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五更不到,朱载康就醒了。jiuzuowen锻炼完身体回到寝殿时,贴身丫鬟盈儿和东宫大太监孙彬已经给他料理好衣裳,朱载康匆匆忙忙地用青盐水漱了漱口,胡乱吃了两口点心,便赶去乾清门。
打从正德皇帝南征后,朱载康便养成了这个习惯,亲爹齐王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在他摄政的日子里,每日辰时肯定会召见大臣,名曰”开早会”,具体的就是把总结一下昨天的工作,把每天的工作安排一下,跟几位阁老一起分配当日各部门所需要负责的事情,反正每一项都有量化的指标。
虽然朱厚炜从来没要求他参加早晨的例会,但已经年满十一岁的皇太子朱载康认为自己也是需要身体力行的时候了,所以他每天都坚持了来参会,这一点,很受内阁阁老们的赞赏,都认为大明的未来比现在更有希望。
朱载康每天的日程安排的很满,开完早会后,他还需要去太学学习数理化,由父亲的得意门生赵破虏专门教授,他是赵汝的长子,以前是一名海军的军官,有一次出海遭遇风暴,跌断了一条腿,已经无法胜任原来的工作,由于他的数理化成绩特别好,就被调到了太学当了一名教谕,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太学教谕。上完课后,朱载康中午会回到东宫书房温习功课,只有下午申时以后和晚上才是他自由活动的时间。这些年下来,早起已是朱载康自幼养成的习惯了。
昨夜听了郑纪的话后,朱载康心里有些耿耿于怀,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早晨起来的时候,他的精神有点委顿。但起床后在庭院中跑了几圈,又练习几样器械,出了一身汗,睡意早跑得干干净净。此刻,他坐在敞篷的马车里,迎着扑面吹来的晨风,清凉凉的,觉着心情安静了许多。
待到乾清门,正是寅时二刻。只见以李东阳为班首,下面一溜儿站着梁储、费宏、靳贵和蒋冕几位内阁成员,担任秘书长工作的东阁大学士毛纪怀中抱着一叠文书,躬身立在五位辅政大臣身后。廊下站着两排御前侍卫,他们一个个头戴大檐帽,穿着笔挺的呢布墨绿色军装,腰扎白色皮带,手持最新式的正德一式步枪,一动不动的鹄立丹墀之下。
朱载康用眼扫了一下,见俞大猷也带着一小队东宫六率的少年军昂首挺胸站在末尾,保持着立正的军姿不变,这些少年虽然年幼,但毫不示弱,气势并不比御前侍卫差。见到这幅情景,朱载康满意的冲着他笑了笑。竟不等人搀扶,霍地跃了下来,李东阳等人吓了一跳,赶紧过来见礼,朱载康很有礼貌的与阁臣们寒暄了几句后,众人这才进殿坐下。
须臾,太监何鼎在门廊下一声唱诺“齐王到”,接着李莲英挑起帘子,朱厚炜昂首而入,抱拳和众人点头示意后,径直进殿居中坐下。没有任何开场白,齐王朱厚炜打开自己手中的文件夹,然后抬头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诸位,早上好!下面我们开会。先进入第一个议题……”,
父亲从来就是这样干脆利落,没有太多的废话,每次开会都会直入主题,语言温和但充满着自信。他掌控着会议的节奏,把每天需要完成的工作和当天需要召见人员安排的井井有条。这些年下来,不仅是内阁成员习惯了这种工作方式,整个朝廷从上至下,都已经开始用这种模式处理政务,效率也提高了不少,与此同时,各部门的工作节奏也比过去快了很多。
朱载康亲身感受到这种变化,不过想起昨天郑纪的话,他心里又有些困惑:难道真的像郑纪说的那样,大明的吏治真的比以前更差吗?我怎么感觉不到呢?如果按照他说的那些地方官人人都是人浮于事,钻进了钱眼里,那为什么蒋阁老汇报户部财政收入时,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各项指标都是一年上了一个台阶。应该说是形式一片大好啊!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根据他的直觉,郑纪、林俊应该说的是实话。或许在夸大其词,有些地方耸人听闻。可其目的又是什么呢?就这样,朱载康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浑浑噩噩参加完例会,会上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今天根本没听进去多少。等齐王宣布散会,众人纷纷起身告辞时,朱载康才从这乱纷纷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此刻,在锦幄里,除了内侍,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两人,这时御膳房按照惯例,又送来点朝食,朱载康接过内侍递上的温热的银耳羹,亲手调了调,加上两颗方糖,然后双手递给朱厚炜,恭敬言道:“阿爹请用!”
