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楚亭月看了苏况一眼,再次为永康官员的不迷信程度震惊了一下,毕竟连她的属下,听到“棺材子”三个字都缩了一下。

“搜。”

妇人又嚷嚷起来,县衙捕快终于受不了了,上来两个汉子把她整个提起甩了出去,对丁勤喝道:“看好你婆娘,再敢胡言乱语,大牢伺候。”

过了一会儿,一个捕快跑过来对楚亭月低声说了两句。

她撇了一眼丁勤媳妇,低声道:“丁久房间被人仔仔细细搜过,他有藏东西的地方,空了。”

苏况一皱眉:“你们从丁久房中拿走了什么,全部拿出来。”

妇人被吓唬了一下,这会不敢吱声,丁勤道:“拿了啥?没拿啥啊?桃丫头你滚过来,你说,你是不是又上你二叔房里偷吃的了?”

被喊得是丁勤的女儿,六七岁样子,瘦瘦小小的一个,众人进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洗一家人的衣服。听了父亲的呵斥,女童愣愣摇头。

“别装傻了,问的是什么你们听得懂。”

“九儿……他才出事,我们还没来得及整理遗物呢,这位大人说什么我们真不明白啊。”说话间还抬袖子擦了擦眼睛。

楚亭月嗤笑一声,一把拉起妇人的手:“要不要把乡亲喊来,看看可有人在五天前见过你戴这个镯子?”

衣袖之下,金光闪闪,妇人竟带了一只细细的金镯子。

“这,这是我嫁妆,平素压箱底的。”

“距离此间最近的,能打金银器的铺子在哪里?”

“回大人,镇上就有。”

“把人带来认一下。”她盯着那对夫妻的脸,冷笑了一下:“搜——”

东西搜出来的时候,丁勤瘫坐在地,他媳妇放声大哭。

村长觉得整个村子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你们哪来的这东西?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纯金打造,镶嵌宝石,这么一个玩意,三姓村大半田地加起来才能够得上。”苏况一拍桌子:“说,从何而来?”

丁勤这才有点慌了,连声喊冤:“我不知道啊,这是九儿那小子弄来的,是他给我们的。我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什么时候给你们的?”

“几天前吧,有个十来天了。”

“十来天?难道不是他和黑鱼去十河荡那天?”

“不是不是,早了去了,早了去了。”

三姓村没有祠堂这些公共设施,县太爷问案就在丁家院子里,外面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一听这话,有人喊:“啊呸,九儿有那么好的东西会给你们?你们偷的吧?”

“丁久的尸体今天才从河里发现,你们已经把他东西偷了。你们就不怕丁久回来找你们算账?”

妇人说:“这晦气东西生下没娘,五岁没爹,全是我们两个辛辛苦苦带大的,他就该孝敬我们。没错,这就是我们从他房里拿的,就当他还了这些年吃我们喝我们的债,他知道了又怎么样,还能抢回去?”

丁勤拉了她一下,喃喃道:“他们三个一起出去,黑鱼没了,我们寻思九儿也凶多吉少。这不是,家里刚死了头牛,缺钱缺的紧。”

村长还想骂,但是知县大人在这里,外加丁久的确死了,不管留下什么也确实就归了这对夫妻,只能跺跺脚,连声说:“丢人,太丢人了——”

“丁久是什么死的?”

丁勤愣了一下:“不是和黑鱼一样,淹死在十河荡的么?”

“谁说他是淹死在十河荡的?”

“啊——”

妇人和丁勤跪在一起,抬了下眼:“那就是淹死在金华江里?这我们哪能知道?”

“他和黑鱼一起离开后没有再回来过?”

“没有,没有。村长和地保来问过好几回了,真的没有。我们都没见过他。”

“阿桃,你见过你二叔没有?”

小姑娘还坐在一盆子衣服前,闻言抬头,目光在楚亭月和自己爹娘身上转了两个来回,低声道:“不知道。”

丁勤瞪了她一眼,讪笑道:“她个小丫头片子,天一擦黑就睡了。”

苏家兄弟都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

楚亭月的目光在院子的地面上来回扫了几下,忽然笑了起来:“你们知不知道,同样是溺死,死在金华江、十河荡以及其他地方,尸体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而且仵作能够分出来。”

围观的哗然一片,脸上都是“真的假的?”“那么神奇”“县衙仵作通阴阳么”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说完这句话,楚亭月站起来:“苏县令,借用一下仵作,我要二验丁久。”

