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漫天,桂香裹着喜糖的甜腻弥漫在谢府内外。
苏知甜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眉间一点朱砂,映得原本娇俏的脸庞添了几分温婉。喜娘正为她系上最后的络子,口中不停念叨着吉祥话:“谢大人与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往后定是琴瑟和鸣,福寿绵长。”
苏知甜嘴角噙着笑意,指尖轻轻抚摸着袖口的石榴红刺绣——这是她亲手绣的,上面缀着细小的桂花纹样,藏着她与谢无妄一路走来的细碎时光。她想起桂月殿的火光,想起破庙的追杀,想起无数个查案到深夜的日子,如今终于能穿上这身红妆,与他相守,心中满是安定与期待。
“夫人,吉时快到了,谢大人已经在前厅等您了。”丫鬟轻声提醒。
苏知甜点头起身,提着裙摆向外走去。穿过挂满红灯笼的长廊,远远便看到前厅里那个挺拔的身影。谢无妄身着大红喜服,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冽,眉眼间满是柔和,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眼底的温柔。谢无妄快步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喜服传来,让她心头一暖。“甜甜,你今天真美。”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珍视。
苏知甜脸颊微红,低下头轻声道:“谢大人也很好看。”
宾客们见状,纷纷起哄叫好,前厅里一片欢声笑语。长公主也亲自到场观礼,端坐于主位之上,一身雍容华贵的礼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深邃难测。她身旁的女官垂手侍立,正是苏知甜曾在宫中见过的李嬷嬷。
吉时已到,司仪高声唱喏:“一拜天地——”
苏知甜与谢无妄并肩而立,正要俯身,却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长公主身边的李嬷嬷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嘴角溢出黑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喜庆的氛围瞬间凝固,宾客们惊慌失措,尖叫声此起彼伏。长公主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厉声喝道:“护驾!快护驾!”
禁军立刻冲了进来,将长公主护在身后,同时封锁了整个前厅。谢无妄下意识地将苏知甜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现场,原本的温柔早已被警惕取代。“所有人都不许动!”他沉声道,声音极具威严,让慌乱的宾客们渐渐安静下来。
苏知甜快步走到李嬷嬷身边,蹲下身子检查。李嬷嬷的症状与王老师傅如出一辙,嘴唇发紫,指甲青黑,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类似陈年徽墨混着苦杏仁的气味。“是墨鳞水。”她语气笃定地说,“与王老师傅所中之毒相同。”
长公主闻言,脸色愈发难看,目光落在苏知甜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与猜忌:“好端端的婚礼,为何会发生这种事?苏知甜!你身为仵作令,常年与尸体、毒物打交道,定是你身上的不祥之气冲撞了本宫,才酿成这般惨剧!”
此言一出,宾客们顿时议论纷纷。有人附和道:“是啊,女子仵作本就不祥,还在婚礼上闹出人命,这简直是天大的凶兆!”也有人面露惧色,悄悄往后退去。
苏知甜心中一寒,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将罪责推到她身上。她正要辩解,长公主却已转向皇上派来观礼的内侍,语气强硬:“劳烦公公回宫禀报皇上,苏知甜身为朝廷命官,却在大婚之日引发血案,其心可诛!本宫恳请皇上即刻将其拿下,以正视听!”
内侍面露难色,看向谢无妄。谢无妄上前一步,挡在苏知甜身前,目光坚定地看着长公主:“长公主此言差矣。李嬷嬷中毒身亡,疑点重重,尚未查明真相,怎能随意定罪?甜甜身为仵作令,恪尽职守,从未有过半点差错,所谓‘不祥之气’,不过是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长公主冷笑一声,“大婚之日,血溅喜堂,不是不祥是什么?谢无妄,你莫不是被这女子迷了心窍,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
谢无妄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惊慌的宾客与怒容满面的长公主,朗声道:“吉凶不在天象,而在人心。今日之事,分明是有人故意在婚礼上作案,意图混淆视听,嫁祸他人。我的夫人精通验尸之道,定能找出真凶,还大家一个公道——这才是今日最大的吉兆!”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原本议论纷纷的宾客们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想起苏知甜之前破获的诸多奇案,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开始认同谢无妄的说法。
苏知甜看着挡在身前的背影,心中满是感动。在所有人都怀疑她、指责她的时候,谢无妄始终坚定地站在她身边,信任她,保护她。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现场:“长公主殿下,李嬷嬷中毒身亡,并非意外,而是谋杀。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她蹲下身,再次检查李嬷嬷的尸体,忽然发现她的指甲缝里,除了一点细微的墨粉,还有一丝极淡的靛蓝色丝线——与王老师傅袖口的丝线一模一样!“凶手身上,定然穿着带有这种靛蓝色丝线的衣物,而且很可能与长公主府的侍卫有关。”
谢无妄立刻下令:“封锁谢府所有出口,仔细搜查在场所有人的衣物,尤其是长公主府的侍卫!”
