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了呢，你还不打算开启支线剧情我们就真的要团灭了哦。”徐非弋苍蝇绕耳式地围着金媛媛发问，金媛媛头都要秃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出去后一定要掐着秦乘鲤的脖子大声质问是不是他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为什么要安排这么一个烦人的工作。

“支线剧情开启点就在美术馆内，就在大厅中央的水池呢。”金媛媛黑眼球挤出了半个眼眶，“关闭喷泉就会有支线剧情提示。”

倪狻利用策展人的身份很快就找到了控制室关闭电源，水流干后喷泉上方果然出现了一行浮在空中的字，正由半透明变成凝固的冰晶字样。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4:23，请各位玩家再接再厉。

金媛媛的脸拉了下来，连带着徐非弋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什么意思？”金媛媛不可置信地看着水池上方的字样，明明他们拿到的攻略不是这样的啊。

这个副本比较特别，在进入游戏时玩家就被分为了普通玩家和隐藏玩家两个阵营，且隐藏玩家身份对普通玩家是保密的，只有隐藏玩家自己才能辨别同阵营的队友，同样，两个阵营的通关规则和限制条件也不尽相同。

作为隐藏玩家，金媛媛他们的攻略从游戏开始就已经单独发放，在美术馆外隐藏玩家不受规则的限制与伤害，但在美术馆内受到的伤害则会加倍，完成支线剧情后即为通关，并且可以获得三倍于普通玩家的铃兰。条件是一切与女巫相关的规则不得破坏，否则伤害女巫就是伤害自己。

但他们也有一个致命的限制，如果被普通玩家猜到身份则隐藏玩家身份失效，奖励恢复为与普通玩家一致。

“难道说！”金媛媛面上的血色几乎瞬间褪去，眼中却暴出好些血丝，隐藏玩家身份失效的同时他们也失去了支线剧情开启的机会。

这一次连徐非弋也不再淡定，没来由的不安从孔蔓生心底腾起，他把唐开拽到身后，“跟紧我。”大厅白光再度闪过，这一次不是外放式的闪光，而是收缩着像是要把光拉扯回去。

水池上方的计时归零的瞬间，整个美术馆陷入了绝对的灰色之中。仿佛是化不开的浓汤里滴进了油，油膜瞬间布满汤面，把整锅汤严严实实的糊住，透不过一点空气。

灰调中所有雕像都活了过来，他们把孔蔓生一行人团团围住，最上方的两尊雕像一左一右抬出一张比美术馆里所有画作都要巨大的画框，罩在了众人头顶上。

画框中间是他们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东西——堆满眼球、仿佛被拉长的蝴蝶翅膀一样的视天使。

视天使从画布上挣脱出来，它如同被层层包裹的茧一样破蛹而出，孔蔓生第一次正视着视天使完全打开翅膀。

那是从大到小左右对称的六扇翅膀，每扇翅膀上布满上千只人类眼球状的异物，它们开合着眨眼盯住孔蔓生，透过瞳孔孔蔓生看到了无边的黑暗，那是被吞噬后陷入的永无止境的虚无，而现在他们即将坠入同样的地狱。

“糖！”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孔蔓生浑身一震从视天使的注视中解脱出来，他连忙摸出女巫的糖果砸向视天使，或许是这一次视天使已经完全脱出了画框，糖砸到它翅膀上只是一弹，它甚至没有再看那玩意一眼。

完了，孔蔓生心底一凉，原来死亡来的是这么突然，女巫的诅咒应验了，他们果真的要全部死在这里。

他扑在唐开身上替他挡住视天使的注视，仿佛这样还能让对方多活一秒似的，孔蔓生也奇怪自己这种莫名的坚持是从哪里来的，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如果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他食言了吧，孔蔓生说过自己要带着唐开一起离开游戏，可最终他拯救不了任何人。

灵魂被拉出身体的感觉是那么清晰，身后黑洞一样的眼睛慢慢扩散，他看着自己离身体越来越远，被遮挡住的唐开已然没了动静。

孔蔓生闭上眼，耳边的风被拉得极细极长，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千百万年前来自天外的低语。

“去死吧，怪物！”

他猛地睁开眼，意识又回到了地面上，孔蔓生仰躺着被翻开，唐开站了起来，他左手握紧右手朝着视天使捅去，指尖的寒芒闪着微微的银光。

“唐开！”孔蔓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他想去拖拽那个大男孩，温热的血迹正好滴落在他的眉心。

唐开回头冲他笑了笑：“小孔哥，再见了。”

视天使翻滚着无声嚎叫，它退回了画布上，巨大的画布中央被扎出一个芝麻大小的圆孔，唐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他的目光死死黏住中心那只最大的眼睛，视天使吃痛，灰色倏然散去。

与浓到化不开的灰色一起消失的还有唐开，画框还停留在原地，下方是一枚已经钝了头的大头针。

画布上浮现出一行行斜体花字，那是本轮游戏中被遗忘已久的通关攻略：

普通玩家（6位）：每日在馆内需度过五小时，每天打卡至少五枚以上，并在春之森美术馆度过六天即可通关；

女巫玩家（6位）：完成支线剧情“《视天使之歌》修复计划”即可通关；

盲盒玩家（1位）：顺利度过十一天即为通关，如在开启支线剧情前玩家身份泄露则需完成两项任务才可通关。

另：女巫玩家与盲盒玩家不得伤害视天使。

是否开启支线剧情——修复原始版本的《视天使之歌》，需要用到一名玩家的皮肤当画纸，一名玩家的血液当颜料，用一名玩家的骨骼作画。

孔蔓生嘴唇微启：“开启。”