朱厚炜放下手中的文件,冲朱载康笑了笑,又习惯性的摸摸他的头。这让大宝感觉很亲切,他很喜欢父亲这种亲密的动作,很享受这种被爱的感觉。朱厚炜接过银耳羹一小口一小口品尝起来。朱载康自己也品了一碗。内侍收拾碗盘退出锦幄后,朱载康犹豫了一下问:“阿爹,孩儿想问问,您觉得现在的吏治如何?”
“今天看到你有些神不守舍,就知道你有心事。”朱厚炜一点也不惊讶,放下手中的毛笔,笑道:“憋了这么久,总算是问出来了。说说看,究竟是什么原因,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呢?“
朱载康支支吾吾的答道:“阿爹,昨天孩儿……听了一些流言蜚语,有人说现在很多地方的官员不作为,而且还有很多不法的行为,主要是说官商勾结。还有人说,现在的官员都掉到钱眼里去了,人浮于事,吏治比以前更坏了……总之……是一些不好听的话。”
”呵呵,无需讳言,你说的这些现象的确有不少。有些官员人浮于事,公务时间门难进,脸难看,甚至是不务正业,这些现象都有。还有地方官为了政绩,盲目上马一些污染很严重的项目,毁坏了一些农田。里面还有些官商勾结,以权谋私的事情,你说的这些情况,阿爹都知道。”朱厚炜很坦然的承认了这些,见到朱载康诧异的目光,朱厚炜笑笑继续说道,“大宝,是不是昨天听了郑纪两个书生的反映,觉得天塌下来了,有些受不了?”
“是,听到他们说的后,孩儿一晚上都没睡好。可……可是阿爹,如果这是真的,任由官员这样下去的话,也不是个事呀!贪官污吏横行,吏治**,大明江山岂不危矣?”朱载康有些着急的说道。
“呵呵,你不要着急,你听到的只是片面之词,我常常跟你说偏听则暗,兼听才明,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朱厚炜招招手,让大宝坐在自己的身边,说道:“大宝看事情啊,还是要眼见为实。即使眼见为实了,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够一叶障目,还没搞清楚原委,上来全盘否定,如果你身为皇帝这样做,是不可接受的!”
他边说边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折递给朱载康,一看竟是户部和廉政公署的统计报告,朱载康翻看了一下,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统计数据,有些不明所以。
朱厚炜用手点点上面各地的数据,说道:“这两年来,江浙、南直隶、湖广这几个南方地区经济增长的特别快,市场活跃,老百姓的购买力也大大提高了。同时,廉政公署反馈上来的问题也大幅度的增加了,比如说强制拆迁,乱砍乱伐,盲目开矿毁坏农田等等,可以说是包罗万象。而河南、四川等一些内陆省份经济发展缓慢,同时,这样类似的案件也很少,你想过这里面的原因吗?“
“孩儿还是不太明白!”朱载康想了想,摇摇头沮丧地说道。
“呵呵,”朱厚炜呵呵一笑,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小,不明白也不奇怪。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容易人云亦云。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是单纯的,也是美好的。在你的眼中,天下不是好人就是坏人,贪官和清官应该是泾渭分明的两端。可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阿爹,这话太高深了,孩儿还是不明白。”朱载康听的懵懵懂懂,老老实实的说道。
“大宝,管理一个国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这么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想要当好这个家,实在是太难了!你知道开始阿爹是不想让你当太子,继承皇位的。在爹爹看来,当皇帝啊是件最苦的差事,地位虽然崇高,却没有什么人生乐趣,责任实在太沉重!你父皇倒是懂得享受,他躲在印度洋逍遥自在,就是不想承担这个责任!说心里话,你父皇的天赋其实比阿爹要高,比我聪明。可你父皇生性跳脱浪漫,什么事情只能够保证三分钟的热度。这种的个性只适合当一位说走就走的旅行家,却不适合当皇帝。”
说到这里,朱厚炜苦笑了一下,他搂住大宝的肩膀,爱怜地揉了揉他的额头,说道:“你爹就是个劳碌命,接手了这一摊子事。将来呀,这副担子迟早要压在你的身上。呵呵,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这是你的命,既然当上了太子,就要承担这份责任。跟你的弟弟比,你少了很多童年的乐趣,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唉,谁说不是呢?”朱载康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孩儿其实也很羡慕阿祺,你看他年初跑去青岛去参加航海集训,其实孩儿心里也是痒痒的!真是很羡慕他。”
