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闻人越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中都是司一诺。

猝然重逢时的司一诺，低头搅咖啡的司一诺，给他递房卡故意击退他潜在追求者的司一诺，午夜被他按着索吻的司一诺，当着他面换衣服的司一诺，冷不丁向他告白的司一诺，想跟他重新开始的司一诺……

最最关键的是，这是变得成熟稳重了的司一诺。

是他以前费尽心思追到手并深爱的司一诺。

倘若再早三年……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但现在他有太多的顾虑了。

可是若让他一口回绝，他同样也做不到。

踽踽独行了这么久，他内心深处也渴望温暖，贪恋能有人陪伴，支撑他继续前行。

只是担心这个同路人不能一直陪他走下去。

那样的话，他情愿没有开始。

伤筋动骨的爱情，有一次就够了。

有的人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也有的人说，旧情人才是最难忘、最刻骨铭心的爱。

究竟哪个是对的，闻人越也不知道。

……

翌日一早，闻人越再次比闹钟醒得早。

他起床洗漱后，照常准备下楼做早饭。

手抵在门把手上之后，他低头看看身上穿的宽松T恤短裤的睡衣……

不修边幅。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就这么出门了。

曾经他买的那些潮牌衣服，做饭干活都不方便，还容易弄脏。

不如十几块在大集上买的衣服耐穿耐脏。

不管他答不答应司一诺的复合申请，他都有义务让对方看到他的变化。

——他不新潮也不时尚了，是个为了柴米油盐奔走的民宿老板，而不是曾经那个引领潮流、先锋前卫的摄影师。

五点钟在夏天也还很早，他看了眼司一诺的房门，猜测他还没起，便放轻脚步下楼，打开民宿大门，又把咖啡吧外的小木门打开，挂上了营业中的牌子。

今天周一，工作日，会有跨城工作或在市中心工作的社畜来买咖啡喝，提神。

他们大多是前两天回老家来过周末的，昨天下午或晚上走的话也可能遇上早高峰，倒不如多在老家留一晚，赶在周一大早上离开，反而说不定能错开早高峰。

五点钟，对熬夜的社畜来说，很早了。

果然，在他蒸上米饭后来咖啡吧的时候，老街从沉睡中醒来。几个穿职业装的年轻男女停车过来买咖啡。

闻人越昨天拿回来的喜糖有很多，他特意留了一袋在这里，每做一杯咖啡就送人家一颗。

来不及吃早餐就奔波在路上的人们，能有颗糖补充糖分，也挺好的。

“老板，原来你昨天去参加婚礼了啊。谢啦，咖啡很好喝！比景区那边的便宜、正宗！性价比高多了！”

“欢迎下次光临。”闻人越乐呵呵道。

一连服务了十几位客人，又有一人身影靠近，闻人越正在拿一摞新的外带咖啡纸杯，所以是背对着的，只听见了脚步声，于是他笑道：“稍等，您要喝什么口味的？”

“一杯热牛奶。”熟悉的嗓音响起，是大律师。

闻人越转过身来，把纸杯放好，抬眸见司一诺穿了一套灰色薄款运动衣裤，气息微喘，额发有点湿，一副跑步锻炼归来的模样，荷尔蒙爆棚，他目光微凝，多看了那起伏的胸膛一眼，随后问道：“你这是刚跑完步吗？怎么不多睡会儿？”

“嗯，每天早上都跑，已经习惯了。这样白天会精神很多。”司一诺道，他目光直视闻人越，“你起得也很早。”

“我也习惯了。早上基本五点起床。”闻人越给司一诺热了杯牛奶，并拿了颗方糖丢进去，丢完才醒悟这是某人以前的口味，现在喜不喜欢还不知道……

他犹豫的时候，司一诺伸手从吧台上端走了那杯热牛奶：“谢谢。”

“不客气。”

后面还有客人过来点咖啡，司一诺便让开位置，直接站在面朝街道的咖啡吧栏杆旁慢慢喝着热牛奶。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司一诺这个帅哥在的缘故，来买咖啡的人又多了不少。

闻人越继续给新来的客人们按口味需求制作咖啡。

小姑娘们还不时偷瞄司一诺。拿了咖啡离开时，也会窃窃私语偷笑着回头再多看一眼。

快七点的时候，总算消停下来，闻人越翻过咖啡吧[营业中]的牌子，另一面显示[喝咖啡请大喊帅哥]。

他要去炒菜了。

民宿的客人基本要醒来吃早饭了。

司一诺跟着他一起进门：“早饭吃什么？”

“蒸了米饭，待会儿炒几个菜。”

“我帮你。”司一诺撸起袖子，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闻人越拦住他：“不用。你去洗漱吧，洗漱完刚好可以吃饭。”

