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会持续很久,监狱有它自带的照明系统,从孔蔓生扯掉灯管开始,黑暗就陷入了倒计时。马头人在数过二十之后,四周果然亮了起来。
五张陌生的面孔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马头人,排在最前面的女孩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完整的鸡蛋。
马头人忽然意识到不对,这里并不是色彩监狱,这里是它们不认识的地方。
魏雪云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马头人,再瞥一眼它们手上闪着寒光的剔骨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绘本又吞了什么玩意儿,一看就不好惹。
绘本却不知道被自己吞下的人还有闲心编排自己,它此时难受得想把自己的内页都给撕了。孔蔓生冒头的时候它以为对方给自己带来的了数不尽的色彩,绘本敞开书页,没想到被塞进来的却是两个马头人。
“这是什么,出去!出去!”绘本慌张地狂喊,马头人被困进自己体内的时候它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并且比起另外五个被吓懵了的人,这两个马头人绝不是善茬。
发现自己被困,马头人立即挥起剔骨刀对着空中一顿乱砍,看似每一刀都挥空,其实全砍在了绘本的躯体上。也就一本书不会流血,绘本承受的痛苦只能自己消化。
黑暗是打开色彩监狱和沙漠之间的通道,那么孔蔓生当然也可以自己造出一个通往沙漠的通道,而另一头则连接到同样制造出了阴影的绘本身上。
绘本美滋滋地等着逃逸的色彩,却不想等来了两个杀神,它想把马头人吐出去,却被孔蔓生死死压住了封皮。
“滚下去!滚下去!”绘本起先还有精力叫嚣,随着马头人挥刀的次数越来越多,它描金的表情也开始变得痛苦不堪,封皮还被孔蔓生压住,终于,绘本忍受不了,它用力地打开内页把所有人都给吐了出来。
前方几步距离有一个超过一米深的大坑,魏雪云五人刚一落地假玩家们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马头人才抖开铁链,忽然头上一黑,一本张开的巨大绘本朝着两人头上砸来,正好覆盖在那个深坑之上。
再度推开沉重的绘本时,马头人又回到了色彩监狱内。
“这是什么地方!”绘本发出难听的尖叫,被孔蔓生一巴掌打断:“喊啥,你不是想要色彩吗,这里全都是,感不感动,我把你送到色彩的老巢来了。”
要能自己来绘本哪里还需要让孔蔓生和徐非弋去偷放色彩出来?这一点就算绘本不说孔蔓生也显然想到了。绘本不敢自己闯色彩监狱,就通过威逼利诱唆使其他人。
意识到自己进到了色彩监狱,绘本枣红色的封皮都吓褪色了。“别把它们放出来哦,不然这里是它们的主场,你我都得死翘翘。”孔蔓生扒拉住封皮,恶魔一样在它的书脊边耳语。
突然,所有的牢门外响起“咔哒”一声,孔蔓生应声回头,牢门上的电子锁整齐划一地抬了起来,牢门顺势打开。
“是颜色,颜色!”吓成渐变色的绘本声嘶力竭地高喊,那些在监牢里蠢蠢欲动的色彩宛如藤蔓一般缠上牢门,然后如雨后春笋似的暴涨,继而冲垮了牢门。
「沙漠就是海洋——」一条冰蓝色的规则从地面上腾起,于空中转了个圈又沉入地下。这是一条孔蔓生已知的规则,他顾不得再锁死绘本,而是追逐着一条条由不同颜色书写的规则而去。
「判断金石像的方法是鼻子的角度——」又是一条金色的规则,它好像是凝固在了空中,但只要孔蔓生看向它它就跟害羞的大闺女似的光速飞走了。
孔蔓生从未想过那些面容一模一样的金石像居然在鼻子挺立的角度上是有细微差别的,光凭肉眼很难发现,徐非弋一定是借助了其他方式。
线索任务提供的线索!孔蔓生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徐非弋的线索很可能是一种非常实用的技能,能帮助他在不易分辨的场景中发现毫厘的不同。
绘本张开贪婪的内页不断试图捕捉飞舞在空中的色彩,不幸被它俘获的色彩填进内页后,瞬间就布满了一些画面。
每得到一种色彩封面上的描金五官就露出一种餍足的神情,就像咖啡表面的拉花,融混得是那么自然,蓦地在内页上形成了漂亮的纹样。
徐非弋得手了!他成功地潜进了监狱长的休息室,并且拿到了打开密码锁的密码。顾不得绘本和彩色的规则,孔蔓生马不停蹄向田落地停留的那间牢房跑去。
他的脑仁剧烈地跳动起来,连接着耳膜鼓鼓发出不停歇的动静。“一定要活着!”孔蔓生在心里大喊。
