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洪涛：“是马尔斯镇长？”

徐非弋：“嗯。”

“先等一下，我们就这么去不是跟无头苍蝇一样吗？”胡莉莉首先提出异议，她一向谨慎，并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几个人就对了个眼神而已，凭什么这么确定他们要找的关键人物就是从未露面的镇长马尔斯。

“最早被污染的人不是是厂长吗？”李飞弱弱地举手，看起来他也同意胡莉莉的话。

陈芳梓虚弱地开口，看起来肢体的鹿化让她并不好受，连声音都开始变得像动物一样瓮声瓮气：“就是因为厂长是第一个被污染的，他来自临镇的罐头厂，是镇长最早接触的人。而想要找出小镇被污染的真相，这个把这个污染源从临镇引过来的镇长恐怕就是解谜的关键。”

她说得很吃力，但表述得十分清楚，李飞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紧接着陈芳梓感觉自己已经裂成了三段的鹿腿上有人轻轻用握成拳头的手安抚性地在她右腿侧拍了拍，似乎是在示意让她好好休息，陈芳梓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但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她从孔蔓生肩膀的左侧换到了右侧想要看清，可李飞早已转过头崇拜地望向徐非弋，恍惚间陈芳梓以为刚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是她已经变得迟钝的肢体产生的为了让她确认自己还是人类的动静。

胡莉莉还不死心：“如果你猜错了呢？”

“那么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徐非弋浅笑着反问，胡莉莉语塞。

很显然，这个只存在于各种记录和对话中的马尔斯镇长，就是他们要找的异化污染源。他从临镇参观过后回来就一直致力于让向日葵小镇也拥有自己的工厂，甚至将厂长都请了回来。

而从他们返回小镇后一切的诡异就此拉开序幕，厂长被污染异化后镇民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变成怪物，在这场逃灾难中逃脱生天的人们聚集到了镇上唯一的教堂里，很可惜，看样子连神父也未能幸免。

教堂很快被恶魔占领，而毫不知情的幸存者还跪在圣母脚下乞求她的庇佑，当恶魔听到了他们的祈愿，契约正式达成。

我许诺你逃离被污染异化的危险，却没承诺要以人的姿态。

后续就跟欧洪涛他们在监控里看到的一样，变成鹿的人被做成了罐头送给躲避在商场里的人，只有吃下了鹿肉的人停止了所有的异化，但，他们再也进不了教堂了。

被神厌弃的灵魂，只配在人间游荡。

而当12月阴冷的圣诞节过后全镇大部分人都开始异化为怪物和鹿，罐头厂仍然按计划建立了起来，除了那个心心念念要把工厂引进的马尔斯镇长，他们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我们上哪里去找他？”胡莉莉很苦恼，已经是第七天的早晨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或许先前所有的方向都是错误的。

“他还活着吗？”一直没有出声孔蔓生幽幽发问。

“早几天还活着，现在，不一定了。”徐非弋很遗憾地答道。

每一次游戏开启时间线都会重置，不管上一轮中NPC经历了什么新开的游戏中他们仍会尽职尽责完成自己的故事线，所以最早的几天内镇长一定还是存活的状态，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天，镇长是异化为了怪物还是鹿抑或是好好地藏在什么地方躲了起来就真不好说了。

“不过我还是倾向于认为他还活着，毕竟在全镇都陷入被邪物污染的灾难之后他还有力气建设工厂，想必也会有自己独特的求生之法吧。”

“那我们现在赶紧去找他啊！”胡莉莉急得跺脚，徐非弋却不慌不忙，“不着急，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回去一趟，毕竟规则很快就要生效了呢。”

“原来还可以这样解读？”孔蔓生后知后觉，『九点以后不能出门，九点以前必须回家』这条规则不仅仅是他们以为的不让夜晚行动的限制，还可以是晚上九点以后不能出门，早上九点之前必须回家，那么出门的时间只要卡在晚上九点之前都是自由的了。

孔蔓生：“你怎么猜到的？”

徐非弋：“游戏规则对所有玩家都是公平的，没理由其他人都不限制晚上外出只有我们俩不能，所以这条规则或许有别的解读方式。”

回到快乐之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安娜照旧早起准备早餐，见到两人灰头土脸地回来，她不悦地嘟囔：“你们干什么去了，一大早就没见到人，还好你们赶回来了，九点是要吃早饭的！”

