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栗子糖(三)

秦乘鲤没睡,包甜甜去叫他的时候他半靠在被褥上闭目养神,倒是皇明越睡得很香,他一闭上眼就失去了意识,包甜甜硬是又拉又拽才把他迷迷糊糊从床上弄了下来。

开水房里的黄符不止一张,秦乘鲤拿着黄符扶住头晕目眩的柳宿莘去找接待员要说法。“这位同志,我爱人住进你们旅社就开始犯晕,尤其是喝了水房里的热水晕得更厉害了。我们在水房里发现了这个,你们旅社该不会是搞什么封建迷信吧?”

接待吓得一愣,她是没想到秦乘鲤敢直接拿着黄符来找他们对峙的,支支吾吾半天后前台才道:“没有的事,您这是哪儿的话……”她还没说完就被秦乘鲤拍在桌上的手唬得一哆嗦。

“我要投诉!”秦乘鲤粗声粗气态度蛮横,接待小姑娘都快哭出声了,她连忙找来了老板,老板胡胜利是个机灵人,见秦乘鲤要动真格,赶紧上前陪不是。

“哎呀同志你看,这哪里是什么封建迷信,这就是我们家乡一种祈福的贴纸,我个外地人在这里办个民营旅社不容易,这不还是希望生意兴隆嘛。”胡胜利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这要是传扬出去他这家金河旅社怕是再也不能在芦花口立足了。

可秦乘鲤并不买账,“哼,你胆敢搞这些歪门邪道,别人还敢上门吗?”柳宿莘也配合地“哎哟”一声直直往台桌上倒去,脸色白得跟粉墙似的,呼吸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两溜鼻血从柳宿莘鼻下淌出,这可吓坏了胡胜利,他语无伦次急了起来:“这这这,薛神婆也没说这符能让人晕倒啊,不是只管镇邪祟的……”

话一出口他心知不好,秦乘鲤却已经逼身上前,“镇什么东西?”胡胜利还想糊弄,孔蔓生倪狻和哈欠连天的皇明越一齐围了过来,“老板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们几个绝对不会放过你。”

接待员认出了他们仨是个柳宿莘一起来的,如今柳宿莘这个样子了她的同伴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扯了扯老板的袖子打着眼色,胡胜利脸上的横肉往颧骨一耸一耸地挤动,终究是瑟缩着瘫坐到了木沙发上。

“符是八里巷的薛神婆给的,咱们金河旅社之前出过‘殃’,后、后来闹了些怪事,这才找的薛神婆。”胡胜利一脸颓丧地捂住眼睛,仿佛之前的经历他半点不愿意回忆。

孔蔓生:“出殃?”

倪狻:“一种民俗说法,人死后类似于柴火烧尽的烟气是为‘殃’,人遇上人倒霉草木遇上草木枯萎,谁碰上谁就遭了‘殃’。”

“那旅客是在咱们旅社得了急症没的,那家人请的神汉算了出殃的日子和地点就在咱金河旅社,不得已才……”胡胜利心惊胆战,“可后来遇到了一些怪事儿,薛神婆说是‘殃’没出干净。”

想到这里胡胜利悔恨不已,因为“出殃”的人家要挂上白幡白灯笼防止其他人碰上“殃”,但金河旅社毕竟是家民营旅社,要是挂了白幡那以后谁还敢来,因此胡胜利就自作主张把神汉给的东西全摘了,让那家人悄悄儿的把事儿给办了。

薛神婆来旅社里转了好大一圈,“你们这里被‘殃’气缠住了。”只一句话就把胡胜利吓了个腿软,“那怎么办?”他央求薛神婆,对方也很是无奈,给了他一沓黄符。

“你把这些符贴在那人最后离去的地方,过不多久‘殃气’自然会散去。”胡胜利千恩万谢要给她捐香油钱,薛神婆却什么都没要。

薛神婆走后金河旅社的怪事也确实消停了,要不是秦乘鲤把黄符翻了出来,胡胜利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

“那个在你们旅社没了的旅客叫什么?”孔蔓生问。

胡胜利想了想,当时旅客走得急他也吃惊不小,只记得她名字里有个“花”字,好像是外地来探亲的。

金河旅社闹了邪用的也是这种黄符,那么宝华棉纺厂几年前贴黄符恐怕也是作同样用的,而且,符都是那个薛神婆给的。

等到天蒙蒙亮几人就离开旅社按照胡胜利给的地址去找八里巷,薛神婆在芦花口的名声不小,找她并不难。

一路上早点摊摆满了马路两边,包甜甜眼睛里闪着别样动人的光彩,“哇,白糖饼。还有豆腐花。”街拐角一个老汉正把磨碎的板栗泥拌进米粉,又填装进大小一致的木制的模具放在气锅上蒸,不一会儿板栗香甜的味道就像小勾子一样钻入了行人的鼻孔。老汉把蒸好的球形米糕往糖浆里一裹一提,拉丝的糖稀把米糕包得恰到好处,酥脆的外壳里是软糯的栗子米糕,馋得包甜甜路都走不动了。

“啊,是我童年的回忆!”包甜甜万万没想到她儿时最爱的栗子糖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买买买,看把孩子给饿得。”柳宿莘忍俊不禁,掏钱买了一包栗子糖糕,包甜甜一把抱住柳宿莘:“莘姐最好了,莘姐万岁。”

得了栗子糖包甜甜也不哼唧了,腿脚也有劲儿了,皇明越大概是终于醒过神来,看着兴奋不已的包甜甜,他走了过来。

“这是啥?”

