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丹阳城内都在传城内有鬼魂作祟,青箫阁的乐姬婉灵便是死在鬼魂之手。流言愈演愈烈,很快就有人说在夜晚见到了牛头人身的黑影,也有人说鬼魂其实是个无头女鬼,因为想抢了婉灵的头才勒死了她。
不管流言是什么吧,这几日丹阳的百姓晚上都不敢出门了,生怕碰到那个索命的鬼魂。
使臣还在,城内就成了这个样子,就连一贯好脾气的离晋王都发了好大一顿火。为了扭转气氛也为了安抚城内百姓,王后又办了场宴会。
为了打破传言,宴会选在了宽阔的曲江江畔举办。
这日晴空万里,曲江江水澄澈如碧,的确是个举办宴会的好地方。
曲江江畔九曲游廊串联,廊上遍置鲜花装点。参与宴会的世家郎君女郎们,可随手采撷自己喜爱之花簪于头发衣衫增添情致,也可赠与心仪佳人。前往每隔一段便有亭阁可供休憩,亭阁内放了小食美酒,并有貌美的侍女从旁侍候。
今日来的人不算少,远远看去,鲜花游廊之上,盛装的俊雅郎君们携美同游,看上去便令人心怡。
为了展现亲民气度,今日离晋王也参与了宴会,此刻他正坐在正中间的亭阁内与白泽说着话。
“二公子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离晋王一脸的关切。
“多谢国君关心,我这伤时好时坏,伤口总是发痒,郎中说只能好好养着。”白泽抬手摸着伤口位置,皱了皱眉头。
离晋王叹了口气,说道:“我与你兄乃是忘年至交,你在我这儿遭了这难,我真不知如何向你兄长解释。”
白泽淡淡地说道:“是我太过大意着了宵小的道,与国君何关?”
他这话说的巧妙,但是离晋王似乎没有听懂其中的暗讽一般,脸色一点儿未变仍旧笑得慈祥。他像看着自家子侄一般,温声说道:“总归是我有负君盈贤弟。我已经安排大司命来负责查办此案,司命能力卓绝,定能将幕后之人查个水落石出。”
顾惜站在离晋国君身后,神色淡淡地冲着白泽点了点头。
几人坐了会,白泽便以观赏离晋大好山水为由离开了亭阁。
阿涂今日也被邀请而来。因着白泽被叫去见离晋王,她便一个人带着碧桃随意地在游廊上赏景。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种类的花,一时被吸引了去。碧桃到底是在二公子府长大的,对于奇珍花卉也都能认识得七七八八,所以边走碧桃边给阿涂讲这都是什么花,阿涂也听得津津有味,并不觉得无聊。
“还真是小家子气。”就在二人正对着一个碗口大的不尽夏数它到底有多少颜色时,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阿涂抬头看去,发现对方是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女郎---向氏阿姣。她身后围着的一圈贵女也是上次雅集之上见过的那些女郎。
阿姣嗤笑道:“听说女郎来自苗疆,我本来还不信......不过见你这般没见识的样子......看来传言也不虚啊!”
阿涂虽不怎么提自己出自苗寨,但是也并未隐瞒,对方有心探查,知晓这些并不难。
知道对方来者不善,阿涂也不欲理会,转身便准备带着碧桃离开此是非之地。
可是对方见她想逃走,并不甘心就此作罢,立刻大声说道:“都说苗女善蛊惑人心,原以为是夸大之词。没想到果真如此,蛊惑了二公子还不够,还要蛊惑了风林家主!”
看来为了不给风林隐再添麻烦,她少不得要应付一番了。阿涂顿住脚步,直言反问道:“我为二公子幕僚,凭得是观天之能。与风林家主也只是因缘际会相识,君子之交何谈蛊惑?”
上次向氏阿姣已经领教过阿涂的口舌之利,此时被反击,也算早有准备。只见她嗤笑道:“仅为幕僚,便让二公子为了你责备了外祖家的表妹?君子之交便让风林家主为了你毁了崔氏?你骗骗别人便罢了,想骗我?做梦!凭你低贱出身,居然妄想登高堂,嫁龙章凤姿之士,入世家豪阀之门?简直自不量力,可笑至极!”
白泽责备外祖家表妹?阿涂努力回忆,司马府春日宴上似乎白泽是为了自己责备了一个女郎。可是远在南川之事,怎么阿姣这个深闺女郎这么清楚?风林隐为了自己灭了崔氏,又从何谈起?
阿涂仔细思索着阿姣的言语,并没有说话。
看她沉默,阿姣正打算乘胜追击再羞辱她几句,便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如今世家贵女管教得也太不像话了,一个贵女满口污言像什么样子?凭着断章取义,便随意栽赃。自家出那么个畜生外甥,祸害那么多人,却把畜生的母亲接回家。大伯母你道是为了什么?”
“哦?竟有此事?那是为何?”一旁的贵妇人搭腔道。
娇俏女郎朗声道:“自是为了贪图人家家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我说,崔家灭得那么样快,说不定是谁在背后捣鬼呢?说不定便是那拿了人家钱财,给人家当马前卒的某些人!!”
