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这般狠毒……”凌青岁不由得倒吸气。
“不狠毒没法子啊，怎么都是没法活的，不如狠些，搏一搏，兴许还能搏出条血路来。”柳戈在一旁说。
凌青岁：“所以，那人是谁？”
柳戈侧过头，看向凌青岁。
凌青岁察觉了，也侧过头看柳戈。
两人一路走，一路在微弱的光芒下对视。
柳戈勾了勾唇，“殿下心里早有猜想了吧。”
凌青岁：“本宫的确猜过很多人，将军不妨直说。”
两人脚下踩过细碎的树枝，发出清脆的咔哧咔哧声。
柳戈叹气，看向前路，“户部尚书。”
“刘念，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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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户部尚书觐见！”
李氏端着汤药走到皇上身边的时候，太监正好在门口通传。
“陛下，臣妾……给您，送补药，来了。”李氏的目光闪烁，余光一直不停地往殿外看去。
皇上应了一声，随手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推远。
李氏见了，没有转身离去，依旧停留在皇上身旁，看着外头缓缓走近的两人。
一人是当朝户部尚书刘念，另一人对于李氏来说也并不陌生。
那人着道士衣袍，是个本该死了的人。
可如今看着谢寒生站在她面前，凶光毕露地瞪着她，李氏也没什么反应，视线反而在刘念停顿良久，视线一下子发空，一下子又聚焦，神神叨叨地，左右拽紧右手的衣袖，手指时不时勾一勾。
刘念视线淡然地在李氏身上走过一轮，没什么波澜地收回去，规矩朝皇上行了个礼，“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爱卿请将。”
刘念注意到皇上手边的汤药，顿了顿，出声提醒，“陛下不若先用了药，待会凉了怕是不好。”
皇上看了看手边的碗，“爱卿提醒的是，只是现下朕想听爱卿先说。”
刘念却开始执意劝阻，“陛下，还请注意身子。”
气氛僵持着凝固了一瞬。
皇上拳头握紧一下又展开，“罢了，知晓爱卿是为了朕好，朕喝药就是。”
皇上拿起碗一饮而尽，而后看向刘念：“爱卿，可以说了。”
刘念欣慰地点头，“确实可以说了。“
刘念看了看身旁的谢寒生，问，“陛下想必还记得这位道长吧。”
“这位道长……”刘念正要拎出凌青岁命格的事情，李氏突然跑到刘念面前，双眼盯着刘念打量，一下打量得刘念说不出话。
李氏看了几眼之后，就开始在刘念身上乱摸，“你的东西呢，你的……你的牌子呢？”
“放肆！”刘念阻拦不得，向后看了眼皇上，发觉皇上对李氏的行为毫无所动，不由得心生不安。
而李氏终于找到了她口中一直念叨的东西。
“找到了！”李氏高举起那枚青铜色吊坠，摸着上头的纹路。
她还记得，在那个雨夜，这枚吊坠出现在她眼前，为她指了条路，救了凌青岁的一条命。
可是现在……
凌青岁已经长大，成了挡这枚吊坠的路的人了……
李氏眼睛瞪大来，飞快地从袖中抽出匕首，往前猛力一刺！
刘念在惊讶之中及时抓住了李氏持刀捅向他的手。
双方对峙着，李氏高喊，“陛下，是他！”
皇上即刻高呼：“来人！”
“拿下！”
刘念难以置信地盯着李氏看，“你竟然……算计我？”
李氏咧嘴笑了，拼命与刘念较劲，匕首一前一后的摇摆，“不然呢，等你杀我的孩子么？”
刘念：“陛下，臣有要事禀报，太子殿下的命格……”
皇上抢了刘念的话，“不必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刘念一愣：“都……知道了。”
“所以那毒……”
李氏勾唇，“我没下，哈哈哈，我全沾在在刀上了。”
“要是大人不注意被刀割了一下，那就得死在自己的毒药底下了。”
刘念咬牙切齿：“你……”
今日之前，梁硕奉刘念之命去冷宫找过李氏，叫李氏给皇上下毒，下毒之后，她自然就会见到她当年见到的黑衣人。
