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谭台籍端着热好的牛奶,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四合院内雨声淅沥,谭唯玉就在旁边浴室里洗澡。

他静静站着,看着雨丝融入庭院的黑暗中。牛奶的温热透过瓷杯传递到掌心,却似乎驱不散心底某一处悄然泛起的凉意。

呵。相亲。

这念头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常年奔波后刻意维持的平静。

他刚下飞机在机场等待,原本的计划是直接转机去魔都,洽谈一个至关重要的案子,行程紧凑。

等待期间,他看到了青梧发来的信息。

“大哥,妈最近是不是给你打电话少了,我觉得你的抗争胜利了。”

“你知道嘛?妈带二哥相亲去了。”

后面还说了什么,他已经看不清了。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瞬间攫住了他。

谭台籍没有犹豫,他召来助理,“魔都的行程推迟,理由你们斟酌。我现在回家。”

归家迫在眉睫。

那种冲动,强烈得超越了一切商业逻辑和行程安排。

此刻,和谭唯玉一起站在这熟悉的,由他一手营造的安宁雨夜里,他才能强行压下那份烦乱。

他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深吸一口气,心头翻涌的独占欲如同院中潮湿的藤蔓,疯狂滋长,缠绕得他几乎窒息。

有些种子早已长成参天大树,盘根错节,密不透风地将两人笼罩其间。

谭唯玉洗完澡出来,周身还氤氲着未散的热气与水雾。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丝质浴袍,带子随意在腰间一系,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他手里拿着一条白色毛巾,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湿发,动作带着沐浴后的慵懒。

“哥,你也早点洗洗睡。”那语调软绵绵的,字音透着困意。

谭台籍没应声,只是将手中那杯温热的牛奶递过去,谭唯玉接过,捧在手心。

随后,他极其自然地拿过谭唯玉肩上那半干的毛巾,宽大的手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将人摁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坐好。”

他的动作算不上特别轻柔,甚至带着点惯有的**,但指腹隔着毛巾按压头皮的力度却恰到好处。谭唯玉舒服得哼了一声,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彻底放松下来,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

谭台籍垂着眼,神情专注,用毛巾细致地吸收着谭唯玉发丝里的水分。直到感觉头发不再滴水,谭台籍才直起身,丢下一句:“慢慢喝。”

便转身走向浴室,拿出了吹风机。插头插入插座的轻微“啪”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头发很快被吹干,热风停下后,房间里陷入一种更深的寂静。谭唯玉柔软的发丝蓬松地搭在额前,却衬得他神情有些低落,眼睫低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谭台籍关掉吹风机,顺手揉了揉手感极好的发顶,触感干燥而温暖。他将谭唯玉这罕见的安静归咎于浓重的睡意,声音是不常有的温和:“去睡吧。”

谭唯玉却没有动,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哥哥,那双通常清亮的眼睛里此刻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声音也比平时软了几分:“那你呢,今天留下嘛?”

问得直接,带着一种孩子气和不愿被独自留下的期盼。

谭台籍整理吹风线缆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避开弟弟的目光,将线缆绕好,声音恢复了平日工作时的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

“我等会还有事,一会儿走。”

今晚回来,已经不再他的计划内。他匆匆赶回,已经确认了心底想要的答案。

谭唯玉今天不是高兴的,很好。

他放回吹风机,出来看到蜷在沙发里、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的谭唯玉,语气是不容商量的温和:“起来,回房间睡。”

谭唯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得如同幼时。

谭台籍眸光微动,终是俯身,将他拉了起来,半扶半抱地将人带向卧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柔和。

谭台籍将弟弟安置在柔软的床铺里,替他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阴影将床上蜷缩的身影温柔覆盖。

他静静地看了几秒弟弟沉静的睡颜,那双总是漾着光芒的眼睛此刻安然闭合,长睫在眼下投出乖巧的阴影。

他转身,熄灭了床头灯,轻轻带上了房门。

玄关处,他利落地穿上西装外套,脸上所有细微的情绪已收敛殆尽,拉开门离开院子。

谭家御园

谭唯玉生日举办在这座隐于繁华深处的四合院,占地十亩,是名副其实的城中庄园,朱漆大门今夜虚掩着,并未大肆张扬。

宴会设在中院的正厅。厅堂开阔,保留了完整的楠木梁柱结构,却并未陈设古董家具,而是摆放着低矮舒适的现代沙发组,形成了几个便于交谈的围合区域。

几位叔伯辈的长者坐在主位沙发区,端着茶盏低声交谈。

几个与谭唯玉同辈的堂、表兄妹则散落在旁处。没有外人,在场的皆是谭家核心的亲友,气氛亲密而松弛。

其实本不用来那么多人,但是今天宣布的事情需要这些人到场。

偏厅里,徐慕远整个人陷在花梨木罗汉床的软垫里,他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

“老爷子让你离开谭家你就离开啊?”他声音里满是想不通,“缺心眼儿吧你?”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不解的地盯着对面的谭唯玉身。

“你丫到底明不明白,死乞白赖留在谭家,意味着什么?那可不是仨瓜俩枣、几处宅子的事儿!光是‘谭家’这俩字儿,就能替你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别人挤破脑袋都够不着门边儿!”

