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最后一口糖糕，时悯舌尖悄悄舔过指尖的糖渍。

他偷眼瞧了瞧正在付钱的唐巳，清了清嗓子。

“唐巳。”

时悯突然软了嗓子，手指揪住唐巳的袖口轻晃，“我的腿好疼。”

唐巳转头，看见小夫郎坐在条凳上，裤腿不知何时卷起一截，露出白皙的脚腕。

唐巳抱臂挑眉，“哪条腿？”

“两条腿，都疼。”时悯眼神飘忽。

唐巳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看了看，突然蹲下身。

时悯眼睛一亮，正要趴到人家背上去，却见唐巳反手从背篓里抽出一根赶山杖，“拄着走。”

时悯：……

回程时，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时悯怀里抱着一根赶山杖，恶狠狠地在地上戳戳戳。

“看什么？”唐巳目视前方。

“你今天为什么要带我来县城？”

唐巳终于转头看他，“让你知道，常牛给你的那些东西，都算不上什么。”

时悯不服，“那些点心，在村里很难买的，别的夫郎想吃还吃不到呢，我只是吃腻了而已。”

唐巳顿了顿，“我能给你更好的。”

他说，“别再和常牛说话了。”

时悯瞪回去，“你凭什么管我，我和阿牛哥是清白的。”

“凭你的食量。”唐巳很认真，“只有我能更好喂饱你。”

时悯脚下一个踉跄。

两人都没再说话。

唐巳看起来在思考什么。

而时悯则是在和999聊天。

就在他踉跄那一下，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小弟啊，我回来了。”

时悯没让自己脸上露出太多欣喜的表情，怕唐巳看出来什么，“999！你之前干什么去了？我喊你都不理我。”

语气中带点撒娇，不像是时悯的口吻，而是归燕常用的语气。

999，“查了查你的数据面板，发现了点东西。”

时悯，“什么东西？”

999停顿了一下，“你的魂体里，不知何时，被打入了一个锚点。”

时悯有点紧张，“什么意思？是不好的东西吗？”

999，“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锚点是任务中心公认的辅助神器，可以帮你更好投入，全方位沉浸式扮演小世界中的人设，在脱离小世界后，还会不受曾经扮演角色的影响，让你重新想起自己是谁。”

时悯想了想，自己进入这个世界时，代入感确实很强。

他认为自己是归燕，那他就是归燕。

从小到大，在村子里土生土长的归燕。

时悯，“这不是挺好吗？”

999冷笑一声，“是挺好，可是，就连我也查不出来是谁放进你体内的，这就不正常。”

999安慰他，“你别怕影响你，我已经拜托同事帮忙盯着了，那个人最好开始祈祷，别让我抓住他。”

时悯没回答。

他听见999的话后，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不想让那个人被抓住。

那人多好啊，这种辅助神器自己不好，反而免费留给自己。

做好事不留名，这不是绝世好人是什么？

走到村口时，天已到了晌午。

“天热，你回去吧，别晒着了。”唐巳突然停下，“明天还来找我吗？”

“找你干嘛？”时悯眼珠子滴溜溜转，就是不看对方。

“带你打猎。”唐巳又补充一句，“打到的都归你。”

“再说吧。”时悯哼哼着走了。

这一路上唐巳都没背他，只扔给他一根拐杖，这事时悯还记着呢。

回到家里，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时悯脸上残留的笑意瞬间敛去。

归燕的妈难产，生下他后就撒手人寰。

后来，归燕的爸，归薪柴又娶了个夫郎，生了一个小弟弟，自那以后，归燕就没几天好日子过。

继夫郎名叫付水苗，正坐在院里嗑瓜子，见他回来，眼皮一掀，“哟，还知道卡着饭点回来？惦记着你那半碗米饭呢？”

时悯没应声，径直往屋里走。

八岁的继弟突然从门后窜出来，手里攥着根树枝就往他腿上抽，“赔钱货！”

“啪！”

时悯一把攥住树枝，反手夺过，直接撇成了两段，眼神冷得吓人。

熊孩子一愣，随即张嘴就要嚎，却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敢哭一声，今晚就把你扔后山喂狼。”

“归燕！”付水苗尖着嗓子冲过来，“怎么和你弟弟说话呢？”

“他怎么和我说话的？”时悯冷笑，“有娘的人不懂尊老爱幼，那我这个没娘的自然也不懂。”

里屋传来父亲的咳嗽声，却始终没人出来。

时悯早习惯了，他爹被付水苗拿捏得死死的，从不敢替他说半句话。

付水苗脸色变了变，忽然阴阳怪气地说，“听说昨天你在相亲大会上出尽了风头啊，今天一天没回来，是和哪个野汉子私会去了？”

付水苗一把拽住时悯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你装模作样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他压低声音，眼里闪着恶毒的光，“信不信我明天就让全村人都知道，你那副可怜相都是装的？”