“呵呵,”看到大宝孩子气的话,朱厚炜不由哑然失笑,摸摸他的脑袋,说,“其实你也可以去皇家少年军校上课啊,多跟同龄人相处,你会找到自己的快乐的。你现在所要做的是多学多看,不要让有自己太大的压力。”
“孩儿明白!跟您说句实话,其实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选择当太子。孩儿从小就有个梦想,就是成为太祖那样的圣君,开创一个像”贞观之治”一样的大明盛世。损失点乐趣算什么。没有付出,哪会有回报!”朱载康神情坚毅的说道。
“你能这样想,阿爹很欣慰。不过想成为一代圣君,没有一点头脑和手腕是不行的!否则,你会成为别人的傀儡。”朱厚炜指指桌上的那份奏折,问道,“大宝,你再看看,不要着急,要学会从这些报告里面看出问题来,要用父亲教你的辩证方法去分析它。”
朱载康拿过报告认真的看了一遍,又想了想,这才说道:“嗯,光看这些报表,孩儿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发觉经济情况比较好的地方,好像更容易出现贪官,而那些清官所治理的地方,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变化,延续着过去老办法管民,循规蹈矩,不敢做出任何尝试。”
“不错!你观察的很仔细,也看出来一些端倪。问题就在这些数据里面。”朱厚炜欣慰的点点头,“大宝,父亲要告诉你:从来没有绝对的清官和贪官!无论是谁当官,都会有自己的追求和**,父亲用人的原则是,我只看这个人能不能做实事,至于他贪不贪,我并不在乎,因为有法律制约着他。如果他过界了,自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其实父亲最不喜欢的是沽名钓誉的人,我把这种人称作嘴炮。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活在名利之中。有些所谓的贪官,其实用好了,也是能办大事的人。“
说到这里,他拿出一份报告说道:”我们就拿你昨天听说的事情举例,如果按照郑纪的说法,这位扬州昭阳(今兴化)县令赵绾在你的眼里,一定是个贪官。可你看看他执政三年所取得的成绩,在昭阳境内自筹资金修了三百多里马路,完善了全县的水利设施,同时,大大改善了当地的交通条件,繁荣了当地的经济,当地的老百姓收入比他三年前翻了两番,可以说是一年上一个台阶,而且父亲要提醒你你注意,做出这些成绩,他从来没有向朝廷开口要求拨款……“
”……昭阳这个地方是扬州治下最穷的县,用当地人的话说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赵绾上任后,为了筹集资金,赵绾他大着胆子把当地最大的煤矿三十年的开采权抵押给了扬州来的几个富商。当然为了让那些富商们安心,他让自己的妻弟也入了一份股,算是官商勾结吧,把双方的利益绑在一起。“
略一顿,朱厚炜继续说道:”在其他人眼里,他的确为自己的家族谋取了利益,但他的出发点还是为了改善当地的经济状况。开挖煤矿的确会损害一些小地主的利益。比如说你昨天见到的那位林俊,他的家族确实受到了巨大的损失,也难怪他恨之入骨……“
”……但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呢?真像他说的那么可怜吗?我告诉你,林家虽然不富裕,但是一个书香门第,在当地宗族很有名望,就是他的父亲仗着自己举人的身份,带着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去县里面闹,为了获得格外的补偿,他们组织家族的青壮到矿山阻工,破坏设备,甚至还打伤了施工的工程人员,差点把这件事搅黄了。不过啊,这位赵绾县令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的确用了不少龌龊的手段,比如故意污染林家村的水田和鱼塘等等,总之,想尽办法逼迫林氏家族就犯,这才把林家搞定。反过来看,整个昭阳除了林家村受损以外,其他的百姓其实都从中得到了好处。农闲时,当地的老百姓可以在各项工程里赚取工钱。一年后,因为道路修通了,当地山区的特产草莓丰收时,也可以顺利的销售到扬州这样的大城市,老百姓手中也有了活钱,日子当然好过了很多,就有了购买的**,反过来也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不可否认,赵绾也获得了丰厚的利润。你说说看,这样的贪官,阿爹要不要把他拿下?”