当时李氏答应得很爽快，爽快到梁硕都不由得惊讶，回来将一切跟刘念说了一通。
刘念却没想那么多，让梁硕上奏让皇上把李氏放出冷宫，再叫梁硕将谢寒生送来，由他今日带谢寒生进宫，向皇上说明有关凌青岁命格的一切，为大宁最后添一把火。
这游戏，玩到今时今日，与他们耗到今时今日，刘念不想再蛰伏下去了，想出头同他们碰一碰，看看对方到底还剩了多少力气来反抗。
谁知这一碰，竟然中了毒妇的诡计。
刘念骂了一嘴，眼睛瞪大来，看着李氏道：“李氏，你不怕我要了凌青岁的命吗？”
李氏眼神略微闪烁，手中的力气便不自觉弱了一些。
刘念看准时机，一松右手，想要空出手去抢夺匕首……
御林军及时出现，将匕首抽出来丢到地上踢远去。
余下的御林军将刘念和谢寒生包围起来。
谢寒生见状有些呆不住，起身瞅着空子想跑，被一把抓了回来。
谢寒生是个标准的贪生怕死之辈，此刻被人揪着领子，腿早软了，他看看刘念，再看看皇上，嘴巴一瞥，“大人们，绕小的一命吧。”
“饶命吧！”
……
御林军上前将李氏和刘念拉开，将刘念包在中央，向皇上请示。
皇上深深看了刘念几眼，“刘大人可有什么要问的？”
刘念视线在李氏和皇上之间流转，“什么时候，你们是什么时候打算了今日的场面？”
皇上：“从那日，太子在城门口求朕准许女子通商开始。”
刘念笑了，“所以也是那日，李氏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吃苦，一路杀到太子殿亲眼见了太子，见他安好，而后将一切全全告知了陛下，铤而走险来换一条生路，也换来我今日的局面？”
皇上：“你很聪明。”
刘念看向李氏，“你也是，还有足够的胆魄和血性。”
“你若是个男人，我倒真的要怕你几分。”
李氏白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哈哈哈哈哈哈……”刘念笑了。
“将他带下去，择日审讯。”皇上发令。
御林军压着刘念往门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刘念突然出声，“等一下。”
一群人停下来。
“我的鞋脏了。”刘念蹲下去，装模作样地用手擦了擦鞋面，快速将脚边的匕首卷进袖子中，迅速转身将匕首投掷出去。
李氏背对着这边，一道锋利的风声过后，胸膛传来刺破的撕裂感。
她身形一顿，低头看下去。
“怡宁，怡宁……”皇上急吼吼地大喊，“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刘念阴冷冷地笑了两声，“臣，恭送皇后。”
随即从香囊中握住面粉向外面御林军洒去，趁他们双眼被迷住的时候，赶忙往外面跑。
殿内一片混乱，皇上冲到李氏面前抱住倒在地上的她，再顾不得许多，冲御林军说：“朕要你们取来刘念首级！”
“是！！！”
李氏用手捂了捂自己的伤口，感受到血液哗啦啦全部流到手心里，她一怔，抬起手来看了看，又透过窗子看向外头漆黑的夜幕，“陛下，我怕是活不成了，但……青岁，青岁……”
皇上不免有些动容，“朕会保护好他的，会竭力保护好他的。”
李氏笨重点了一下头，缓缓露出笑容，“劳陛下，替我给青岁带一句话……他的娘亲，真的……很为他，骄傲……也真的，真的，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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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火星从篝火中蹿出来。
凌青岁刚坐下，便觉着心脏一阵剧痛袭来，一时有些站不稳，凌青岁整个人摔了下去。
“殿下！”危宥年赶忙上前扶，“殿下，没事吧。”
柳戈在一旁抱着柴火走过来，闻声立马丢下怀里的东西，跑上前，“怎么了这是？”
直到他看清跪在地上的凌青岁。
“欸有，殿下！”
