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天的时间,我不介意师叔再好好考虑一下。”萧临羿转身往客栈里面走。
戚鸿御道,“半天?怎么,你是想赶夜路回去?”
萧临羿的话远远的飘过来,“早早回去复命,也好了却掌门人一桩心事。”
“他能有什么心事,吃口*都要赶个热乎的。”戚鸿御没好气道。
拨开垂帘,正想去厨房找点能吃的东西的萧临羿:“……”突然好像没胃口了。
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留给戚鸿御独自思考的空间,便也没停步继续往里走,不大的空间让他轻易就找到了三个人。
系统和朝阳,再加一个面容苍老、弯腰驼背的老人。
见他过来,系统默默的背过身去,还是朝阳先打了招呼,“这位呃……师兄。”
什么师兄来着?
朝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眼前这个新出炉的师兄叫什么。
萧临羿看出他的纠结,“我名覆九思。”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①
覆九思出自昔年盛京望族覆氏一脉,是覆玄苍的侄儿,更是覆玄苍的徒儿。
朝阳嘿嘿一笑,也不拘谨,“覆师兄,你跟师父聊完了吗?你们都聊的什么啊?”
第一次知道自己师父有当世外高人的潜质,朝阳难免好奇。
“聊是聊完了,至于聊的什么,朝师弟不妨自己去问师叔。”萧临羿道。
朝阳叹气,“师父肯定不会说的。”
就依他师父的性格,如果想让他知道,那刚才就不会让他带着这个……朝阳下意识拍了拍身边小娃娃的头,这个小兄弟离开了。
系统:“……”
他将朝阳的手拍掉,没礼貌!
萧临羿遗憾叹气 “师叔不说,那我就更不能说了。”
“为什么?”朝阳希望破灭。
“哎,很简单的问题。”萧临羿指了指自己鞋面上溅上去的几点泥污,“过了一定的分寸,师叔可就不会对我这个师侄留手了啊。”
“好吧。”朝阳颓唐一瞬,随即打起精神,他将木桌上的竹篮往萧临羿那里推了推,“这是哑伯买的果子,覆师兄不妨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萧临羿笑了一下,“多谢朝师弟好意,方才已经用过饭了。”
朝阳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那时还在打扫客房,没注意萧临羿究竟吃没吃,他小声道,“覆师兄,你真的吃了啊?”
别的不说,但哑伯做的饭确实过于质朴。奈何哑伯对做饭这个事格外有毅力,哪怕不好吃,至少要摆的好看,名字也不能落俗。
这么说着,朝阳悄悄的斜眼看向哑伯,却不想正好与他对上目光。
知道被抓包了,朝阳尴尬的挠了挠头,讪讪一笑。
萧临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哑伯,语气发自内心,“别出心裁的味道,让人记忆尤深。”
坐在一旁默默啃果子的系统小小呕了一下,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倒是吃啊!不吃还在这儿说什么说!
听不见系统心里的吐槽,朝阳佩服的给萧临羿竖了根大拇指。
太厉害了!
他吃了这么多年哑伯做的饭都没吃习惯,覆师兄真不愧是师兄,简直就是哑伯的知音,伯牙的钟子期啊!
闻言,哑伯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萧临羿,这才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哑伯以前嗓子受过伤,不能说话。”朝阳道。
萧临羿表示理解。
几人在厨房里闲聊,独戚鸿御一人坐在大堂里走神。
“果真是天不负我,可算让我找到一个客栈了!”舟无渡急吼吼的往客栈里面冲,天知道他这一路上被淋了多久啊,这个村落稀稀拉拉的一共几户人家,也不见哪家的房檐足够突出让他避雨的,他也不好突然跑到人家里去,只能走一路淋一路了。
舟无渡差一步就踏上了客栈门口的台阶。
客栈的门忽然“彭!”的一声关上,里面传出来一道声音,“今日歇业!”
舟无渡还没反应过来,被关门声吓得脚下一滑,成功摔了个狗啃泥。
舟无渡:“……”
他趴在地上抬起头,默默的用手抹了把脸,让原本就不干净的面容更加污浊了,他深吸一口气,“不营业你倒是早说啊!”
啊啊啊啊啊!!!
他原本还只是淋个雨,现在又摔一跤,可不是单单衣服湿了的问题了!这让他怎么见人啊!
舟无渡内心抓狂,但也只能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的敲了敲客栈大门,“店家,我给你十两银子,你让我进去换个衣服行吗?”
