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到这一幕的长老们目瞪口呆,惶惶不安道:“那里是不是有线?他站在线上,所以能稳立不倒?”
“恐怕不是……”
君郯目力极好,能看到对方脚下空无一物,再者,望星台位于盛元宗最高处,底下便是云海,对面更没有山岳……
对方能笔直地立在虚空之中。
只有一个答案。
觉醒者。
眼前这人是个觉醒者,而有预谋地刺杀宗主嫁祸给他试图挑起盛元宗内乱的,绝非个人行为,而是一个幽暗的、根植极深的同盟,或者说组织。
在那一隐秘组织中,有觉醒者,甚至有可能,都是觉醒者,这些人比武林正派更早知晓觉醒者的优势,而且有意图地让优势更大……
君郯收起一蓑,在土堆边拔了逐浪,立在崖边,劲风刮起了他纯白祥云绣的衣摆,黑发随之飞扬。
众长老不由慌乱:“君郯,不要应战,你不是他的对手,快回来!”
此人敢在此地与人持久对战,必然是因为此人一定有办法离开,他能浮空。
“此时若是有劲弩,只怕也很难射中他。”
“世间竟有如此觉醒者,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是……”
而且如此觉醒者,竟然险些斩杀了他们宗主!差点嫁祸给了盛元宗的中流砥柱,下一任宗主,君郯!今日之后,盛元宗必然要与此等觉醒者为敌,想来让人眼前一黑……
“想逃?”君郯道,“你杀我师父,陷害我至此,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放任此人离开了盛元宗,今后这人顶着他的脸胡作非为,并让他来收拾残局,天下再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了。
“我倒要看看,能飞的觉醒者,在陆地上不是他的对手,到了空中又能强到哪里去!”
君郯话音刚落,不等长老们反应过来,他道:“朱昀,你用风系法术助我,只要一片树叶飘浮在虚空中,我就能借力!”
朱昀突然被点名,不禁脸色煞白,支支吾吾道:“我的风……只是卷起落叶倒是没问题,但是人就……”
“快,绝不能让他逃了!”君郯话音未落一跃而出!
他跃下了悬崖!
望星台的台阶上,众长老不禁屏息,规劝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各个睁大了眼睛,不敢眨动。
“好,我试试。”没有思考的间隙,朱昀锁紧了眉头,抬起双手,八指交握,两根食指并起,好让自己专注,他调动一道清风,清风卷起落叶,来到君郯脚下。
君郯脚尖点着落叶,身体飘出去三丈,翻身来到那人身前,将之堵在了自己和悬崖中间。
感受到落脚的力度,朱昀脸色又白了一分,但是可行!君郯的轻功好到在全武林也能排在前列,他脚尖轻点,力道不过幼童一拳的威力,就像胸口被轻轻擂了一下,能够忍受,完全能够忍受。
应矜面色凝重,身体紧绷,不由自主地向着崖边走了一步,被他身后的长老拽住了。他眸光死死盯着那身轻似燕、衣袂翩飞的身影,仿佛被烫伤,却没有移开,以至瞪红了眼眸。
“这可如何是好!君郯真是……”
“这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如何向宗主交代!”长老们都心急如焚。
抓不抓得到始作俑者是一回事,若是君郯掉下悬崖,他们盛元宗后继无人可怎么办!
半数长老都在这里,竟连一个能帮上忙的人都没有,他们中,似乎没有一个是觉醒者!
“你可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绝不能让你大师兄出事!”大长老周昌在朱昀旁边耳提命面。
“知道了师父。”朱昀也知道情况危机,他催动周围的风,卷起地上的树叶,持续不断地送往虚空,飘到君郯左右四周。
“只要杀了那个能控风的小子,你就会葬身悬崖!”那人直接将袖箭对准了悬崖边催动初级御风术的朱昀。
“你敢!”周昌挡在朱昀身前,应矜看向朱昀,他袖中的手拽紧,不远处有一丝丝火苗在闪动。
“应矜,不要烧他。”君郯方才瞥见那人衣襟处露出一角鹿皮册子,想到眼前这觉醒者比之各大武林门派的觉醒者都要成熟,指不定是有什么秘诀,而这些珍贵之物,多半会随身携带。
应矜收起飘浮在空中的火苗,若是君郯有心去看,便会看到他绷紧的脸,如火在烧的瞳孔,以及近乎疯魔的眼神。
君郯说完注意到眼前的人嗤笑了下,表情古怪。
“千万千万护住君郯啊。”崖顶,其他长老纷纷道。
朱昀压力如山,额上汗珠子都冒了出来:“弟子听令。”自从他觉醒后,这还是头一次将觉醒的能力用在战斗中,而君郯的强悍再一次刺激到了他——竟然真能踏叶而行,宛如在空中飞舞。
原来他的能力,加上君郯,能让君郯在空中行走!
