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动，自己人自己人。”对面有一官袍男子越众而出，制止了对面的一众侍卫，然后走到叶辉面前。

来人大概是中年人样貌，看装扮应该是青州知府，王同孤。算起来，这人和帝京王家也算是沾亲带故，只是叶辉没有见过。

对方却像是对叶辉很熟识的样子，冲着叶辉一礼：“早听说了世子要来的消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世子从这里出来，应当是从山里出来的吧，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叶辉让过对方的礼，把梁思渊往前一推便说：“里面塌得不成样子了，我们也只找到了梁大人一人，其他人……”

王同孤见叶辉说到一半就哽咽的样子，也是想起来三皇子和西南王世子交好的传闻，连忙安慰：“世子您节哀啊……”

叶辉还装模作样地压了压眼角，顺势说：“我们来的路上见着还有两位大人的尸首，只是我们人手不够，不能把他们带出来。既然遇到大人了，还望大人能遣人为两位大人收殓。”

“自然自然。”王同孤满口答应下来，冲着身后大队侍卫挥了挥手，接着才对叶辉说：“世子此行就带了这么点人马吗？”

“之前为求速度，借了金啸卫的快马赶来，到了近前才知道马匹进不了山。找到梁大人之后，我就令一半人回那边去牵马了。”叶辉虽然是和王同孤说话，眼睛看却着侍卫们往山里走。

王同孤闻言愣了，试探着问：“世子可要去青州小坐？”

“这是自然，皇上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接三皇子回家。”叶辉回身看看来路，眼前的山路已经平坦许多，完全没有李渊遇险位置那样的险峻。“我原以为应当一到便能见到三皇子了，人手带得少了些，还望大人能派些人手，帮我搜寻一下。”

“不论生死。”

叶辉话里明明夹枪带棒，偏偏要用一副悲伤虚弱的语气来说，最后一句几乎算得上是气声了。旁边卫桓也会跟着演戏，安慰叶辉：“世子哥哥，三皇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平安无事的。”

这话说得实在没有道理，李渊若是还活着，怎么会没有被他们带出来。不过以卫桓平时的表现来说，能够跟着叶辉一起演戏，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也不好苛责什么。

叶辉为防卫桓多说多错，便接过话来：“梁大人说当时情况混乱，他能无事全凭侥幸。三皇子这人运气一向不太好，更别提他行动还要笨拙些。我……我虽然想着能再同他把酒言欢，也不敢抱太大期望。只是如今什么都没有找到，在下实在是不甘心。王大人，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王同孤被叶辉这一番表白弄得说不出来话，只能呐呐应是。

这里离那两位工部的大人遇难的地点不远，王同孤带来的青州侍卫军人手又充足，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就回来就回来复命了。

王同孤见他们回来，便对叶辉说：“世子一路奔波也该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这搜救的任务就交给侍卫军吧，定能找到殿下的踪迹的。”

叶辉点点头，客气地说：“有劳王大人了。”

王同孤摆摆手，领着他们往回走：“不敢当不敢当。这座山正好位于青州和云州接壤的地方，在下身为青州知府，本就该对这山里出的事情负责。便是世子你们没有来，这山里遇难的不是三皇子和其他大人，在下也会组织人手进行搜救的。”

卫桓的傻劲这时候又上来了，问道：“这么多天过去了，王大人怎么刚来？”

这还能因为什么？不想来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出山的时候撞个正对面，明显是得到了风声，没准是来杀人灭口的也说不定。只是这王大人为什么是这时候来了呢？难道他们在云州有眼线，知道他们进了山里？

想到这一层，叶辉暗道坏了。也不知道李渊他们现在到了何处，若是云州那边真的有敌人的眼线，那李渊没准一出山就会被发现了，他这招死遁可就没什么意义了。

万一有人知道李渊还活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刺杀李渊该怎么办？

叶辉越想越觉得害怕，脸上几乎要绷不住镇静的表情了。他瞥了一眼王同孤，谁知道这位青州知府比他还慌张，那手都快抖成鸡爪子了。见他如此动摇，叶辉反而没那么疑神疑鬼了，说不准就是赶巧了呢。

王大人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叶辉看着都不忍心了，便拍了拍卫桓，替王大人说话。“小孩子不懂事就别瞎问。地方官员调兵要四处请示，很麻烦的，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一个知府带着兵出来的。更何况，这清源山地处云州青州交界，两方扯皮，调兵之事更是艰难。这其中困难皆是各州府的私密事，哪是能说给你听的。”