刹那间雕像与画框如云雾般飘散，大厅依旧是那个清冷的大厅，连地毯上还有一块掉落的纸屑都无人清理。所有工作人员均已下班，空荡荡的美术馆静得能听到回音。

倪狻：“女巫玩家？”

金媛媛、汤雅芙和潘自珍同时噤声，徐非弋吐了口气，“别装了。”金媛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女巫玩家一共六人，王宛枝虽然殒命于染坊，但金媛媛她们怕是早就猜到她并非死于规则而是被人杀害，所以才会在女巫厨房坑了普通玩家文伟一把。至于同为女巫玩家的赫正为什么会变成老鼠，想必他是干了什么事引起了女巫不满，但女巫总归没有杀他。

而最后一名女巫玩家恐怕就是最早丢掉性命的那个惨叫男了，现在想来一个新人就算有人逼迫也不可能真的任劳任怨去蹚雷，他或许以为自己拥有额外规则只要不进入美术馆内就不会有事吧。

至于普通玩家，徐非弋从不怀疑倪狻有其他身份，否则以他的能力早就通关自行离去。“难道说……”奇子福至心灵，众人齐刷刷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孔蔓生，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处在沉默中。

唯一已经通关的盲盒玩家——孔蔓生。

小小的惊讶过后徐非弋眼底流淌出的是一点欣赏与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藏得不错。”

“谢谢。”孔蔓生没什么情绪地答道。

“什么意思？”金媛媛云里雾里，但她看孔蔓生的眼神却不再和气，“就是说我们所有人里面只有小孔哥通关了？那唐开是在做什么，他当了回英雄就救了一个已经通关的了人？”

“唐开救了你们所有人。”孔蔓生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如果当时唐开不用大头针刺向视天使，那么孔蔓生现在已经被传送回游戏大厅了，可其他人却就要止步于此。他用尽全力换取孔蔓生的安全，殊不知那只是一个同他们一起永远留在这里的壳。

金媛媛闭了嘴，喷泉上的数字重新开始跳动——47:59:59，唐开用自己的死亡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两天时间。

修复《视天使之歌》需要用到三名玩家的骨血皮，骨可以从赫正身上取得，他的身体还存放在保洁员的垃圾车里，血的话，入门处雕像手指上还沾着惨叫男的血迹，可惜皮他们要去哪里取？

金媛媛狂躁地揉着头发，虽然多出来两日其实一点也不轻松，他们必须尽快修复画作让《视天使之歌》重新展出，徐非弋倪狻和奇子三人才能在最后一天完成打卡任务。

王宛枝早就早泡到发胀，文伟已经是一尊完美的琥珀糖人，唐开被视天使带走根本没留下遗体，想要弄到能修复画作的皮肤，除非从他们活人身上切。

一听要刮皮奇子就叫唤起来：“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要活人的皮，想都不要想。”他裹紧西服离几个人远远的，生怕他们会临时起意把自己剥皮拆骨。

“或许，有个地方可以碰碰运气。”孔蔓生突然出声。

天使博物馆黑灯瞎火的传统不能丢，孔蔓生领了手电筒发给众人，自己却走在队伍的最末尾。“怎么了，被媛媛说了不开心啊？”徐非弋打趣他，似乎丝毫不在意他们只有两天好活了这件事。

“别在意，面对生死谁还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呢，媛媛虽然气你隐瞒身份，但是她自己也有特殊身份，你们俩扯平了。”

“那你呢，你也不在意吗？”孔蔓生停下脚步。

“其实第一天的时候是有办法在展出时间内参观Kl展厅的吧？”孔蔓生道，“虽然Sn馆关闭我们只能沿着内部通道前往Db厅，但只要不进去从外面的通道绕过已经关闭的Gc厅，是能够在13点前进入Kl厅的。”

他想起倪狻带着大家打卡完Db和Kl两个厅，那时还不到十二点整。“而这样做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在Kl厅里待上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了，最后即便是打了卡，也只能遗憾收场。”那时美术馆规定每个展厅最长只能参观一小时，最短却不过十数秒就够了，可惜他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他逼视着徐非弋的眼睛，“你和倪狻那么聪明，没道理想不到这一点吧？所以是什么让你们第一天想尽办法绕开了视天使，却又在第二天主动迎了上去？”

“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我不能知道的秘密？”如果徐非弋愿意，他有的是办法在美术馆度过六天时间，“你说过这是两星半的游戏，不会死什么人。”

徐非弋看着面前这个眼底都铺满寒霜的人，他秀气的面容因为压抑的怒意已经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纹路。徐非弋当然可以否认，但他并不想骗孔蔓生，“我有不说的权利吗？”

这个回答出乎了孔蔓生的意料，他沉默片刻，“好。”

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这场游戏中自己欺骗了徐非弋，所以现在他也不打算告诉自己是很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