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季殊荣立刻端起饭碗,刚要扒饭,就被秦观林按了下去。

“慢点吃,不急。”秦观林加了一块肉放在季殊荣碗里,“庞富文在牢里,不允许任何人探视或者递东西,孙账房也在牢里,梅娘很安全。”

季殊荣点了点头,不再着急,只是多看了秦观林两眼。

她相面的本事已经算得上拔尖,可论猜人心思的本事,秦观林远胜于她。

不管什么时候,她甚至都不用开口,秦观林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是秦观林太厉害,还是她太好懂。

想着,季殊荣摸了摸脸,以前好像是有人说过她脸上藏不住事,但她就是这个性子,还改不了。

吃完午饭,三人立即向梅娘家赶去。

梅娘家倒是很好找,只问了一次路就找到了。

眼前的小屋不大,推开门就是灶台,门的右边勉强摆下一套桌椅,再往里面去就是一张炕,连通灶台,一家人都睡在一张炕上,冬天里也能暖和些。

虽然筑了烟囱,但这布局,就算做饭时门窗大开,那也是满屋子的油烟味。

一堆老夫妻看见他们进来,手足无措,赶忙用衣服擦了手,局促地站在一旁。

一家人刚吃过饭,锅里盛了水,碗筷也泡在锅里,正要洗的样子。

季殊荣往里面看去,他们要找的梅娘此刻正蜷缩在土炕边上,脸上多了块淤青,看着挺新,似乎刚被打过。

男人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几位大人找谁?”

“找梅娘。”

季殊荣这三个字刚出口,男人陡然变了脸色,拎起灶台上的擀面杖就朝梅娘走去。

“成天惹祸!你看我不打死你!那倒霉鬼都死了,你还惦记着他。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我就不该让你生下来!”

“啊!”擀面杖还没打到梅娘身上,梅娘就哭叫出声,“爹!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错了有什么用,你又不改!”

眼看着擀面杖就要打在梅娘身上,严豪赶忙上去用手拦住!

右手紧攥着擀面杖,严豪的整个右手都被震得生疼,这一下可是一点都没留情,奔着把人打死去的。

严豪瞪着他:“当着官差的面打人,你不要命了?!”

男人一哆嗦,手里的擀面杖顿时落地,哆哆嗦嗦地退到一旁,心脏砰砰直跳。

他刚才可是把官爷给打了!

趁着这个空档,梅娘赶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季殊荣身旁。

季殊荣赶忙护住梅娘:“她现在是重要人证!她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们都得算是从犯!”

季殊荣对大宇律法并不熟悉,这话也是随口胡编出来的。

男人却被季殊荣这话吓得变了脸色,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硬生生憋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大人您这可就误会了,我这闺女调皮,时不时就给我惹出点祸来。”男人说着瞪了梅娘一眼,“几位忽然登门,我还以为是这丫头犯了什么事呢!”

季殊荣懒得搭理他,伸手就去扶梅娘。

不扶还好,这一扶就发现了问题。

季殊荣的手刚扶住梅娘的胳膊,梅娘的眉头立刻拧起,身形一顿,一副吃痛的模样。

季殊荣顾不得那么多,撩起梅娘的袖子查看起来。

除了脸上的一块淤青,梅娘身上还遭了不少打,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块好皮,难怪只是碰一下就能疼成这样。

看着她身上的伤,季殊荣只好转去牵她的手,好叫她借力从地上站起来。

事情缘由她也都听明白了,还是因为张阿三。

两人本就是因为礼钱的事情闹得不愉快,退了婚,现在看来应当是梅娘的父母不满意礼金,这才闹出这么一遭事来。

张阿三死了,但两人有情,梅娘又知道张阿三并非死于意外,隔三差五找到大理寺去,街坊邻里看见了难免笑话。

那些话落在他们耳朵里刺耳,但他们管不住别人的嘴,就只能来管梅娘。

秦观林只扫了一眼就看见了那片乌青的痕迹,他向前一步,挡在季殊荣与梅娘前面:“既然如此,这人我们带回去审,说不定要在大理寺待几天。”

男人赶忙赔笑:“应当的应当的,小女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几位大人不必客气,尽管差使她就是了。”

季殊荣皱着眉,领着梅娘出去。

人刚踏出房门,四周的住户便探出头来想要瞧瞧发生了什么。

一看他们身上穿着官袍,又赶忙掩了窗户,只从门缝里看人。

“那不是梅娘吗?怎么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惹事了呗。还不就是张阿三那事,明明是意外,非说是有人行凶,为了这么个短命鬼搭上自己后半辈子……不值当啊!”