凌青岁听着两人的喊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喘气都有些困难，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同二人摆手，“无妨。”
危宥年担心得紧，“要不要叫军医过来看看？”
凌青岁：“不必，歇息一会就好了。”
凌青岁这样说着，心里却总有一种空落落，怅然若失的感觉，叫他怎么都无法真的安心。
柳戈：“真不用叫军医来了嗷？”
凌青岁：“不用。”
柳戈确认凌青岁没事，看着凌青岁坐下，才大步走过去抱起之前的柴火，将它们堆近一些，而后重新回到凌青岁身旁坐下。
“对了，之前还没有问将军，将军与刘念是如何认识的，怎么能叫刘念心甘情愿将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你，却又将你的家人围困住。”凌青岁发问。
“嗐，本就瞒不住的……”柳戈捶腿叹了声气，“我与他，是过命的交情。”
“从前他还是小兵，我也还是小兵的时候，我曾在战场上救过他一命。”
柳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就这里，当时那个刀离他的脖子就这么近，要不是我拉他一把，他头就没了。”
危宥年在一旁补刀：“将军不如不救，救了也是救了个祸患。”
柳戈面色凝重，眼中露出些心疼，“别看他如今是个祸患头子，曾经也是苦大的。我是家里穷想着当兵，他是被家里大人捻出来当兵的。”
“他们那个复仇家族到后头也是疯魔了，科考战场到处塞人，就求着能进一个到官场里面去。”
“刘念他不巧是被丢到战场的那个，当时他的武功很差，但这人奇就奇在他生命力顽强，摸爬滚打下来，学了一套本领，后来因为不喜欢打仗，自己偷摸着回去科考，结果考上了。”
“我就时常想，这老刘要是不出生在那样的家族里面，怕真要是个天才，要做个好官的。”
凌青岁：“那他是如何与你说青花鸡一事的，咱们的粮食，之后又该怎么说？”
刘念：“他们做出青花鸡这玩意的时候，刘念就给我写过一封信，叫我不要吃，但见着别人，别拦着别人吃。这玩意当时并没有红草这类解药。唯一的解药就是他们刘家自己的药人，药人百毒不侵，药人的血也可解百毒。他跟我说，他们家族决定，要正式开始向大宁宣战了，他们在距离玉京之外十里远的竹林里建立了一处据点，并且决定将这害人的青花鸡投向市场。”
“从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在创办一些不靠谱的教派游说百姓，把百姓的脑子搞坏。那时刘念还没有当上家主，这样的事情由不得他插手，我只是知道，也并不能叫他做什么。而且我觉得吧，百姓不会那么蠢的，哪有说几句话，就不种地的道理。”
“结果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啊，总之现在边陲小村的情况非常难看，百姓真的听了他们的去，开始不种地，整日求神拜佛的……”
“虽然他们鼓吹别人不种地，但他们会叫自己人，还有那些换进去的孩子种地。等到别人都不种地了，他们给出去的粮食也越来越少，囤积下来的越来越多。”
“之前我是很生气的，见着这样，我同他吵了一架，既然他知道叫人盲目的信这些是不对的，为什么还要将从前那一文的思想延续至今。”
“刘念同我说，这是他们的回击，以牙还牙。那一文屠了他们的族人，他就毁了他的子民，这是他们一族的决定。”
“之后我就同他闹翻了。我眼见着大宁能吃的粮食越来越少，只能着急。而他跟我说，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玉京所有的官员都吃下了青花鸡，他也让他们晓得了青花鸡的厉害，要是不听话，他随时可以停了青花鸡里的药人血这一味克制毒性的解药，叫他们无药可治。”
“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有一阵子玉京中很多人暴毙的事情，那时你似乎年纪还不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