众长老紧张地看着悬崖外的战斗。
君郯不愧是百年来最擅长使剑的弟子,他左手持剑,将太极剑和各种剑法融会贯通,使得出神入化,以至于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闪避。为了远离悬崖,那人恶意下坠,君郯只得跟着往下。
朱昀不得不将落叶推送至更远的下方,他的体力持续消耗,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十丈,十五丈,二十丈……还在向外。
“君郯……不能再向下了,可能会回不来。”朱昀热汗涔涔,痛苦万分地小声道。
这声音君郯听到了,对面那男子也听到了,后者不由嗤笑出声:“今日你必败无疑。”
朱昀支撑不住,叶片向下飘落,君郯的身体猛然下坠。
崖边长老们一颗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都恨不得抬手去拍朱昀的脑门,尽管知道后者已经竭尽全力。
那人哈哈笑道:“没想到我竟然能战败君郯。”
君郯的身体在下坠,他很认真地道:“没想到你武功如此高强,只是还没请教阁下高姓大名,是何来历。今日我必死无疑,便让我死个明白吧。”
“我叫淬风,乃天清盟坛主。”
天清盟……名字倒是风光霁月,干的却是杀人嫁祸的勾当。
君郯咳血,微笑:“原来是死在坛主之手,倒是我的荣幸。”
淬风见他年纪轻轻,却敢于与自己虚空对决,对他也很是欣赏,但欣赏的程度也很有限,他用着高高在上的口吻,有些悲凉地道:“你并非觉醒之人,与我等已经不是一个世界,战败了你,也无甚值得欢喜。”
我等……君郯下坠的姿势一缓,淬风也没在意:“负隅顽抗罢了……”
电光火石间,君郯袖中长棍猛然脱出,撞向对方胸膛,手中逐浪一划而过,瞬间鲜血横飞。
淬风惊恐地捂住自己颈项,却摸到了一手的鲜血,鲜血如注般往外喷洒,他按着自己脖子,便要往下倒去。
君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从他衣襟处掏出那本册子,收进袖中,而那道被他当做暗器给予对手重磅一击的长棍一蓑,径直没入云海之中……来不及多看一眼,君郯踩着最后一片绿叶一跃而上。
“君郯!”朱昀撕声喊道。
“咳……”君郯想说他没事,但他猛地咳出鲜血,喉间腥甜,好在顺利地踏上碎叶——朱昀很靠谱,他能操控风的距离最末端,永远在淬风身下三寸处,君郯只要知道最后那片叶子在何处,便知道哪片范围算安全。
最后,君郯提着淬风的尸体,回到悬崖边,内力几近耗尽,他平复了下气喘,很是惋惜地道:“抱歉,没能活捉。”
周昌吹胡子瞪眼:“你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活捉!像这种人,死有余辜!”
“老夫可经不得你这般吓!”
“你怎么做事这般周全,竟还把他的尸体带回来了,就该让他死无全尸!”
这么说话的长老亲眼看到君郯险些坠崖,心惊肉跳之余,还管什么刺客来历。
君郯暂时没说他拿到的东西,淬风能出入盛元宗武极堂,能从他住处偷得逐浪,很难说他在盛元宗内没有内应。君郯道:“先搜搜他的身,他说他来自天清盟,看他身上有没有令牌或印记。”
朱昀扶着山壁,跌坐在地,已是半昏迷状态,他半闭着眼看君郯还中气十足的模样,不由在心里叹了声,狠人,可惜只觉醒了些许自愈能力,若是与战斗相关的能力,只怕今后无论老少,没人是他的对手。
“君郯所言甚是。”众长老们连连点头。
死人是没有尊严可言的。淬风被割喉后,浑身是血地躺倒在地,身上长靴,裤袜,长袍,里衣都被扒了个精光,十多双眼睛注视着这条精壮的身体。
他衣袖中有些银钱,还有一块天清盟坛主令,事实正如君郯所言。除此之外,他的右小腿处,有一个青色的飞鸟刺青。
大长老周昌道:“这莫非就是天清盟门人的标记?”
君郯道:“是与不是还未有定论,这小块皮肤先保留,有劳三长老将有刺青的那块皮割下来保存好。”
盛元宗大长老一杆银枪虎虎生威,平素爱养鸽子;二长老通晓天文地理使得一手好尺,但儿子不学无术;而三长老孤家寡人,精通傀儡术和易容术,保存皮肤这种事,他最为擅长。
“这道尸体都给老夫好了,老夫正愁没人下刀,也许他胃里、齿间、脑髓中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呢,毕竟这可是觉醒者啊。”三长老吴槐激动地搓手。
这话一出,众人一阵哆嗦,还有人面露嫌恶,整个盛元宗十七位长老,就属这位三长老最不讨人喜欢,都说他阴森可怖,冰冷瘆人,所为之事都跟死人有关,但君郯却跟他关系不错。
也是混熟了之后,他才知道这老头只是一心扑在死人身上,对活人无甚兴趣,心眼不坏,还很有趣。君郯自认为他的武功之所以能登峰造极,也是听了这位长老诸多妙语——很多活人不知晓的秘密,在尸体身上都显露无疑。
“君郯啊,君郯!”这时,石阶底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是气力不足伴着咳嗽,却字字捶心。
君郯立刻回过头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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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配合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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