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母看着并肩步入的兄弟俩,低声同身旁丈夫低语:“如果老大以后带回来的男人是唯玉这样的姿色也无不可。”
旁边的谭父闻言,先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妻子的大言不惭,并未立刻接话,目光在两个儿子打量,面色沉静,显然陷入了更深的思量。
良久,谭父才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你这张嘴,真是....”
谭台籍刚到就直奔谭唯玉,此刻来到前厅,谭唯玉跟着谭台籍在厅内周旋片刻,与来客寒暄致意。举止得体,既显亲近又不失分寸。
待寒暄完毕,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核心的主桌。
“爸,妈!”谭唯玉的声音清亮。
谭母笑容温暖,朝儿子伸出手:“唯玉,快来妈这边坐。”
她随后将目光转向从容落座的谭台籍:“台籍,你也真是的,弟弟生日还来那么晚。就你忙,就你天天忙。”
这两年很少见到这个儿子,谭母怨气也是很重了。
“没有,哥在忙正事呢,再说,哥来了就行!”
谭母看着儿子维护举动,眼里的笑意更深,她乐见他们兄友弟恭。
“还是你们关系好,都像亲兄弟一样。”说话的是三房的表叔,他自认为说了句得体的夸赞。
这话倒也不假,谭家偌大家业,嫡系旁支为了利益明争暗斗不在少数,确实少见像老大家里这般兄友弟恭的景象。
但话音落下的瞬间,主桌周围空气一凝。
谭母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没有发作,但在场人都明白,这话精准地踩在了她的雷区上。
她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她视若珍宝的孩子并非她亲生。
尤其是当着孩子面说。
谭珺宁立刻在桌下使劲戳了一下父亲的胳膊,低声急道:“爸!你胡说什么呢!”
表叔似乎也意识到失言,脸上的血色褪去,张了张嘴,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圆场。
“表叔这话说的,” 谭台籍沉稳的声音响起,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表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
“我们谭家,不讲这些。唯玉就是我们的家人,从小就是,以后也是。”
他没有提高声调,但话语里的分量却压住了场子。
谭唯玉浑不在意,笑容丝毫未减,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紧绷的手背,用一个小动作传递着安抚。随即,他转向面如土色的表叔,笑容依旧和煦:
“表叔,您的心意我明白。感谢您今天来给我过生日。”
他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用俏皮话吐槽哥哥“又来说教”,或者更圆滑地帮表叔打个圆场,他知道自己来做这件事最合适不过。
但此刻,他不想。
不管这话真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哥哥毫不犹豫地护在他身前,那感觉太好。
说你两句怎么了?我哥乐意。
主桌上的其他长辈也笑着打趣,夸谭母好福气,三个儿子一个个的,都那么优秀。
一时间氛围融洽温馨,谭唯玉在这样的包围中,如鱼得水。他乖巧地和叔伯们交谈,言谈间既显教养,又不失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引得众人频频颔首。
突然,厅外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同一个方向。
一位身着深色中式立领套装的老者,在一名贴身助理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他手持一根乌木手杖,步伐不算快,却自带一股沉凝的威势。
在场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爷爷!”谭唯玉眼睛一亮,脸上绽开发自内心的喜悦,声音里透着亲昵。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迎上去,但脚步刚动,又停了下来,在爷爷面前,一切言行秩序,都需以父亲和兄长为先。
谭台籍神色如常,离席迎上前去,沉稳地唤了一声:“爷爷。” 随即自然地走到老爷子另一侧,虚扶着老人的手臂。
谭老爷子微微颔首,目光如古井深潭,先在长子谭台籍脸上停留一瞬,带着审视,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满意。
随即,他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站在主桌边、笑容灿烂的谭唯玉身上。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都坐着吧,自家人,不必拘礼。”
谭台籍率先走到老爷子左手边空着的首位,那是默认的留给下任家主的位置。
谭唯玉则走向了老爷子右手边,那个因他寿星身份而临时设下的座位。
“今日,”老爷子开口,声音洪亮沉稳,穿透寂静的庭院,“借这顿家宴,一是为唯玉贺生辰。”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理应如此的笑容,气氛一派和乐。
谭唯玉微微垂首,姿态恭谨,出众的面容在灯光下更显平静,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生日祝福。
随后,老爷子话锋微微一顿,空气里仿佛有根无形的弦被悄然拨紧。他继续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落在每个人耳中:“二来,唯玉来家已十八年。”
谭老爷子目光依旧锁定在谭唯玉身上,语气平和,却字字千钧:“自今日起,唯玉就离开谭家了。”
“离开谭家”这四个字,比任何正式的文书宣告都更具冲击力。