禁军与大理寺衙役立刻行动起来,对在场宾客和侍卫进行逐一搜查。长公主脸色一变,厉声道:“谢无妄!你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长公主,事到如今,唯有找出真凶,才能还所有人一个清白。”谢无妄语气坚定,“若长公主执意阻拦,只会让人怀疑,此事与您有关。”
长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搜查进行得十分顺利,很快,衙役便在长公主府的侍卫首领赵峰身上,发现了带有靛蓝色丝线的内衬衣物,而且衣物的袖口处,还沾着一点极淡的墨粉和鎏金碎屑。
“赵峰,你涉嫌谋杀李嬷嬷和王老师傅,还不认罪!”谢无妄厉声道。
赵峰脸色惨白,却依旧狡辩:“大人冤枉!这丝线和墨粉,说不定是不小心沾上的,不能仅凭这些就定我的罪!”
苏知甜不再多言,从袖中取出一个琉璃小瓶,拔开塞子。几只翅翼带着幽蓝暗光的飞蛾立刻振翅飞出,它们在空中盘旋片刻,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毫不犹豫地、执着地扑向了赵峰染血的肩头——正是墨沼特有的墨影蛾,对墨鳞水接触血液后散发出的异香有着本能的追逐。“墨鳞水的异香骗不了墨影蛾,你肩头的血迹里,藏着与李嬷嬷、王老师傅体内相同的毒素。”
赵峰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知道,再也无法抵赖了。
就在这时,赵峰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刀,朝着长公主冲去,眼中满是疯狂:“长公主!是你逼我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和沈砚!”
长公主那副雍容华贵的面具瞬间碎裂,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恐慌与母性的痛苦,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众人惊呼出声,谢无妄反应极快,立刻拔剑挡住了赵峰的攻击。两人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瞬间在喜堂内交织。苏知甜站在一旁,时刻注意着战局,寻找着合适的时机。
谢无妄的伤势尚未完全痊愈,与赵峰缠斗了几个回合后,渐渐有些吃力。赵峰抓住一个破绽,一刀朝着谢无妄的胸口劈来。苏知甜心中一紧,立刻拿起身边的一根红绸,朝着赵峰的眼睛甩去。
赵峰下意识地闭眼躲避,谢无妄趁机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赵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被衙役们当场制服。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墨沼毒医玄机子在哪里?”谢无妄厉声道。
赵峰趴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玄机子大人说了,这场婚礼,只是一个开始。长公主的秘密,沈砚的性命,还有你们的幸福……都将成为他的筹码。三日后,墨沼见,若想救沈砚,就带着长公主来换!”
说完,赵峰猛地一口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嘴角溢出黑血,当场气绝身亡。
喜堂内一片死寂,宾客们脸上满是惊恐与后怕。长公主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谢无妄走到苏知甜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他触及她指尖的冰凉,这才发现她那看似镇定的身躯,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正微微颤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全部力量,透过掌心传递过去。“你没事吧?”他轻声问道,语气中满是关切。
苏知甜摇了摇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赵峰口中的沈砚,就是您的私生子吧?玄机子抓走他,是为了要挟您做什么?”
长公主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玄机子想要的,是当年先帝留下的一份兵符。那份兵符,能调动京城周边的三万禁军。当年我将沈砚送出宫,就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卷入这些纷争。可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
苏知甜和谢无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没想到,玄机子的目标竟然是兵符,这背后,定然隐藏着一场更大的谋反阴谋。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原本喜庆的婚礼,最终以一场血腥的谋杀和一个惊天秘密收场。谢府的红绸依旧飘扬,却染上了一丝肃杀之气。
苏知甜看着身边的谢无妄,心中满是感慨。他们的婚礼虽然被破坏了,但他们的信念从未动摇。三日后的墨沼之行,注定是一场凶险的对决,但他们别无选择。
“谢大人,三日后,我们一起去墨沼。”苏知甜眼神坚定地说。
谢无妄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我都会与你并肩同行。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救回沈砚,还要彻底粉碎玄机子的阴谋,守护好我们的家园和彼此。”
红妆之下,危机四伏。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信任,携手共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三日后的墨沼,将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终极对决,而他们,已然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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