戚鸿御不耐烦,坐在店里道,“今天歇业!”
舟无渡坚信,这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道,“二十两!”
没有回应。
他继续加价,“五十两!”
“六十两!”
“一百两!”
“成交!”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回神时人就已经站在客栈里了,看着眼前站着的人,舟无渡甩了甩自己额前湿透了的头发。
看吧,他就说,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戚鸿御虽然很不想营业,但奈何大傻子的钱不赚白不赚。
舟无渡矜持万分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锦帕擦了擦脸,然后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戚鸿御面前,“一间房、一套衣服、一桶热水。”
戚鸿御抬了抬眉毛,从善如流的将银票收走,然后道,“二楼向左第二间客房,其余的一刻钟内送到。”
舟无渡颔首。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萧临羿,他先是看了看两人,随即由衷表达自己的伤心,“唉呀,我还以为,二楼那间客房是真的留给我的,如此未免也太辜负朝师弟的一片心意了。”
戚鸿御懒得睬他,“今晚你就麻溜的走吧。”
萧临羿道,“师叔这是想好了?”
“所以,那间客房是我的吗?”舟无渡忍不住插嘴。
戚鸿御脸上挂起笑,“当然。”
“那这位……”舟无渡看向萧临羿,语气带着些犹疑。
戚鸿御把他往楼梯上推,“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不用管他。”
舟无渡看了看萧临羿的着装,又看了看这个店家的衣服,心中了然。
他说店家怎么穿的这么朴素,原来是被打秋风打干净了啊。
萧临羿目送这个新来的客人上楼,转而道,“师叔这满堂秋风,确实不容易打。”
“这满堂秋风,还送不走你这尊瘟神。”戚鸿御道。
“师叔怎生这般说话,实在让师侄伤心,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若师叔视我为瘟神,那也当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萧临羿道。②
“请你的谁你就找谁去,找我做什么!”戚鸿御道。
“师叔说的有道理,但师侄我来都来了,总不能揣得两袖秋风便回去吧?”
“你不只有两袖秋风,你还有一身晦气啊。”
“……这话,未免太过伤人了。”萧临羿叹气,“师叔何必为难于我。”
他看着戚鸿御,正了正神色,“如今大启皇室内部权争势斗,匡义门在民间呼声日益高涨,在这个时候让朝阳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朝阳回去,让你们有借口揭竿而起?”戚鸿御出奇的冷静。
“戚师叔怎会这么想,大启皇室争斗不休苦的是天下黎民,让朝阳回归皇室,有匡义门在、有你在,朝阳便是下一任储君,戚师叔也算是不负前太子所托了。”萧临羿继续道,“如今大启皇室成年的皇孙只有四个,老皇帝病重,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便会一同随着几位皇子被召回盛京,若让朝阳认祖归宗,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这话中利弊,戚鸿御又岂会想不明白?
当今陛下名讳惜东溟,为前太子皇叔,当初夺权上位,前太子为其所毒害,而他与覆玄苍二人同为太子一脉,首当其冲的被牵连,覆玄苍为牵制惜东溟身死,只剩下他带着年仅三岁的朝阳逃出盛京。若惜东溟身死,由他带着朝阳回归皇室,又有匡义门和当年朝中残党做保,朝阳如何不能一争那皇权至尊?
但是,这也意味着朝阳必然身处险境。
戚鸿御再度默然。
“师叔其实也有这个想法不是吗?否则为何不为朝阳冠姓,他是姓戚还是姓惜,师叔不会犹豫了十三年都没思考出来吧?”萧临羿道。
戚鸿御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想知道,朝阳是匡义门唯一的选择吗?”
“他是最好的选择。”萧临羿回答。
是最好,却不是唯一。
戚鸿御冷哼一声,“奸诈就是那老东西的本性!”
萧临羿却是笑了,他道,“既然师叔已经下定决心,那就收拾东西早些回程吧。”
此时,二楼忽然传出一道喊声,“店家,我的热水呢?”
戚鸿御:“……”差点忘了还有个冤大头在。
他连忙往后厨里走,嘱咐朝阳烧一桶热水送去二楼。
大堂,萧临羿兀自坐在长凳上欣赏门外的风景,他端起桌上的米酒轻轻晃动饮了一口。
最初有一丝丝的甜,再品便是绵绵不绝的苦与涩。
注解:
①出自《论语·季氏》
②出自 冯梦龙《醒世恒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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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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