卫桓“哦”了一声，明显就是没听进去的样子，叶辉本来就是胡诌，听不听都是一样的。

王大人倒是在旁边连声称是，说着：“是有难处，是有难处。”反正最后也没说出个到底哪里难了。

几个人到了山脚，看见一架装潢精致的马车，想来应该就是王大人所乘。只是这马车虽然精致，却没有多宽敞，坐王大人一个绰绰有余，再多加一个人都要觉得挤了。叶辉四下看看，也只见着拉马车的这一匹马。这清源山距离青州府衙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没有代步工具，确实要走上好长一阵子。

王同孤站在马车旁边同叶辉说：“世子您先上去歇歇，下官已经叫人回去赶马车了，稍后就到。”

叶辉还没动弹，卫桓先问：“你们这种马车不用和州府各部请示吗？”

“要申请的，要的。只是早就听说世子要带人来视察，提前就申请好了，一直停在府衙里。”深秋季节都有几分凉意了，王大人额头上却冒了冷汗。卫桓这问题听着实在有点像刁难。

叶辉看了觉得这王同孤实在是有点可怜，又怕他全是装出来的，心里已经记恨上卫桓了。便替卫桓解释两句，“这孩子自小在行伍中打滚，不太懂人情的复杂，王大人别和他一般见识。”

王同孤忙说不敢，殷勤地催促叶辉上马车休息。

叶辉拒绝了，转身同梁思渊说：“梁大人在山里受苦了，先上马车休息一下吧。”

梁思渊在旁边围观他们的交锋，早就觉得疲累了，这时候也没推脱，干脆的上了马车。一进里面却被吓了一跳，这马车在外面看已经是精致非常了，里面的陈设更无一不是好东西。

沉香木的坐厢，紫檀木的小桌，桌上摆着的物件皆是金制，若不是车厢里光线不好，真是要闪瞎他的眼。也难怪这马车做得这样小，这么多金子，做得大些怕是马都拉不动。

梁思渊虽然惊异，却也没有声张。

之前同僚们跑了，他装成受伤，留下和三皇子一起算是一种投诚。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活下来了。几日相处，他在观察三皇子，三皇子同样在观察他。如今和叶辉一起往青州也算是个考验，若他过了，来日三皇子平步青云定是会有他一份好。

只是三皇子什么都没有同叶辉说，也不知道两人交好到了什么地步，是否真的如传闻中不分彼此。自己之前明里暗里地暗示叶辉，都没得到一句他的正面回应，也不知道叶辉有没有把他划为自己人。此时自己贸然出头，被王同孤记恨上了，叶辉大概也不会保护自己。

梁思渊打定主意之后找机会再偷偷告诉叶辉这车里的情况，便安稳地坐下了。另外的马车来得也算快，一行人迅速启程了。梁思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青州府衙门前。

王同孤掀开帘子招呼梁思渊，“梁大人辛苦了，咱们已经到了。”

许是到了自己的地盘，梁思渊觉得这王大人说话都硬气了许多。他揉了揉眼睛，道一声多谢，打着哈欠跳下了马车。

王同孤引着几个人到了后衙，“原本听说是只有世子，荣将军，卫小将军来，只收拾出三间屋子来，梁大人的屋子已经着人去清扫了，等收拾好了我再来通知你。”

王同孤着人收拾出来的屋子都在一个院子里，几个人进了院子他又接着说：“院子里没有这么多空房间，只能委屈金啸卫的兵爷们，暂时和衙卫们住在一起了。几位大人请先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等晚饭时候我再来请你们。”

这一行人早饭都没吃，午饭因为在山里耽搁了也没有吃成，这一下子直接等到晚饭时间，梁思渊听了就觉得眼前发黑，几乎要昏倒了。可是看着其他几个人都好像没事人的样子，全都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留他一个站在院里，等着屋子清扫干净。

梁思渊就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又有点不好意思直接冲着青州的人要饭吃。

幸好叶辉进屋之后也没关门，梁思渊敲了一下就径直进去了。叶辉坐在椅子上，见着他还有几分意外，示意他坐下说话。

梁思渊委屈地坐下，开口便说：“世子，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