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静静地守在门外。

若非胸口还有淡淡的起伏，指不定会被人当成一尊毫无声息的雕像。

他看似浑然不察周围环境，实际上一直注意着大殿里的动静。

昨日大殿的种种震动不太明显，雨化田心知嬴政得祖神庇护，此等非同寻常之事，必是祖神大人显灵。

因此即便里面再诡异，他也没有要推门警惕的想法。

“督公，奉常大人求见。”

有内侍小心翼翼的靠近这位人形活阎王禀告。

王寝的内侍早已被清理掉了一批。

如今剩下下的皆是看着嬴政登基，侍奉多年又无任何背景的。

就算他们每天都能看到这位模样俊美的西厂督公，但仍然抑制不了心中的恐惧。

更别提雨化田奉命监斩那一批乱臣贼子，足足数千人的血液洒落，听说人头堆积起来都能堆成一个小山坡！

行刑的刽子手到后来已经脸色铁青，回去后又做了好几天噩梦，然而雨化田却依旧面不改色，就好似只是闲暇时出宫散个步一般。

奉常负责掌管宗庙祭祀礼仪。

有负责宫廷音乐的太乐，负责太庙祭祀食物的太祝，以及负责帝王饮食及祭祀食物供奉的太宰，负责管理巫医的太医以及负责观察星相兼皇家史官的太史、负责应皇帝召命进行卜噬的太卜。

能被称为奉常大人的，自然只有负责太庙祭祀的那位。

雨化田稍作思索便猜到了他的来意。

内侍没得到回答，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唇。

他不敢抬头看向如今悄无声息的大殿。

但……

大王从昨日一早回寝宫，便再没出来，到如今已过去一天一夜了。

这位西厂督公也从昨日起便像一尊杀神一般守在门口，不管谁来都只是一句回去侯着便打发了。

反常实在让人很难不往更深的地方想。

难道大王……

不待内侍多想，雨化田那如针毡的视线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果不其然。

雨化田薄唇轻启：“回去侯着。”

内侍打了个激灵心中暗骂自己风采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在这位阎王爷面前走神！

还好他并未计较！

内侍正待抬手领命，忽闻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慢着。”

雨化田第一时间转身，与此同时紧闭的大殿门终于被人从里打开。

嬴政那张依旧俊逸却又好似又多了几分锋芒的面庞出现，内侍才恍然回神下跪行礼。

嬴政抬手，眼眸含笑，浑身上下那叫一个舒爽！

“起来罢。宣奉常大人觐见。”

雨化田细细打量，惊讶于嬴政气息的改变，却又好似猜到了什么。

嬴政随意那个理由解释自己消失了一天的事，毕竟不能让其余人察觉。

“寡人昨日身体不适，劳督公护法，现已无大碍。”

作为大秦的君王，他受神之眷顾是莫大的好事。

然嬴政并不觉得自己踏入修仙者一列这个消息传出去，会于他有利。

人的贪欲往往会遮盖住他的眼睛。

嬴政自小便看遍了世态炎凉，受过许多白眼，也曾挣扎求活，自然从不小看人性！

……

负责掌管太庙祭祀的奉常大人是嬴政的父王在位时提拔的。

奉常一职于大清来说并不算低然却无几分实权，因此，并未被吕不韦和嫪毐看上。

这位年迈的奉常大人也是难得仅剩的保皇党一员。

“参加陛下！”

终于得见活蹦乱跳的嬴政，而且看他面色红润，不似出了什么意外的模样，奉常大人松了口气，颤颤巍巍的行礼叩拜。

嬴政挑眉，又将放在那个理由随口说了一遍，老奉常自然深信不疑。

“昨日听闻陛下禁了面圣，老臣心下担忧，今日才会冲撞了督公，还望见谅。”

老奉常活到如今，这个岁数自然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

能在嬴政、吕不韦和嫪毐这三足鼎立间全身而退不步入局，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变得做到的。

因此他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同雨化田告罪。

雨化田掀了掀眼皮，并未表态。

倒是嬴政，不用多说便知晓雨化田看似阴晴不定，实则很少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上的虚礼。

他大笑了两声调和二者：“督公向来宽宏大量，又岂是会在意此等小事之辈。凤城大人此次来见寡人是为何事？”

饶是见多识广，老奉常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理解错了宽宏大量这四个字。

待到确定了他们的陛下确实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如此认为后，老奉常觉得自己快有心疾了。

陛下，这位和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啊！

老奉常心中捶胸顿足，缺也只叹陛下睡还小，因此不足以看透这些臣子本身。

于是，他此番要禀告只是就显得更加重要！

“臣此次是为陛下的加冠礼而来。”

若无先前那番让人扼腕叹息又心有余悸的意外，嬴政此时早应加冠了。

如今却还是和以往一般，虚虚束着墨发，做少年打扮。

老奉常挺直了腰背，引经据典声若悬河，将嬴政加冠一事比做大秦头等要事。

听的嬴政摸了摸鼻子，终于在他口干舌燥之际轻咳一声。

“寡人并无异议，如此便按你们的安排，于祖神白帝处加冠！”

是了。

西陲显圣一事如今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谁不知道他们陛下可是受白帝大人庇佑的！

那说起来所有大秦子民脸上都有光啊！

因此来往大秦的无数商贩都被拽着，唾沫横飞的被告知了此事！

老奉常坚定的点头：“定不负陛下所托！”

陛下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这次的仪式定要做的空前盛大！

明明已经快古稀之年的老人瘦的只于一副排骨，连朝服都快挂不住了，但偏偏又摆出了这么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嬴政长叹一声：“奉常赤诚之心，寡人深受。”

认真算算，这朝堂上从头到尾都想着他好的大臣也没几个，眼前便是其中一个。

嬴政见奉常这幅瘦弱的模样，自然忍不住赏赐了些许财物以示尊敬。

老奉常感恩嬴政看重，更加坚定了要做大仪式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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