阿姣听着这一番指桑骂槐,气得憋红了脸,却不敢发作。只因说话之人是风林隐的亲堂妹风林沅,旁边的贵妇人更是风林家主的母亲,离晋王的堂妹端阳郡主。
近日,风林家的人似乎专门与向府之人作对似的,每次遇到她们都会讥讽一番。而向氏的人不善口舌,在交锋中从未赢过。
待阿姣气得带着众女转身离去之后,阿涂上前行了一礼,“多谢夫人、女郎帮忙解围。”
风林沅赶紧伸手搀扶,笑着说:“阿涂姐姐不必多礼。”
阿涂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风林沅笑道:“女郎在离晋王生辰宴上一战成名,这天下还有谁人不知?”
“哦。”阿涂继续说道:“我有一事不解,夫人可为我解惑?”
端阳郡主:“请说。”
阿涂:“请问夫人和女郎为何帮我?“
“这个呀,因为我讨厌向氏的人。”端阳郡主笑吟吟的望着阿涂,“当然也因为你是我儿心悦之人。”
阿涂吃了一惊,迟疑着问道:“请问您是?”
端阳郡主:“我是风林隐的母亲。”
“我是风林隐的堂妹,姐姐唤我阿沅就好。”风林沅也笑着介绍道,对于自己堂哥看上的人,她可都喜欢极了。哦,这么说也不对,那个装腔作势的向氏阿瑶她就不怎么喜欢。
阿涂没想到在此会碰到风林隐的母亲和堂妹。想着刚才怼阿姣的话被她们听到,不由地有些尴尬。
“世人对女子本来严苛,女子之间若再相互轻贱,可就让女子在世上活得更为艰难了。向氏那丫头不修口德,你不必理会她的话。”猜出她心中所想,端阳郡主率先说道。
她看向阿涂之时,眼中一派澄澈真诚。“阿隐的眼睛原来是像母亲,”阿涂心中想到。
“我之前也听说离晋来了位女司命,一直心生好奇。如今得见,却与我想得大相径庭。”端阳郡主抿嘴笑道:“没想到女郎如此年轻貌美!如若真与我儿有姻缘,我自是要感谢神明的。”
阿涂有些意外,她本以为风林隐的母亲是那等恪守礼教的贵夫人,没想到竟是如此直率风趣之人。
“夫人说笑了,蒙夫人解围,是阿涂该谢夫人。”阿涂笑着又福了一礼。
“母亲。”风林隐遥遥地看到母亲正在与阿涂说话,急忙走了过来。
“瞧瞧,我这儿子,在女郎面前怎可如此急躁,可真是......”虽然嘴上说着埋怨的话,端阳郡主的眼中确实止不住的欣赏。跟在她身后的几位夫人也都能理解:有风林隐这种世家楷模的儿子,总归是会免不了得意一些的。
风林隐给母亲行礼后,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阿涂,“阿涂,你也来了。”
“嗯。”阿涂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端阳郡主是个极聪慧的,虽然她对阿涂好奇得很,却也知当下也不是合适的场合,于是对着风林隐说道: “今日难得盛会,你带阿涂四处转转吧。不用陪我们这些不爱走动的。”
说完又笑着拉过阿涂的手说道:“抽空来家里坐坐,我可有一堆他小时候闹得笑话可以说给你听。”
见阿涂笑着点头应了,端阳郡主便带着一众夫人先离开了。
阿涂手里还残存着温度,这就是有母亲的感觉吧?她自幼就没有父母,在大巫和乡邻的照顾下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今日见到风林隐的母亲,第一次她开始羡慕别人有母亲的陪伴。
“自己的娘亲是什么样的呢?如果他们还在,他们会像对风林隐的娘亲疼爱他那样疼爱自己吗?”
“阿涂?”见阿涂在发呆,风林隐轻声唤道。
看着端阳郡主离去的背影,阿涂有些羡慕地说道:“阿隐,你娘亲对你真好。”
“她以后也会像对我一样对你好。”风林隐望着阿涂,似懂她心中所想。
“嗯”阿涂低声应着。
有了风林隐,碧桃就不用再帮阿涂讲花了。反而退后一步,在后面听风林隐给阿涂讲解。不得不承认,风林隐这个世家郎君不愧楷模之称,即便是最常见的花他也能引经据典,将故事出处讲得妙趣横生。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亭阁之处。离晋王因为饮酒过多觉得有些疲累,已经回宫去了,亭阁内此时仅剩下王后和婢女等人。
既已经遇到,两人免不了要进去拜见一下。
阿涂注意到风林隐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行礼完后,王后说道:“阿涂女郎来了离晋几日,都没有机会好好与你说说话。今日恰有闲暇,女郎可否赏脸陪本宫坐坐?”
风林隐上前一步,问道:“娘娘有何话要对阿涂说?”
“怎么?才不过两年,风林家主就已经这般不信我了么?”王后心头一阵凄楚,但还是克制着情绪柔声问道。
此话一出,风林隐也觉得自己说出的话过于薄情,抿紧嘴巴不再出声。
“好。”就在两人僵持之间,阿涂轻声说道。她也想知道这个王后到底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王后并没有邀请风林隐留下。
担心王后与阿涂起冲突,他没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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