时悯手腕一翻，反手扣住付水苗的脉门，疼得对方“哎哟”一声松了手。

“去啊，”时悯笑得甜丝丝的，声音却冷得像冰碴子，“正好我也跟乡亲们聊聊，你是怎么虐待继子的。”

付水苗脸色唰地变了。

时悯慢悠悠地整了整袖口，“再过几年，弟弟就要开蒙去念书了吧？虽说咱们乡下人家读书晚，但男子还是能考取功名的。”

“要是你虐待继子的名声传出去了，我看哪个夫子愿意收弟弟这个学生？”

付水苗咬牙，还想拿捏时悯，“你就不怕自己的名声坏了，老死也嫁不出去？”

“我要是嫁不出去，就天天在家陪你。”他凑近付水苗耳边，轻声道，“早上在你吃饭时唱歌，晌午在你午睡时剁猪草，夜里……”

“做梦！”付水苗后退半步。

时悯眨眨眼，冲着里屋喊，突然又恢复了那丝矫揉造作的声音，只不过音量十分之大，简直要传出二里地，“爸！你说好给我的新布料啥时候给我啊？”

这一嗓子吓得鸡棚里的母鸡扑棱棱乱飞。

付水苗手忙脚乱去捂他的嘴，“你爸刚新买的布料啥时候说要给你了？那是给你弟弟用来包书的！”

时悯灵活地躲开，提高声音，语调却瞬间转成带着颤音的哽咽，“您别生气，我不要了，我这就去给弟弟烧水洗脚，您别打我，啊！”

语气委屈，表情却是挑衅的。

他边说边往外跑，故意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整个人扑通跪倒在地。

时悯也不起来，眨巴着大眼睛，眼眶慢慢泛红，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隔壁王婶正巧在院里收衣裳，见状立刻扒着墙头喊，“归家夫郎！折腾孩子做啥？归燕好歹也是个小夫郎，哪有给弟弟洗脚的道理？”

晌午头太热，村里人洗洗脚冲凉再歇息是常事，但哪有用热水洗的？怕不是单纯为了折腾归燕这个前头留下的孩子。

就算只有八岁，但男子养得这样娇气，怕是没多久就得废了。

王婶唉了一声，直摇头。

付水苗气得浑身发抖，“他是装……”

“王婶，你别管我了。”时悯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摇摇晃晃站起来，“都是我不好，没伺候好弟弟。”

他要是说没伺候好付水苗，或者没伺候好归薪柴都不行，伺候长辈天经地义，但时悯偏要说自己在家伺候弟弟。

哪有让夫郎伺候同父异母弟弟的道理！

这也是为什么，王婶都得出来说两句公道话。

时悯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差点又一个踉跄，摔倒在门口。

王婶的嗓门立刻高了八度，“夭寿哦！让孩子病着干活！”

说实话，平日里，王婶也看不惯归燕娇娇柔柔的样子，但要说向着这小夫郎，倒也没有，这只不过是不妨碍她吃瓜吃得开心。

付水苗还要骂人，时悯却强撑着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王婶，您别这么说，我过得挺好的，昨儿还吃了足足半碗米饭呢。”

这话听着像维护，实则字字诛心。

虽说归燕是个夫郎，胃口不大，但半碗米饭，也就是堪堪饿不死，吃饱是不可能的。

王婶的眼神立刻变了。

“闭嘴！”付水苗慌得直跺脚，熊孩子被也在屋里哇哇大哭。

好不容易把王婶劝回家，付水苗已经是身心俱疲。

一想起王婶回家时那八卦的眼神，付水苗就头皮发麻。

时悯早就拍拍身上的灰，若无其事倚着水缸，顺手捞起瓢喝了一口，“要不这样，你装你的贤惠，我扮我的乖，咱俩互不干扰？”

付水苗气得浑身发抖，却真不敢再招惹这小祖宗。

前几年，她故意不给归燕饭食，结果这死小子半夜在她窗前吊了只死老鼠，风一吹晃晃悠悠，吓得她三天没睡好觉。

后来付水苗终于妥协，但每顿也只给归燕盛半碗米饭。

时悯刚刚在王婶面前倒也没说谎，这弱柳扶风的身材，付水苗占一半的功劳。

饿瘦了，自然就不用吃那么多饭。

偶尔，也会有男子偷偷来找归燕，递给他几块点心，盼着归燕能和他说说话。

归燕来者不拒，把点心收下，吃得心安理得。

全靠那些暗恋者时不时的投喂，归燕倒也没真饿成竹竿。

起码屁股上还留着点肉，平躺睡觉时不至于硌得慌。

“滚回你屋里去！”付水苗最终咬牙切齿道。

时悯没搭理，自己回了房。

脑子里却在想，今天的馄饨，早知道就不说自己吃不下了。

一大碗鸡汤馄饨，可比那些男子偷摸送来的点心好吃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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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相公爱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