谭唯玉没有理会好兄弟的抱怨,指尖无意识地划拉着手机屏幕,手指头戳着屏幕上那个沉默的头像,恶狠狠地小声嘀咕:“谭台籍,你够可以的……”

徐慕远见他盯着手机心不在焉的样儿,那股火“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

他干脆蹬上罗汉床的脚踏,俯身一把夺过谭唯玉的手机扣在软垫上:

“眼珠子都快掉手机里了!你那位好大哥别人场合不来,你的可从没缺过。“他语气笃定。

“去年你在海南发烧,人正在欧洲谈并购,撂下会议连夜飞回来守了你两天。这回生日,他能不来?”

徐慕远说着,自己先怔了怔。

是了,谭家上下心爱这位养子,以后谭家的掌权人又这么稀罕这位弟弟。

就算离开谭家,凭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偏爱,谭唯玉的前程照样繁花似锦。

他忽然觉得方才那通火发得有些可笑,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带着几分自嘲:

“得,是我瞎操心。等着吧,保不齐这会儿人已经在路上了。”他重新窝回罗汉床,顺手把手机塞回谭唯玉手里。

谭唯玉听他这么说,心里稍稍安定了些。离开谭家这件事,本就是一早便敲定的结局。他自己是无所谓的,能被谭家收养一段时间,已是想都不敢想的恩赐。这份关系里最大的收获是这个家。

其他的自己从未奢求过更多,自然也就谈不上失去。

当初说好养到十八岁便自立门户,不过是谭母实在舍不得,眼泪流了又流,这才硬生生又拖了四年,直到他二十二岁。

谭家这样的望族,最是重视血脉传承。族谱之上,除了谭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媳妇,没有一个不是谭家血脉的人。

这份偏爱再深,也越不过谭家几百年的家规礼法。

徐慕远是谭唯玉上学时就认识的伙伴,从小学到毕业,两人的学业轨迹一致。这么多年过来,感情早已深厚到无需客套的地步。

正因如此,他才敢在谭唯玉面前毫无顾忌地拍桌子瞪眼,说那些旁人不敢插嘴的体己话。

“我知道你是为我打算。”谭唯玉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只是不上族谱而已。我单开一个户口本,别的还跟之前一样。对外,我依旧姓谭。爷爷已经非常保护我了,今天来的也没外人。”

谭老爷子早早就和谭唯玉通过气儿了。

听到谭唯玉那句没有外人,徐慕远心里又洋洋得意上了:“行吧,你心里有数就成。”

“反正……不管你是不是谭家人,在哪儿立户口本,我这儿,永远有你一个位置。”这话说得别扭,却重如千斤。

岔开这个话题,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徐慕远正比划着讲述最近的圈内笑话。

就在这时,前厅隐约传来一阵不同于宾客寒暄的细微骚动。

紧接着,是几道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地踏在木板上。

徐慕远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挑眉,递给他一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

是谭台籍到了。没有留在前院寒暄,直直的来找今日寿星。

谭唯玉一抬头,便撞进了那道深沉的视线里。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微微一滞,搭在膝头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轻轻抵住掌心。

徐慕远率先起身打招呼:“谭大哥!”

“嗯。”谭台籍算是回应。

“走吧,可以开饭了。”徐慕远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谭唯玉,自己先赶往前厅。

待脚步声远去,谭唯玉才低声开口,语调里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埋怨:“你怎么不回复我。”

谭台籍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他缓步走近,带着一丝室外的微凉气息。“路上我自己开车来的。”他解释道,声音低沉。

谭唯玉这才起身下榻,动作间,谭台籍已伸手稳稳扶住他的手臂。

天色已暗,檐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在青砖地上投下暖色光晕,正厅轩敞,梨花木雕花格扇门全然敞开,晚风穿庭而过。

厅内厅外,摆放了三张可以容纳十余人的红木嵌螺钿大圆桌。院子里的宾客们已然落座,低语声与茶盏轻碰之声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

也正在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门口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谭台籍与谭唯玉并肩步入。

谭台籍长身玉立,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挺拔轩昂。鼻梁高挺,双眸漆黑,面部分明的线条构成了一张极具存在感面容。

他身旁的谭唯玉,则是一身月白底绣淡碧兰草的中山装,立领紧扣,一丝不苟,愈发显得他脖颈修长,气质清冽,如雨后修竹风姿特秀。

他的发型也特意打理过,有凌乱的秀气,眉目清俊如画,肤色白皙,眼眸似含汪泉。

相较于谭台籍的轩昂,谭唯玉的身姿更显东方意味的挺拔。

谁都知道,谭家这一代,姿色最盛的便是这二位。

他们此刻并肩而行,姿态亲近,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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