她对孔蔓生的态度还是那种介于不满与幽怨之间的嫌恶，“露西亚，你是一个淑女，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去洗漱！”

接着又朝徐非弋道：“还有你，不要总是拐着露西亚去干一些令人烦心的事，要知道我们家收到的投诉还少吗，上一次你们俩差点拆了邻居的家的院子！”

想起变成鹿的维克多，面对安娜的刁难孔蔓生也不再反唇相讥，“安娜，我……对不起，维克多的事是我们没能做好。”

他不敢面对安娜的眼睛，她的一个女儿被称作是恶魔之女却被自己占用了身份，而另一个儿子在昨夜也变成了鹿，伊桑也许出现了污染异化，丈夫早已失去神志。总之，在这个游戏里安娜很快就会变成孤家寡人，不管重置几次，她都难以逃脱这样的命运。

想到这里孔蔓生有些不好受，他安慰安娜：“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能救维克多。”

“你在说些什么胡话？”安娜狐疑地看着孔蔓生，“维克多不是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吗？”

“啊？”孔蔓生也疑惑了，正巧二楼靠外一侧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是维克多起床了。看着楼梯口手脚健全的人形小男孩，孔蔓生傻在了原地。

“怎么会？”他完全不能理解，维克多是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进到客厅时他就不见了，孔蔓生以为他是不想让安娜知道他变成了鹿的样子。

“维克多”缓慢地下着楼梯，看得出他的关节僵直很难打弯，下楼下得十分费力。见两人望着自己，“维克多”点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是虚幻世界。”徐非弋靠到孔蔓生耳边，“我们回到了虚幻世界里。”虚幻世界是五年前向日葵小镇还没有被污染的模样，那个时候的维克多只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男孩而已。

这顿早饭孔蔓生食难下咽，他草草喝了杯牛奶就结束了战斗，他们要尽快找到镇长马尔斯，维克多自然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快乐之家。

孔蔓生：“怎么样才能回到真实世界？”看着一瘸一拐走路的维克多，孔蔓生心里很不是滋味。

徐非弋：“再去打翻一次稻草人的帽子。”向日葵花田的规则上说『稻草人的帽子如果歪了，请立刻远离花田』，就表示着每一次帽子歪掉的时候真实世界就会出现。

广场上欧洪涛他们已经等在了那里，“我们回到汽车旅馆后发现又回到了虚幻世界，我猜马尔斯镇长不会隐藏在虚幻世界里。”

徐非弋“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真实世界，荒废的工厂中仍时不时传来机器的轰鸣，陈芳梓原先单薄的少女形体变得更加圆顿，他们本以为干掉了附身在圣母像上的恶魔就能阻止陈芳梓的异化，现在看来她变鹿的进程根本就没有停止。

尽早找到马尔斯完成支线剧情离开游戏才能拯救陈芳梓，他们耽搁不起。

厂房白天也灯火通明，但在真实世界里，他们一路走着进厂都没有人阻拦。直到在称重操作区，他们才发现一个穿着工厂制服的胖男人正在给每一罐加装好了调料的罐头称重，他手上拿着一把切成一厘米见方的肉块，随时在罐头中添减分量。

称量好的罐头被放上传送带送到了烹饪区，经过预热器被高温蒸汽冲击了半分钟，罐头表面的肉块开始泛白，肉块间的空气也排除殆尽。

胖男人腆着肚子艰难地揉了揉盯称盯到发花的眼睛，然而他不敢停下，就好像只要他不继续工作会发生很可怕的事一样。

伏在孔蔓生背上的陈芳梓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她同住在一个宿舍的工友，陈芳梓见过的没有贴标签的罐头正是这位工友带回来的。

“马尔斯镇长，不用再继续了，商场里的人都没能活过那个新年后的冬天。”徐非弋沉沉地开口道。

闻言工人手头的动作一静，接着又继续称量，填装，传送，仿佛没有听到有人说话一样。

孔蔓生却是一惊，“他就是马尔斯镇长？”

徐非弋轻抬下巴，“你看着工厂里还有别的活人吗？”偌大的厂房里合模机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流水冲刷过罐头顶，卷边接缝后罐头的盖儿就封好了。

胡莉莉浑身一哆嗦，果断躲到了李飞背后，她总觉得四周有无数双眼睛正瞧着他们，目光一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