它不像“解除收养关系”那样法律化,却更私人,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话音未落,谭母的眼泪已无声滚落。纵然收养那天就知晓是注定的结局,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二十年的朝夕相处,早已将那份最初的怜悯与责任,酿成了割舍不断的亲情。
她侧过身,难以自抑地靠向身旁的谭唯玉,肩头轻颤。
“啧,又哭,”谭老爷子看着哭得靠在谭唯玉怀里的儿媳,语气竟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这次哭你也拖不了。” 这句玩笑,稍稍冲淡了现场的凝重。
谭唯玉轻轻拍着谭母的脊背,动作温柔,唇边甚至还维持着一抹清淡的笑意,低声安抚:“母亲,没事的。”
就在这时,老爷子拿出了准备好的贺礼,递向谭唯玉:“你的礼物。”
当众人看清老爷子手中之物时,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那是一份文件袋,以及一枚象征着家族旗下核心企业股权的印信。
“爸!” 谭钟山猛地起身,声音带着急切与制止意味。
在场众人谁不知晓,前些日子老爷子将自己名下数处重要产业,分割了出来。
大家私下早有猜测,这份厚礼恐怕是要给谭唯玉的,但猜测归猜测,当这一幕真实发生在眼前,所带来的震撼依旧无以复加。
毕竟,谭唯玉身份特殊,在许多人眼中,他终究只是借住在谭家的外人。
如今不仅让他离开,更赠予如此骇人的财富,这远远超出了打发或补偿的范畴。
也让众人看向谭唯玉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家主,财产可以,印信就不必了吧。”
“对呀,唯玉到底不是真正的谭家人。”
徐慕远在外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哎呦,这死小子还真让他赚到了。
厅内,谭老爷子将众人脸上的震惊、不解、乃至妒意都尽收眼底。
他神色不变,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声音再次响起:
“都看清楚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确实偏爱唯玉。”
他微微停顿,让这句话在每个人心中重重砸下印记,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份偏爱,无关血脉。这十几年,我看着他长大,品性、才学、心性,皆是我谭家儿郎的楷模。在我心里,早已将他当作我的亲生孙子。”
亲生孙子!
这四个字,比方才那份厚礼更让在座某些人脸色煞白。
这不仅仅是对谭唯玉身份的重新定义,这意味着,即便他离开了谭家,他身上依然烙印着老爷子认可的,等同于谭家嫡孙的印记。
老爷子目光转向假惺惺阻拦的谭钟山,还是配合着语气沉了几分:“钟山,你起身制止,是觉得我老糊涂了,还是觉得唯玉……不配?”
谭钟山在父亲的目光逼视下,低下头表示认可。
老爷子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谭唯玉,眼神有期许,有关切。
“东西,拿好。”他将文件与印信又往前递了递,“从今往后,无论你做什么,代表的,都是你谭唯玉自己,以及……我老头子看人的眼光。”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谭唯玉的“离开”,不是放逐,而是加冕。
在今天之前,大家只觉谭唯玉是谭家的一个养子,但今天
谭唯玉起身,双手恭敬接过:“谢谢爷爷!”
这一声“谢谢”,不再仅仅是出于礼节,而是承载了千言万语。是感谢养育庇护之恩,更是感谢这份超越血脉的疼爱与认可。
他捧着那份财富与权力的凭证,淡然坐下。
坐在对面的谭台籍,看着这一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几分尘埃落定的欣慰。
在谭老爷子的书房里,谭老爷子沉吟:“台籍,你为唯玉争取这么多,老头子我是不怕别人说偏心,难道你不担心将来尾大不掉?”
谭台籍站得笔直,声音沉稳如铁:“他不会。”
这些是他谭唯玉就该拥有的。
最重要的事情尘埃落定,席间的气氛仿佛卸下了一块巨石,重新变得轻松而热闹起来。
用过饭后,谭老爷子面露疲色,由管家搀扶着先行回去歇息。
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凌晨,宾客们才意犹未尽地纷纷散去,院门口的车一辆辆的驶离开。
喧嚣散尽,偌大的宅院重归寂静。
谭唯玉陪着父母回到他们的房间门口,暖黄的廊灯映照着四人身影。
谭母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眶终究是忍不住泛了红,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以后还和现在一样,知道嘛?”
谭唯玉心头一酸,他向前一步,张开手臂,用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将母亲拥住。
他的声音埋在母亲的肩头,带着浓浓的、毫不掩饰的依恋,清晰而坚定:“爸,妈,你们放心。我保证,”他稍稍退开,看着父母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永远是你们的孩子。”
这句话,不是表态,是发自心底的认定。
一直静默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谭台籍走到谭唯玉身旁。他的身影挺拔如山,目光沉稳地落在父母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力量:
“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一个“我们”,将谭唯玉毫无保留地圈定在他的疆域之内。
谭父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廊灯柔和,将一家四口的影子拉长,紧密地重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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