尽管外面已经吵翻了天,牢房中却还是难得的宁静。孔蔓生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白,就好像不夹杂一丝杂念的梦,纯质得令人心醉。
这抹白注意到了孔蔓生的视线,它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中传了出来:“你的朋友很虚弱,随时会死,但不是现在。”
意识到这抹白就是要救田落地命的老者,孔蔓生的怔忪稍纵即逝,心里莫名地安定起来。
“谢谢,你不跑吗?”他对白色道。
“我在这里住太久了,已经没有逃跑的必要了。”白色缓慢地说着,它也不记得自己在这座色彩监狱被关了多久,它只记得自己入狱之前,一直都是悬壶济世的医者。
色彩也有职业,如果不是孔蔓生自己亲眼见过,恐怕很那想象。
小心翼翼地背上田落地,他对白色尊敬地道谢:“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牢门已经打开了,请自便。后会有期。”
说完他就背着田落地去找徐非弋了,他们要赶紧汇合,并且在监狱的守卫者们反应过来之前逃出这座监狱,否则……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孔蔓生瞬间觉得后背一凉,一截冰冷的刀刃从前胸贯出,刀尖上还挂着斑斑驳驳不祥的铅灰色。
背上的田落地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他已经虚脱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就算中刀也没有丁点力气再喊出来。
疼痛这才慢悠悠开始沿着伤口扩散开来,身后不知几时多了一个马头人。但它长得跟绘本吞噬的两个不太一样,这个更加高壮,体型上的差距无一不在提醒着孔蔓生他们之间的实力鸿沟无法逾越。并且缝在脖子上的马头套中央还有一个三角眼形状的浅色印记,它很可能是监狱长。
孔蔓生感觉自己软得像条被剔去骨头的蛇,越来越脱力,最终他手一松和田落地一起摔到了地上。身下的湿黏越发重,孔蔓生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肌肉失去力气的那种松弛感抓住了孔蔓生的每一个细胞,让他无从发力。
监狱长提着铁链走到两人面前,它抽出剔骨刀,孔蔓生发出一声闷哼。马头人举着刀似乎不解恨,它扬起手中的寒光,一刀斩了下来。
金属相击打的火花在亮如白昼的走廊上依然发出刺眼的亮光,剔骨刀被一条铁棍从半空中截住,铁棍的另外一头,隽秀到有些耀眼的男人面容上现出极致的冷漠,即便是监狱长也被他生冷的目光刺得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气场让马头人也感觉到了一丝畏惧,它收回刀猛地向后方跳开了几步。
徐非弋低头瞥了一眼孔蔓生,那人苍白到全身的血液都流干了似的,仅剩一点微弱的呼吸还在维持着胸膛趋近于无的起伏。
“没提前跟你们这些NPC说不能伤害他是我的错,但不长眼睛就是你的不对了。”
空气似乎微微变形,监狱长看着眼前宛如看死人一样看着它的徐非弋,心中竟然升腾起一种呼吸不畅的荒谬感。
再醒来时魏雪云和费黎正一左一右围在他身旁,孔蔓生茫然四顾:“你们怎么也死了?”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魏雪云呸呸了两声。
孔蔓生支起身体想起来,一动彻骨的疼痛就跟被拆散架一样席卷了他的全身。“田落地呢?”
“他比你状态还好一点呢。”魏雪云指了指一旁昏睡不醒的田落地,“你们背后中的那一道没有刺中他的要害,倒是差点要了你的命。”
徐非弋一手捞着田落地一手抱着孔蔓生从地下的阴影里出来的时候简直称得上可怕,他全身都是血,从头到脚把人给淋了个透。
魏雪云看见他声音都开始抖了,不料徐非弋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是我的。”
他身后还跟着一抹奇怪的白,本以为又是什么副本中出现的怪物,没想到白色也自己开口说话了。
“把他们放到地上。”苍老而陈旧的声音响起。
白色在观察孔蔓生的时候平板没有五官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罕见的忧虑,它摇摇头:“这个人很难救。”
“很难救不是没有救,我知道你有办法。”徐非弋并不过分激动,相反他异常平静,说话的声线四平八稳到魏雪云有些害怕。
“唉。”白色叹了口气,“好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