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的，天残。”瘫坐在地上的戚长生苦笑，补充道，“治不好。”

说罢，他把眼上的黑纱勾到头顶，露出一双灰白色的眼眸，瞳孔无神。

沈源见着奇特眸色，虽然好奇，也没多说什么，暂时信了戚长生的话。

随即，沈源搭着他刚刚伸出的手，从善如流地将他从地上拉起。

戚长生起来后，扶着墙，摸索着找张椅子后，缓缓坐下。舒适地呼出一口浊气，拱手向沈源道谢：“方才，多谢你了。”他指的是帮他梳理灵脉。

“一命还一命而已，这下我俩不相欠。”沈源随意应道。见他无碍后，亦坐下，正对着他，心里想着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对面的戚长生虽然身体虚弱，面色苍白，但还是朝他摇头，又勾起嘴角，道：“不，你仍欠我一条命。刚刚剥皮夫妇的自爆，我用灵气强硬打通视野，又是一条，你没算好。”

“刚刚那招，我怕是没个半年都回复不好灵气！”他有些可怜兮兮道。

“哼。”闻言，沈源冷哼一声，嘲弄，“那救命大恩人想要小人帮您做什么？”

“简单，你随我到永光就好。”戚长生回应，同时，他心里打起算盘，想着如何才能贴身跟着沈源久些，让他好观察观察。

而对面的沈源，心里也盘算着路程，盛城到永光……看对面这病恹恹的，没个半月养不好，这轻功暂时也用不了。

若紧赶慢赶的话，大概五日之内可到。幸好盛城往西不远就是永光，沈源觉得这五日还能接受，是勉强能忍受对面的程度，于是答应下来。

不知为何，他对待戚长生变得随意起来，像是认识很久又互相嫌弃的好友。虽然有救命恩人的一层关系在，但有什么，盖过了这一层。

沈源暗忖，友情……？感觉不太像且内心有点排斥。他认为是这人实则奇怪，对他不用太多客气。于是他收回想法，转念其他。

思及永光，那是人族首都，无论旧皇时期，还是如今新权当立。

说起新权，沈源一直好奇，结束帝王统治的尊上，即是如今新权、人族的领导人，究竟是何种模样的奇人。

但，先得处理完美盛城这事才行，又想起剥皮夫妇一事。他冷静下来，见对面戚长生的气色缓和，打算好好盘问对方剥皮邪修一事的来龙去脉。而戚长生像是感知到沈源的目光，不由得坐直些。

沈源率先发难：“那晚……你知道多少？”他指的是夺丹当晚。

戚长生正坐着，简略地解释道：“不比你知道多少。我那夜没怎么跟着你，赶到的时候，你都断气了，那傀儡骑在你身上，我没来得及出手他就爆炸了，然后你的内丹……”

停下后，他斟酌一番说辞，又接着道：“吸走了傀儡剩余的灵气，然后自己回到你丹田里面。我全程没碰过你一寸毫毛，你的伤口全是自己好的。”

闻言，沈源被这一大段话堵住嘴巴，庞大的信息量，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都什么跟什么，他居然死了但又没死。

“没说谎？”沈源惦记着戚长生之前骗他的说辞，什么圆圆的东西是丹药，还有对方未知又可疑的身份和计俩，下意识反问，不信他的话。

“这时候骗你没意思。”戚长生无奈辩驳，仗着自己瞎，看不到沈源深究的目光，厚着脸皮，又无心地道，“你不是问了你师父吗？他应该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问了？”沈源目光变得孤疑，更多了几分警惕。

遭了，戚长生心想，说漏嘴了。他为了找补，一本正经地忽悠道：“有师父正常，我也有。现在修仙者入门不都是拜师，野路子根本没活路。”这是事实，但是——

“别岔开话题。你偷听我。”沈源沉下声音，“你师父没教过你不要随便探听个人**吗？”

“教过。”戚长生迅速滑跪，“下次不会了。”

“继续，你还知道多少。”沈源将话扯回正题，他拂着紧皱的眉，又抬眼盯紧他，警告，“别耍花招。”

戚长生见沈源不满，为了自己和沈源打好关系。他终于认真起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如倒豆子般，全盘托出——

简略来讲，戚长生比他早些到，他一见到姜家夫妇就知道悬赏的真相：‘我敢说，没什么东西能逃过我法眼’，这是戚长生原话。

当他追问他为什么能看见时候，却被僵硬地岔开话题。沈源亦没有多问。

‘那时候你我擦肩而过，我一下就注意到你了。你的气息很特别，我想认识你，就在姜家门口等你出来。谁知道你接下悬赏、见坑就跳了’。这还是戚长生原话。

说的时候，还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我好奇你怎么解决，就一直跟着你，跟了几日。稍微歇一会儿没跟着，你就倒在巷子里了，真是吓死人。’跟踪狂，这是沈源的评价。