司一诺表情有点失落。

阿越跟他还十分见外。

闻人越看着他低垂着凤眸、长睫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的模样，怪心软的，便改了口：“要不你帮我看着咖啡吧？”

司一诺重新露出微笑：“好。”

闻人越抽空去开了隔壁的院门，七点整，佟琳琳带着桃桃从那边过来了。

金鹏没过来，只在院子里遛弯，路过奔驰大G时，就会忍不住驻足看几眼。

男人无论多少岁，都爱车。

佟琳琳按昨天的经验来咖啡吧，发现司一诺在这里，目光一亮：“帅哥，你怎么在这儿？你会做咖啡吗？”

司一诺心说咖啡机都是我买的呢，我当然会做。

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腹诽，面上云淡风轻极了，还温柔解释了一句：“顺手帮个忙。”

佟琳琳挑了挑眉，倒是没再多说，只接管了这边的工作：“我来吧。哪有让客人忙活的道理。”

司一诺再不情愿也只能先让开。

现在的他，的确只是客人。

桃桃跑过来给了他一颗糖，笑容甜美可爱：“叔叔，请你吃糖！”

“谢谢桃桃。”司一诺蹲下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桃桃嘿嘿一笑，转身跑走，去找闻人越了。

陆续有客人醒来，习惯性到前厅来寻觅早饭。

附近民宿的客人也知道这里有早饭吃，最主要有咖啡喝，所以前厅的人越来越多。

三条长桌，左右两边都摆了圆柱形的小木凳，快坐满了。

闻人越摆出来的小黑板上写了今日的早饭菜单。

主食为蒸米饭，配菜是辣椒炒肉、西红柿炒鸡蛋、地三鲜，再加一份白菜粉丝豆腐汤。

半自助式，大家都很自觉地盛饭打菜，吃多少盛多少。不够再添。

司一诺在角落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又出了大门，在这条老街上重新慢跑起来。

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考察，早上五点多他的确借跑步观察了一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段，比早上更适合考察。

基本能推断出客流量，以及原住民和游客们对这片区域的喜爱度。

拆迁不是那么好拆的。

原住民多是老人，还有的带着留守儿童，守着家里这丁点的‘旅游地’优势，努力地生活着。

游客们倒是各种各样的都有，一家三口，男女朋友，三五成群的大学生，退休老年团……给老街增添了不少新鲜元素。

前天的考察不如今天细致，但多少已经了解到大概情况。

不知道小杨总会选择继续推进拆迁事宜，还是另外换地方建立他的科技帝国。

前两年旅游业的确被冲击得特别狠，民宿和景点都赚不到什么钱。

但今年行业已经复苏，人们的旅游意愿比之前更高，冲动消费的指数同样提高不少。

倘若旅游业能带给一座城市较好的收益，那政府应该不会特意毁掉旅游业来扶持科技产业。

这两个行业不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没必要用一个取代另一个，完全可以双线并行，一起给津城创收。

旅游的人多了，或许就会有人考虑长久地留下来。

那留下来靠什么呢？科技产业园会提供就业保障，好的城市人文关怀也能让人更有归属感。

……

闻人越忙活完早餐，打眼一扫没看见司一诺，他熟练地给金鹏和桃桃——如今再加个佟琳琳——都单独留了饭菜，然后又在人群中扫视一番，还是没看到某人。

奇怪，去哪儿了？

回房间？还是又出门了？

咖啡吧他看到是佟琳琳接管了，知道司一诺没在那儿。

闻人越给自己和司一诺也留了饭，待民宿前厅彻底安静下来，金鹏、桃桃和佟琳琳也都吃完了饭，各自归位忙碌，他才看到司一诺从外面踏进前厅。

“去哪儿了？”

“随便转了转。”司一诺道，“忙工作的事。”

他没细说，闻人越却知道他是在考察拆迁的可能性。

这种牵扯到巨大利益的事，的确不适合在公共场合交谈。

他也就没多问。

“吃饭吧。给你留了饭菜。”

“谢谢。”

两人在长桌旁面对面坐下来，一同吃了这顿早餐。

“刚刚，跟桃桃在一起的是桃桃外公吧？”司一诺忽然问。

闻人越面色一凝，随后抬眸一笑：“你看到了？”

“刚才远远看到了。”司一诺试探道，“需要我去跟叔叔打个招呼吗？如果方便的话。”

闻人越咬了咬唇，有些迟疑。

“我的车还在隔壁院里，他也知道你的同学过来了，不打招呼的话，显得我很没礼貌。”司一诺怕他误会自己的‘入侵’速度，又飞快解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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