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就完全暗下去,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此刻像张牙舞爪的妖怪,对时鸣涧他们虎视眈眈。
在场没有几个人神色轻松,尤其是那三个没有见过大场面的师弟师妹们。
景宴打了个响指,在他身后升起一颗夜明珠,将周围都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景宴看向明显慌张无措的六师妹,有些无措地蹙眉。
他脑子中能哄人的话全给了时鸣涧,对于其他人,景宴就跟个会扎人的刀子一样。
正当景宴要开口说一些惊为天人的话时温越抢在他前面有些刻薄地道:“师妹,你既然怕的话,为什么还跟着师兄师姐下山抓白泽?”
闻言,六师妹脸色更难看了,但她之前的慌张一扫而出,她转过头,哼了一声,嘴硬道:“谁害怕了?”
谁都可以说她的不是,就是温越这个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大师姐不行。
“现在不是你们斗嘴的时候。”辛澜比温越还要刻薄,不过她伸手揽着六师妹的肩,神情不爽地瞪了温越一眼。
看得出来,温越的刻薄对象只有温越和时鸣涧。
诶,为什么会有自己?
时鸣涧在心底默默吐槽道。
看来平日里辛澜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这边气氛开起来有些其乐融融,耳鼠不自觉打了个哈欠,突然,祂耸耸鼻子,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祂用爪子碰了碰时鸣涧的脸颊,低声道:“有十三只妖从东南方来了。”
不愧是耳鼠,连妖怪有多少只都能嗅出来。
时鸣涧抬眼与景宴对视,他对着对方做了个口型:“到东南方去。”
这个时候会到这边来的妖,不是感觉到了时鸣涧他们的气息,就是被什么东西逼到这边来的。
时鸣涧有一种直觉,那些妖是被白泽逼到这里来的,所以他果断地与景宴讲了。
景宴也是十分信任时鸣涧,他迅速道:“我们去东南方。”
所有人盯着景宴,眼中带着疑惑。
后者抬手指着耳鼠,但所有人都看向了时鸣涧。
时鸣涧臭着一张脸,赶忙将耳鼠递到众人面前:“是祂。”
耳鼠双手抱胸,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于是他们朝着东南方去。
不出所料,没走多久,他们就迎面撞上了那群妖怪。
这些妖怪神情无一例外都是惊惧的,但看到时鸣涧他们的一瞬间,他们脸上的神色又忽然恢复了天然的野性。
他们之所以被困在幻境,还不都是因为他们是天生的狩猎者。在西山时,这群妖怪经常到山下去骚扰村民,当年的修行者为了村民的安全,联手将妖兽们困到了西山幻境。
至于住在西山上的那些妖,像耳鼠这些,他们有些时候只是为了自保才会动手,平日里都是各自修炼,争取早日成神。
十几只妖兽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围成一个圈,它们不停地转着圈,似乎这样就能让它们的猎物晕头转向。
三师兄手有些发抖,开口说话声音也有些抖:“师,师姐,那只耳鼠和那位道姑不会真的是什么邪修吧……我,我们遇到这些,不会是他们故意引来的吧?”
不得不说,三师兄的脑洞还是有些清奇的。
辛澜揪着三师兄的耳朵,忍无可忍:“都说了别让你多想了,比起这个,我们不如……”
话音未落,时鸣涧已经取出弓,对着周围连发几箭。他那把弓在黑夜中也能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在星空下还显得有些神圣。
周围格外寂静,只有松开弦时发出清脆的弦绷声。
妖兽一开始注意到这把弓的时候,脸上都有警惕的神色。妖兽们空听见这些声音,但没有看见有箭射出,其中有只妖还发出嘲笑声。
听见微不可闻的嘲笑声,时鸣涧耳朵有些红,他忍不住挑眉,伸出两根手指向下一压。
那些被射出的箭在离妖兽只有一指之远的时候显现出形状来。
箭狠狠地扎入妖兽的肌肤中,苍蓝色的血液顺着箭向下滴落。
它们是真起了杀心才会被箭所伤。
趁着它们还没反应过来,景宴抽出剑,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其中一只妖面前,手起剑落,那只妖的脑袋“砰”一声掉在地上。
这下剩下的人也反应过来了,都拿着自己的武器应对着冲向妖兽。
顿时,打斗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鸣涧借力跳到身后的树上,他举起弓蓄力,弣两端的羽毛缓缓延长,化作两条长长的青色飘带绕在了时鸣涧的手臂上。
蓬勃的灵力在时鸣涧周身炸开,他飞快地射出几箭,挡住试图围攻景宴的妖兽。
很快,有妖兽发现了站在高处放箭的时鸣涧,它双手捶地,怒吼一声,将身前被砍得奄奄一息的同伴提起来抡。
由于动作太大,一圈人都被它吸引注意。
“姑娘小心!”六师妹赶忙出声提醒时鸣涧。
时鸣涧面色不改,在那只妖将同伴掷过来时,时鸣涧果断放箭。
那支灵箭布满充沛的灵力,直接将作为挡箭牌的妖贯穿,随后射/入扑过来的妖体内。
伴随着一声巨响,妖炸开,血肉横飞。
时鸣涧的头发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他眯着眼,有举着弓对向剩下的几只妖。
正常妖看见这一幕都是知难而退,但这些嗜血成性的妖显然已经杀昏了头,他们对视一眼,果断撤开自己与面前对手的距离,随后迅速朝着时鸣涧的方向攻去。
大家都没想这几只妖怪还有点脑子,除了辛澜、温越和景宴,剩下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三人从三个方向跃起,各自拉扯住三只妖。
站在树上的时鸣涧脸上却没有一点惊惧的神色,他叼着那枚玉石,手上的飘带化作锋利的碎片,在时鸣涧搭箭的同时,碎片也呈现进攻的趋势。
“你们都散开!”时鸣涧蹬着树干原地跃起,他在空中旋了一圈,等自己再面向那些妖的时候,松开弦。
五支箭直直冲向妖,几乎在一瞬间,将妖的喉咙穿破。
丛林中不知何时腾起雾气,时鸣涧落在地上后,他左顾右盼,发现自己看不到师弟师妹们的踪迹。
又到了幻境中吗?