“我怎么瞧着官府的待她还挺客气的……”

“我瞧瞧。”

一个男人从路旁的窗户里探出头来,飞快看了一眼就有缩了回去,而后便什么声音都没了。

一路上,梅娘始终低着头,木着脸,直到走出巷口,整个人才有了些许生机。

“大人,是不是阿三哥的案子有眉目了?”梅娘吸着鼻子问。

季殊荣应了一声:“是有些眉目了,还缺个人证。”

“我!我可以做人证。”

季殊荣摇了摇头:“你看见是谁杀了张阿三?”

梅娘神色低落:“没有。”

沉默片刻后,季殊荣问:“梅娘,案子结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梅娘愣了愣,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怎么办?照常过日子吧。爹娘应该会尽快给我找个夫家,否则再过两年就该多交税了,我们家那条件可交不起。”

大龄未婚者,不论男女,皆要多交税,是以促进民间婚嫁。

但有钱有权的也就不需遵守此例,大户人家为了庇护女儿终生,也生出不少规避的法子来。

有出家做姑子的,实则就是在家附近修了个小庙住着;也有寻个将亡之人婚配的,婚事一拖再拖,拖到人走了,便成了未亡人,借着守节的名头终身不嫁。

钱照给,名声也不耽误,反而还得夸一句有情有义。

“那你还为张阿三的事奔走?”季殊荣语气不自觉地重了几分,“你名声坏了,以后怎么活?”

她还没嫁人,在家里都被打成这样,如今被街坊邻里嘲笑,等以后嫁了人,没什么事还好,一旦出了事,夫家难免拿这些过往说事,被打死都有可能。

夫家到底是陌生人,不比家里,爹娘多少还会顾念一两分血脉亲情,可夫家与她无干,下手更不会顾念什么。

梅娘蹙着眉,紧抿着唇,泫而欲泣:“那我也不能看着阿三哥分明是被杀的,却被说是意外,就这么草草葬了,任凭凶手逍遥法外。杀人偿命啊,大人,难道不该如此吗?”

梅娘说着一抹眼泪:“甭管是不是有钱有权的,就算是王公贵族,那也是杀人偿命!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要是杀人能不偿命,那我自己摸去他家里把他杀了。”

季殊荣张着嘴,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种无力的感觉遍布全身。

她知道梅娘说的都是对的,可偏偏又都是错的。

或许她什么都不该说。

“梅娘。”秦观林开口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你还记得是谁告诉你张阿三身上有刀伤吗?”

“记得。”梅娘抹去眼泪,点了点头,“就前面那条巷口的牛更夫,他跟我闲聊的时候说的。”

季殊荣与秦观林对视一眼,线索对上了。

那晚庞富文杀了张阿三后假扮成张阿三离开,却撞上了打更的更夫。

或许是他身上有血,又或者是更夫看见了张阿三刚死不久的样子,他知道是庞富文杀了张阿三。

两人打过照面,都知道彼此是谁,于是更夫回去后就不敢再出门,生怕庞富文找上门来。

可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不经意间将事情透露给了梅娘。

季殊荣皱着眉头,只恨这个时代没有录音笔,否则让梅娘去更夫家里打探一圈,一切就都清楚了。

绕了一圈,到头来还是得去找更夫。

秦观林略一思索:“案子了结之前,你暂且与季大人同住,先不要回去了。”

梅娘一惊,慌忙摆手:“那怎么好意思……”

“你也不必惶恐。”秦观林语气轻松,“留你也并非看你可怜,实是这案子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还得你作证,好让更夫出面。”

秦观林三两句话就让梅娘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她点了点头,如果是为了作证,那是应当的。

她得留着这条命,好看到杀人凶手偿命。

安置好了梅娘,秦观林和季殊荣回到官署内,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张阿三的案子由季殊荣经办,秦观林只是从旁辅助。

这案子接下来该怎么查,嫌犯该怎么审,都得由季殊荣自己拿主意。

坐在案前,盯着面前账本上的“青失”二字,季殊荣沉思许久。

更夫怕惹事,怕祸及家人,这样的人威胁他两句说不定也能让他出来作证。

但只是杀人这一条罪,能把庞富文钉死吗?

康泾的话还在脑海里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季殊荣反反复复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不是她熟知的时代,律法人情都不一样。

证词可以翻供,人证可以反水,这条路子怕是行不太通,最好是他亲口承认。

季殊荣思量许久,叫来严豪:“庞富文这人,你了解多少,他脾气秉性如何?”

严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商人嘛,都爱吹嘘,不管是吹嘘自己,还是吹嘘自己的货物,总之是爱吹嘘爱面子的,不然怎么卖得出去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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