“栗子糖,你以前没吃过?”

“没,给我尝尝。”他倒是不见外,直接一口吞了包甜甜手中的糖糕。

包甜甜直愣愣看着手中只剩下一张包装纸的栗子糖,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她的糖就没了呢?包甜甜擦擦双眼,再睁开,包装纸里依旧空空如也。

而抢了她糖的人还在悠闲地咂摸嘴,“有点腻。”

包甜甜愤怒地把包装纸摔在了地上,掐住皇明越的脖子狂摇,就好像刚才扔在地上的不是包糖的纸,而是她失散多年的孩子出生时用来包裹用的包袱皮。

“你赔我糖糕!!!”

柳宿莘些微有些悚然地看着追赶打闹的两人,看来包甜甜一定不知道此刻被她勒到放弃求生**还顺势喝了口茶的大哥到底是什么狠角色。

“孔老弟倪老弟,你们觉得不觉得这个游戏有些不对劲?”秦乘鲤却没有他们仨那么好的兴致,他跟在几人后面,与孔蔓生攀谈起来。

是有些奇怪,从进入游戏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看到过一条称得上是规则的文字。“老秦你以前玩别的游戏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孔蔓生反问。

对于“老秦”这个过于自来熟的称谓秦乘鲤也仅仅只是抬了下眉毛,“从前有过,但最终结果都不会很好。”他道。一般不按照常规出现规则限定,就意味着规则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栗子糖》这个游戏的主规则是“规则具有五感”,而规则到底怎么个具有五感法他们还没有一点头绪。

八里巷是条老巷子,两边低矮的民房屋檐下挂满了为数不多几种颜色的晾晒衣物,薛神婆的住处很好打听,巷子最深处的一间老宅就是。

本以为神婆住处会充满神秘气息,到了眼前才发现也不过就是普通的老居民房,只是位于巷子最里面阳光有些晒不到,显得阴暗了些。薛神婆刚吃过早饭,孔蔓生道明来意,薛神婆短促地呼了口气:“进来吧。”

薛神婆年纪似乎很大了,她的眉毛都比一般老人稀少了许多,孔蔓生进到屋子里才发现老太太瘦小得几乎只有半个他高,干瘪得像一只老去的鱼鹰。但薛神婆精神头健硕得很,目光炯炯有神盯着几人,蓝花棉布衣浆洗得笔挺干净,看得出她是个爱整洁的老人。

“你们想问什么?”薛神婆搬了把小凳子在屋檐下坐好,她身后的门是虚掩着的,孔蔓生瞥到有个身影从门背后闪过,大约是走得太急还撞倒了什么东西发出一些动静,但薛神婆充耳不闻。

“两三年前,宝华棉纺厂是不是也出现过怪事?”孔蔓生问得很直接,不想薛神婆回答得更直接:“是啊,有个女工起夜时看到了有人在厂子里乱转,以为是贼,结果开灯后那人就不见了。之后女工就疯了,她跑出去的时候还唱歌儿呢。”

“唱的是什么?”孔蔓生站了起来。

“这我哪里晓得,她唱什么歌没人与我说过。”薛神婆凹陷的眼球深邃明亮,一点也不像老年人发黄的眼珠子。“我给了余后生一点符纸,后来听说就没什么事了。”

“那那个发疯的女工呢?”孔蔓生不死心,薛神婆依旧是那副平静淡泊的模样,“后来那个女娃子也死了,跑出去好几天没找到人,再见到的时候是从河里捞起来的。”

“老人家,那前不久棉纺厂的怪事也是您给帮忙办的吗?”秦乘鲤十分客气,甚至称得上是带点恳求的语气,但薛神婆也没因此而动容,“两个女工的事我办不了,太凶了。”

秦乘鲤:“是什么东西很凶?”

这一次薛神婆没有回答,坐了好一会儿见老太太没有说话的意思,秦乘鲤起身:“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退出薛神婆的老房子后几人找了棵老树坐下,孔蔓生觉得有些棘手,很显然这老太太是知道点什么的,可她油盐不进一问就闭口不言。秦乘鲤却觉得还好,他温和地笑了笑,“明天再来一趟就是了。”多上门几趟总能把事问出来的。

“你咋了老倪?”孔蔓生向身边的倪狻问道,从刚才起倪狻就一直时不时望向薛神婆的老房子。

“那个人跟来了。”

“哪个人?”

“屋子里的那个。”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