朱载康摇摇头,说道:“阿爹,这位赵县令虽然有私心,却能干实事,老百姓也因此受惠。孩儿认为还可以用,不过要训诫一下,给他带上紧箍咒,让他有所收敛。”
“咦!阿爹还真是小觑你了,看来还是你父皇有眼光,你的确蛮适合做太子的!”朱厚炜调侃道,见到儿子有些不好意思,话风一转又说道,“不过嘛,也不是所有的贪官都像赵绾这样。比如说,你前几天救的梅家父女的情况就完全是两码事了。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梅彪本是广东恩平的捕头,他是被人一路追杀,历尽了千辛万苦,才跑到京城来告御状的。”
“呵!竟有此事?”朱载康惊讶的合不拢嘴。
“没想到吧,这才是真正的官商勾结。恩平县盛产一种大理石,很受市场的欢迎。为了谋取暴利,县令罗毅与当地恶霸谭元青沆瀣一气,大肆毁林开山采石,而且影响了当地老百姓的生计。梅彪这个人非常正直,因为看不惯罗县令的所作所为,多次向上面举报,成了这伙人的眼中钉。罗县令和当地恶霸谭元青多次找人暗算他,在一次争斗过程中,梅彪打死了另一个恶霸苏青蛇,反被罗县令诬告关进了大牢,险些被谭元青灭口,所幸他的女儿把他从县牢里抢了出来,一路上玩命天涯,躲避追杀,不得已才跑到了京城。“
说到这里,朱厚炜一拍案几,悠悠说道:”你知道谭元青和苏青蛇究竟是什么人吗?他们是恩平和新兴的最大的两个家族,他们勾结贿赂罗县令和新兴县令严忠,无恶不作,肆意霸占矿山,欺压良善百姓,更有甚者,年前,谭元青还派人暗杀了前去调查的廉政公署官员,持械抢夺廉政公署卫兵的枪支,形同谋反!这样的贪官和恶霸地主,朝廷岂能容他?前两天,我已经发出电报,命令湖广总督欧阳必进派出湖南军分区武警部队,跨境平定新兴、恩平这些黑恶势力,恢复地方上的秩序。”
朱载康听得入神,说道:“父亲的意思是,贪官与贪官还是有不同的。”
“不!昭阳县令赵绾和罗毅、严忠之流不同,赵绾虽然贪财,但还算不上贪官,他是想干一些实事的,只不过有一些不择手段。他好冒险,善于钻法律的漏洞捞好处。朝廷现在还没有明文规定官员的家属不允许参与工商活动,所以让他钻了个空子,朝廷也抓不住他的把柄。这种人只能够称作能吏或滑吏。虽然说有能力,但也有点滑不溜手,善于搞灰色经济。“
“法无禁止即可为,”朱厚炜拿起桌上的《大明律令》说道,”这也提醒我们我们的法律还有很多漏洞,监管措施缺位。这就要求朝廷继续完善法律制度,杜绝以后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而罗毅、严忠就不同了,他们纯粹是为了一己之私,他与当地的土豪劣绅勾结,不仅充当这些恶霸的保护伞,还大肆敛财,祸害当地百姓。这才是真正的贪官。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贪官具有两面性,清官又何尝不是如此?”朱厚炜拿起河南官员的名册,指着几个名字说:“你看看,这就是那些所谓的清官,又干了一些什么呢?的确,他们不贪污受贿,但他们也不干实事,成天的对酒当歌,举办文会,写一些酸文还自诩为名士。这些庸官只要治下不出事,就得过且过,还美其名曰无为而治。比贪官更可恶。“
朱厚炜缓和了语气,看着若有所思的儿子,解释道:”首先,这种官员治理地方,经济得不到发展,老百姓也得不到实惠。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些地方会越来越穷,最后产生新的矛盾。朝廷发这么多俸禄给他们,难道是让他们无所作为的吗?其次,这些庸官观念落后,不愿意接受新生事物。最可恶的是,他们不仅自己甘于平庸,还带坏了地方官员的风气,对于想做些实事的官员不是嘲讽,就是打压,处处给人家使绊子,下套子。不仅自己做不了实事,还特别喜欢坏事。这些人的危害比贪官更甚!”