时鸣涧突然感觉到嘴中弥漫血腥味,他抬手摸了一下,唇角有一点点的血迹。
应当是刚才太紧绷,自己无意识将嘴里咬破了。
预想之中妖因为死亡而落在地上的重物声并没有响起,时鸣涧诧异抬头,又忽然发现原本清晰可见的星空也因为这道不知从何而起的浓雾遮了个七七八八。
耳鼠动作非常敏捷地蹿到时鸣涧头顶,祂用爪子钩住时鸣涧的发簪稳住身形:“糟了呀。”
“怎么了?”时鸣涧眨眨眼,并没有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时鸣涧有种天生的顿感力,他好像完全不会觉得自己遇见了特别糟糕的事。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一脸单纯地看向前面忽然出现的光点:“反正再遭,也遭不过一命呜呼吧。”
耳鼠忍不住抬手拍额头,祂该怎么跟时鸣涧讲,在西山不比问仙岭安全啊……
但一想到刚才和叫温越的女子所聊,耳鼠也不怪这个从小到大没离开过问仙岭的人这么单纯。
循着光点指引,时鸣涧走了好一会儿,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一个有些破败的木屋出现在他眼前,在木屋周围,浓雾很突兀地被隔绝开来,好像木屋有天然的结界一样。
木屋上的茅草层层叠叠,本该是苍黄一片,却因为生了青苔显得斑驳不堪。挂在檐角的风铃被蛛丝黏住,纵使有风刮过,风铃也纹丝不动。
时鸣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那股难以描述的心情又在胸膛中炸开。他摇摇头,试图将这股令自己不安的情绪抛之脑后,全然忘记耳鼠还趴在自己脑袋上。
耳鼠一个没趴稳,险些被甩下去,祂落到时鸣涧肩上,抱怨道:“你好歹也是他们大师兄,怎么毛毛躁躁的?”
时鸣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推开篱笆门走进去。
小屋外有一张石桌,上面摆着生了霉菌的高点,看着就很倒胃口。
时鸣涧偷偷呕了一下,他问道:“有人吗?”
耳鼠嘀咕道:“怎么可能有人?”
谁料,下一刻,木屋中发出一声很轻的声音:
“请进。”
还真有人。
时鸣涧也没有想到,他只是习惯发问而已。
时鸣涧走到木屋前,他纠结着要不要开门。
里面的人突然打开门,是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女人。女人看见时鸣涧被吓一跳的模样,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
她侧开身子,露出坐在里面的白泽:“你费尽心思要带过来的人到了。”
“陆吾,你认不出他是谁吗?”白泽闭着双眼,却还是准确无误地给时鸣涧倒了杯水:“你再仔细看看。”
陆吾将时鸣涧拉进屋子,她也是神,不过此时也同白泽一样,头顶散发出一圈微不可见的黑气。
“你是……”
陆吾拉长尾音,她蹲下身,自己端详时鸣涧。她很明显没办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注意力反倒被时鸣涧肩上的耳鼠吸引去了,她惊讶道:“你是朱厌的朋友。”
“诶?”时鸣涧也转头去看耳鼠,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怪居然和朱厌是朋友。
耳鼠自豪地点头,祂道:“朱厌在约莫一百年前到了问仙岭去,我当时还只是一个不会隐藏气息的小妖,所以我没有跟着他上山。朱厌上了问仙岭之后就没有再下来了,我想上去找他。”
原来是这样。
时鸣涧道:“可是他是妖,弄欺老他们从来不允许妖到问仙岭。”
“但是你……”耳鼠很疑惑。
倒是一旁的白泽为祂解答,他道:“他的师尊,在他幼年的时候就把他带山了。那时候问仙岭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没有那么多规矩。”
说到这里,白泽还愤愤用茶杯砸了一下桌子以表示愤恨。
陆吾本来在笑,她回味了一下白泽说的话,惊讶道:“难不成他的师尊是元嘉?”
白泽唇边挽起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睁开眼,看向明显懵懂而不知所措的时鸣涧:“所以陆吾,你知道他是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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