验尸房设在村边上一个荒废的屋子里,条件可想而知,四面漏风,地上因为前些天下雨还留着水痕和被积水冲进来的泥土痕迹。纵然差役们打扫过了,依然没法让这地方稍微高级一点。

二验的时间很长,用上了大量工具,苏家兄弟开始还带着好学的精神围观,最后都捂着嘴败退。

等完成验尸,洗手更衣,楚亭月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脸上也带上了明显的疲惫。

“我先说结论吧,若有遗漏,仵作补充。”

“丁久是死在自己家中,杀人的是丁勤夫妇。首先,他并非溺死在金华江或者十河荡,而是溺死在干净的水中。”

苏况忍不住打断问了句为什么。

苏茗低声道:“水质差别。”

楚亭月回答:“水质不同。活人溺死,口鼻皆会进入大量的水,虽然在金华江中浸泡过一段时间,但是我和仵作做了更深入的检查。丁久吸入的水很干净。我们都看到了,因为洪水的原因,金华江水质混浊,近岸更加满是泥沙。十河荡的情况也差不多,而且比之金华江多了浮萍、水草等。

“丁久吸入的水没有这些东西,非常的干净。这种干净通常只有在井水和专门的饮水池中才会看到。”

“他淹死在井里?三姓村有两口水井,位置……”

苏茗轻轻咳嗽了一声,对堂兄说:“阿兄且听楚巡司说明。”

“我看过这两处井,水面距离井口都有三尺以上,若是淹死在其中,打捞非常困难,必然会惊动村民。”

“哦哦哦——”

“丁久是淹死在这里面的”她一抬手,指向房外。

屋檐下,两口大水缸。

“三姓村家家有水缸承接屋檐水,既防火,也作家中浆洗。”

“丁久家中没有水缸。我看那小丫头洗衣服都是挑的水。”

“对,他们家现在没有水缸。”

苏况摆摆手,示意她先别说穿,自己回想了一会儿一拍手:“对,院子里有摆放过大缸的痕迹。丁久是淹死在他家的水缸里的?那必然不会是意外了。”

“他在溺死之前头部遭受过重击,应该是晕倒之后跌入水缸,或者……被人按在水缸中杀害。另外,丁久被移过尸。”

“什么?”

楚亭月看了眼仵作,后者补充做了说明——丁久死后曾经被掩埋,过了一段时间再被挖出来丢入水中。

苏况冷笑一声:“欲盖弥彰。”一扬声:“带丁勤夫妇!”

这一次,临时公堂设置在村长家里。

本来应该是家家做饭的时候,官差一抓人,两夫妻哭天抢地的惊动了整个村子。村民连做饭的心情都没了,纷纷跑来围观。

要知道这三姓村人口少,位置偏僻,几十年都没遇到过恶行案件,最大不过村里出个二流子,东家薅点菜,西家偷只鸡。

丁久、丁莼之死之前都当是意外,一村子靠水吃水,都知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叹息一声“命不好”也就算了。这会看到衙役抓人,听说丁久是被杀的,满村子瞬间沸腾了。

这一次丁勤夫妻的待遇没有那么好了,提人的衙役动作粗暴,进了屋子把人往地上重重一推,让他们直接摔了个趴地。

苏况下乡,带来的差役是准备好行头的,当下两排站立,水火棍敲打地面,一声“威武”喝得气势恢宏,庄严肃穆。

光这一声堂威就足够让没多少见识的百姓吓瘫在地。

楚亭月看着无端生出一点羡慕,再想想高矢寒每次出门的派头,心说难怪刑捕司总被锦衣卫看不起。

苏况一拍惊堂木:“丁勤、贺氏,将你们杀害丁久的过程原原本本说来!”

丁勤夫妇自然是哭天抢地的喊冤,这明明是淹死的关他们什么事啊,果然棺材子就是不能留,死了还让家宅不宁。

苏况使一个眼色,自有典史将仵作验尸结果一说——丁久死于你们家中的大水缸。

两人依然死命否认,不知道,没见过,村里家家都有水缸,怎么就死在我家了?

典史冷笑:“对,家家都有水缸,你家的水缸呢?”

“我……我家的坏了。死丫头调皮,给我打坏了。”

“坏了的缸在哪里,丢哪里去了,来人,带他去找,丢水里下河,埋土里挖地。”

丁勤脸色煞白。

典史道:“老爷仁德,不喜欢动刑,我先替你理理,若是再抵赖,棍棒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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