想到这明明修为不如自己的家伙，跟踪自己跟了几天，但自己浑然不觉，沈源心里有些发毛。

‘不过，刚刚的自爆觉得不对劲，这种自爆方式很特别，她将丈夫原本逝去的力量集合在一起，然后似乎加了点什么……才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量。’

说起自爆这事，沈源亦觉得奇怪。

只见戚长生继续道：“大概是邪修的歪门邪道。我原本想先去姜家探查一番，但奈何赶去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自爆了。如今那规模的自爆，恐怕炸毁大半城东，又引来官府之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官府处理罢。”

总之，剥皮这事儿彻底结束。唯一遗憾是，没能把剥皮夫妇抓到官府换钱用。

沈源遗憾，他最近经济不太好，下山的时候没带几个钱，想赚钱差点赔了一条命。想到这里，沈源暗自感叹自己财运不顺。

他正想又向对面喝茶的戚长生发难，忽然耳边收到传讯，来自两则不同人的风息决。

他心下一喜，没多想，便直接用灵气点开听，没避着对面的戚长生。

戚长生察觉到灵气波动，知晓是风息决的波动，心里好奇，又碍于不想惹沈源生气，于是不敢做出大动作惹眼，只能接着认真喝茶的模样，悄悄竖起耳朵仔细听。

第一则是来自他师父的，熟悉的低音中满是对他的惆怅，“徒儿啊，怎么刚下山就被……罢了罢了，你这情况，我在妖族被事情缠身，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找不了你。”

“你去永光的万灵问堂，找一个叫长风的人，将你的情况告诉他，他会告诉你答案……大概就那么多，悠着点，别死了，我就你一个省心点的徒儿。”

对面戚长生听到一半，愣了一下，随即，神情雀跃起来，正想说点什么，未等他开口，沈源就点开第二则风息决，那是一把清脆的女声：

“师兄，我下山啦，现在到了永光！若师兄在附近的话，要来找我！”是他的二师妹，莫岚生。

想起这位祖宗下山的原因，沈源觉得有些头疼，大概是与三师妹切磋有关，九成九又是输了，不然也不会突然跑下山。

不过，无论师父，还是师妹，或者是对面麻烦鬼的目的地，都是永光。

沈源莫名感受到冥冥中，永光要出什么大事。人族首都能出什么大事，那大多都是坏事。

沈源觉得自己阴暗的念头来得没头没尾，想是自己太累了，没多留意。

“我们真是有缘。”见对面戚长生不知为何乐呵呵的模样，还有话语中的欣喜，沈源觉得接下来肯定不是什么如意话，至少是自己不爱听的。

只听见对面继续道，“正巧，你我的目标都要到永光……”

“也巧，我刚好认识那个叫长风的人。”

闻言，沈源眉头又皱起，下意识问：“怎么说？”

“长风是万灵问堂堂主，而我……”戚长生回应，然后有些卖弄关子地停顿，又道，“我是他堂下的差遣。”

“前阵子他把我打发到关东，要我扫除些在关东活跃的邪修。他们实力渐大，官兵又没那么细致地对付，只好派我去了。”

“我刚要收尾在关东的任务，这盛城是最后一站，对付的就是那剥皮夫妇。谁知，盛城之遇，让你我相识。我们真是有缘！”

闻言，沈源知晓了戚长生身份，没想到这小子来头挺大，居然隶属万灵殿殿下。

万灵殿，是混战中横空出世的深米势力，殿中人的势力全大陆，纵观人、妖两族，无人能敌。但比起强横的实力，更为出名的是其结束混战之举。

将人、妖两族聚集，牵头万灵和约，使两族的混乱得以结束。签署和约那年起，乃东玄通历、万灵1年。

今时，是万灵45年。

都说万灵殿行踪神秘，自签约后，在人、妖间设立万灵问堂后，渐渐淡出视线。眼前人却为这势力当差……

那这戚长生修为不高，但能力神秘的可以，就有了答案，沈源心想，大概是万灵殿秘术……

对面的戚长生将内心的激动平息些后，见沈源不言不语，可能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长生知道对方不信任自己，但目前自己不想撒手这乐趣，于是脑海里搜刮着想法，让沈源见了长风后依然能留下，与他同行。

同行……有了！他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只要沈源与他一起同任差遣、同为搭档不就好了。那经常感叹人手不足的长风，定不会拒绝他的提议，加上沈源内丹之事……

越想越得意，戚长生心里一片舒坦，这下最近都不会无聊了。然后盘算着怎么偷偷与长风联系，来个里应外合——

而沈源浑然不知戚长生正给自己挖坑，也不知不久后，他将被迫主动跳进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