朱厚炜说着说着有些情绪激动。他站起身来,烦躁的在殿中踱了几步,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转头说道:“这些所谓的清官,表面上看他们不求利,但他们求的所谓的名,同样也会带来利益。孩子,你要记住,官场本就是名利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这无可厚非。有的人求利,只要他不损害百姓的利益,不是巧取豪夺,这样的人我们还是要用的,不过要加强对这些人的监督,别让他们走入邪路……“
”有的官员求名,这也是人之常情,每个人来到这世上,总会有所追求。但我们要分清楚他求的是实名还是虚名,对于真正有所作为的清官,我们要把他树立为标杆,把他捧得高高的,这是在弘扬正气。对于那些沽名钓誉的庸官,我们就要毫不客气的把他踢出去,庸官之害甚于贪腐,这些人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做实事的人指手画脚,是社会的毒瘤!……“
”……这种庸官多了的话,不仅会让朝廷变得保守,效率特别的低下,还会让整个社会变得不思进取……治理国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相对于所谓的贪官,那些思想保守的所谓清官危害性更大,他们思想僵化。长此以往,大明就会被其他的国家超越。这是一个丛林时代,落后会要挨打的。”
“阿爹,孩儿明白了!”朱载康重重的点点头,不过他要苦着脸说道,“不过,听了爹爹的话,孩儿觉得管理一个国家好难啊。”
“呵呵,是不容易!不过方法对路,说难亦不难。”朱厚炜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首先,你保持一颗谦虚的心,不要瞎折腾。遵循一个原则: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干,这样你就会事半功倍。将来你作为皇帝,你所要做的就是抓好好监督,把握大方向,掌好这个舵,让国家朝着正确的方向行进!有一句俗话说的好:不管是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我们要允许某些干实事的官员犯些错误,如今是千年难遇的变革时代,谁也没有现成的经验,毕竟我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能因为怕犯错,就束手束脚……”
“……其次嘛,要当好这个家。你要做到’风物常宜放眼量`!要有远期的规划,这就是我为什么做五年规划,十年规划的原因,甚至想要做百年的规划。太远的事情我们考虑不了,但我们尽量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一点,爹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求户部拿出统计数字来,就是为了做到心中有数,时刻评估利弊,监督这个国家是否走在正确的路上……“
”……我们已经确定了今后五十年的规划,只要大明是朝着这个方向走,一定能让国家强盛,就要坚定走下去!一个国家的领导人要学会因地制宜,与时俱进,善于总结成功和失败的经验,千万不要墨守成规,保守和激进都是不可取的。”
“孩儿明白了,多谢父亲今日的教诲!”朱载康诚心诚意的说道。
朱厚炜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父亲支持你多出去走走看看,就是让你知道一下外面的真实状况。那个郑纪倒是一个人才,你可以与他多多交往,这个人有坚持但不迂腐,如果培养得当,将来说不定是你的助力。一个好汉三个帮,谁也不可能包打天下,这些年你要多学多看,逐渐建立一套自己的班子,我打算等你到十四五岁,派你到一个地方当一任县令,再大一点,还要去边关锻炼一下,同时锻炼你的班子。以前呀,都是把皇子关在这紫禁城里,足不出户又如何能管得好这个国家?你要记住,如果哪一天你手下的人,天天称赞皇太子圣明,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有问题,肯定别有所图!“
说到这里,朱厚炜加重了语气:”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谁会永远正确,包括你爹也一样,将来也许会犯错误。一个老百姓犯点错误没啥,但如果是一个皇帝犯错误,那将是致命的!千万不要相信有人说你永远正确。如果你相信的话,那肯定是你已经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孩子,我们处在几千年来一个大变局,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这个民族的未来,很可能你的一个错误,导致不可挽回的损失。切记,切记!”
整整一上午,朱厚炜放下手头的工作,把自己的一些经验传授给儿子,与此同时,其实他也是在反省自己,他现在身居高位,掌握着这个国家的命运,虽然他来自后世,也不敢保证自己不犯错误。在原来的时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国不也同样也走过一段弯路,没有人永远正确,哪怕是穿越者也不敢拍着胸保证自己永远正确。
父亲一番教诲,皇太子朱载康听得认真,深感当皇帝不容易,该学的东西太多太多,他回味一番,感慨地说道:”父亲常说两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听取各方面的意见,才能明辨是非;只听一方面的话容易产生片面性。《荀子·君道》:“兼听齐明,则天下归之。”汉王符《潜夫论·明暗》:“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资治通鉴·唐太宗贞观二年》:“上问魏征曰:‘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对曰:‘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兼听则明,果然是至理名言啊!”
