心脏收缩成了一个毫无弹性的肉疙瘩，稍有不慎就要爆裂开来。

“不要……不要……”

他已经完全呆住了，因为所有人的屏幕上都正在进行一场投票，一场关于以何种方式处死骆予安的投票。

呼声最高的是“火刑”——他们想要看他烈火焚身，挣扎而死的模样。

其次是“凌迟”和“绞刑”。

但这不是动动鼠标就能行使选择权的投票，而是靠真金白银砸出来的，选择哪一种就要在对应的方式下付款，最低一次100美金，上不封顶。

数字不断攀升，卷入额度很快超过了三百万美金。

“疯了……简直疯了……”

寒意和恐惧像毒药一样蔓延至苏燃的四肢百骸，他呆呆坐在地上，把眼前的一切当成了一个梦境，一场玩笑……

假的，都是假的！他根本没来过M国，没到过什么云岫医院，他还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一睁眼就能看见骆予安的脸。

只要醒来，只要醒来就好了……

直到眼前燃烧起熊熊火光，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开始撕心裂肺地尖叫，打滚，捂着肚子一阵又一阵痉挛，抽搐，剧烈咳嗽，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同时也像一只发了狂的小鹿，乱转乱撞，却撼动不了那块玻璃分毫。

最后，眼前出现一具焦黑的尸体，灯光骤停，世界重归黑暗。

苏燃瘫倒在地，彻底没了动静。

·

摆满瓶瓶罐罐和电子设备的实验台前，一个金发碧眼的人身穿手术服，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

他左手拿了只针管，针头朝上，排出里面的空气后，透明的液体便从针尖渗出。

几分钟后，他身后的门被人匆匆推开。施诗走了进来，打量他一眼，用英语吩咐说：“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他很快就会被送来”。

金医生没回头，也没答话，继续摆弄手里的针管。

施诗对他这个样子见怪不怪，独自走到一旁的手术台前，抱臂看着那堆精密又复杂的医疗器械，呼吸急促起来。

——成了，就快要成了！属于她的那个骆予安，马上就要回来了……

但成功几率多少，谁也不敢保证。

她冷静几分，用冰冷的口吻说：“尽量提高手术成功几率，如果不行，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弄成植物人我也不介意。”

“呵——”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从金医生口中发出。

施诗神经高度紧张，本就草木皆兵，听后直接怒道：“你笑什么？！”

金医生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施诗察觉到不对劲儿，走近几步正欲查看，手术室的门又被推开，车轮咕噜咕噜滚动，进来一辆转运车，上面躺着个人，身盖白布，头脸都不露。

一前一后推车的是两个穿制服、戴口罩的男医生。

“打麻药就好了，干嘛要盖着他？”施诗神色不悦，走过去一把掀开蒙在骆予安身上的白布，瞬间花容失色。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男医生已经迅速绕到了她身后，“咔吧”——她胳膊又折了！之前是左边，这次是右边！

骆予安拽下口罩，露出清俊的脸。

施诗气急败坏，大喊：“你们商量好的吧！怎么都会这招？！”

另一个医生被眼前情况整的先是一愣，紧接着挥起拳头便要朝骆予安砸去，结果腰窝一麻，软软倒了下去。

“金医生”将一直举在手上的那只针管抽出来，拽掉口罩和手术帽，晃动了下耀眼的金发，吊儿郎当道：“骆总桃花债不少啊，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儿～要是知道头都不用回，我才不戴这破美瞳，难受死了！”

此人正是宋子昱。

骆予安从后面打量着施诗的发髻——她还是喜欢中式盘发，中式服装，就算是冬天也要在大衣里套旗袍，在头上插发簪……

进入手术室之前，他无数次幻想过K的样子，凶神恶煞的、阴狠毒辣的，或者一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从没想过是她！

他手上力道奇大，声音却有些颤抖：“怎会……是你？！”

“是我！一直都是我！”施诗双目血红，表情撕裂，身体疯狂扭动着，“为什么？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为什么？！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什么最后一步？”骆予安用力摁住她，疑惑道。

施诗精神却已经崩溃了，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还都是怨毒的咒骂。

“要不算了吧，这事儿问他也行”，宋子昱掏了掏耳朵，走到一处储物柜前，打开柜锁，里面登时跌出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这才是真正的金医生。

宋子昱撕开他嘴上的胶布，金医生立刻大喘着气，进行了一系列控诉，却在看到骆予安后双目放光，用英语大喊：“太好了！你还活着！”

——You are my most perfect creation.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骆予安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全身血液都冷了，这一刻，他起了杀意！

——获得一个人的体细胞，提取出细胞核，将其与同样去掉细胞核的卵子结合，便可形成一枚受精卵，再放入母体孕育，这便是克隆人的原理。

毫无温度的科普文字，不管在哪个网页都能轻易搜到。

可放到一个孩子身上，便是如影随形的噩梦和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重压！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

骆予安也彻底失控了，一把揪住金医生的衣领，拎起他的脑袋就要往柱子上撞。

“等等！”施诗大喊一声，状态看着比刚才正常一些。她瞥了眼钳制住自己的宋子昱，又看向骆予安，眼中闪过一抹黑亮的光，冷笑道：

“别急着泄愤，人还没到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