朱厚炜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运用典故,信手拈来,他的儿子比自己更融入这个时代,自己有些地方的确显得格格不入。由此可见朱载康背后下了多少苦功。
为了纪念今天的谈话,朱厚炜特意挥毫写了一幅横幅赠与自己的儿子,希望他能在今后的学习中,保持清醒头脑,谦虚谨慎。这四个字就是:
学务本根。
意思是希望朱载康的学习过程中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的意思是君子专心致力于根本的事务,根本建立了,治国做人的原则就有了。这四个字源自春秋时期孔子与其弟子的言谈《论语学而》“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这个字还内含二重哲理:一是无本则无道、无制度、无体系。二是必须先立本,先把根本性的指导思想和原则确定下来,才可能建立起相应的执行规范、制度和体系。
其实这也算是朱厚炜自勉的话,说心里话,在这个封建时代,管理如此庞大的一个国家对他来说,的确有些力不从心。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谁又敢保证自己不会犯错?上帝来了都不行!
见了这幅字,朱载康大喜,他恭恭敬敬地捧着字幅回到东宫,马上让人裱起来,挂在自己的书房正中,时时揣摩父亲的深意。
……
转眼就到了三月底,这一天,大明四年一度的抡才大典春闺会试已毕,这一天会试已毕,郑纪离了考场号房走上大街,真有大病初愈之感。强烈的阳光照着一个个面色苍白的举子,好像整个街道都在摇摇晃晃,晃得人头昏眼花。
街上的人以猜测的目光,看着这群从考场上走出来的“天子门生”,打量着他们其中哪一位会成为大明帝国的擎天柱。老百姓的想法很单纯,他们盼望着国泰民安。
郑纪跌跌撞撞回到瑞来客栈,已是未牌时分。郑爽带着伙计们在店门口迎接,见了他,忙上前打拱说道:“恭喜二少爷,这一回可是要独占鳌头了,怎么也不雇辆马车,就这么走着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叫伙计们打热水来,让他洗脸洗脚。郑纪勉强笑着,便依傍着柜台坐下,说道:“多谢吉言,闷了几天,我想透透风,溜溜腿,就走着回来了。”正说着,林俊笑吟吟地从后头出来,忙上前也见了礼。
郑纪笑道:“你好快的腿脚,看这副样子,文章做的可得意?”
林俊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的文笔本就平常,胡乱写了篇策论,缴上去塞责罢了。”
郑纪笑道:“呵呵,连着两次科举,咱们兄弟都没得彩头。今日策论,我这次倒是破罐儿破摔,哼哼,真给他来了一篇《论商品经济和吏治》。”
众人听他如此说,不禁呆了。郑爽忙道:“好我的二少爷,您怎么尽捅马蜂窝。那主考就是齐王的亲信费宏!他是大力发展商品经济的绝对拥簇者,您取功名,管他什么吏治不吏治!”
林俊也只跌脚道:“大哥过于耿介,怕是要吃亏的!”
郑纪却是漫不经心一边用温毛巾擦脸,一边说道:“国家取贤才,便应允许立言不讳。怕什么,我讲的是事实,又没诋毁朝廷!”
郑爽听了心中暗暗叫苦,摇头道:“朝廷?现在齐王殿下就是朝廷!费阁老是正主考。这样的策卷帘官也未必敢拿给齐王看呢!”
郑纪将两脚泡在盆子里,冷笑道:“我倒想要他读读,这样的官商勾结,无序的开发,逼得多少百姓上山为盗,入城做贼,算不算祸国殃民!”话愈说愈拧,郑纪脸色又阴沉下来。
说实在的,出场后他自己也颇有点忐忑不安。现在他也是死鸭子嘴巴硬。他原来打腹稿是写扬州农民改田种桑养蚕之弊,想含沙射影地议一下商品经济,谁知一破题引了一句《吕氏春秋》中的“上胡不法先王之法”,写着写着就转到吏治清明上来了,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拾。当下心里挺得意,至于后果倒也没多想。
现在听众人七嘴八舌这么一说,他也有点乱了方寸。发了一阵呆,无意中瞥见人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反而傲气横生。郑纪自嘲地笑笑说:“罢了,罢了!呵呵,此乃时也运也命也数也,该怎么就怎么,随它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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