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侍卫拖走的绿幺,王后殿内的宫婢们都是一阵胆寒。前几天崔明月自请责罚被打的很重,绿幺落井下石地跑去她的床边奚落了几句。这才几日光景啊,绿幺就被带走了,还是谋害王嗣这等不要命的罪名。
要说此事和崔明月没一点儿关系,是没人会信的。那日要不是崔明月背后撺掇,绿幺又怎么会为了博王后的赏识而有意出头?这下好了,王后的奖赏还没捂热乎,命就先丢了。想到这里,宫婢们看崔明月的眼神都变了。
崔明月对周边的一切好似不觉般,她身上的鞭伤还没好,走一步疼一步。可是这种疼痛却莫名让她觉得痛快,痛好啊,痛了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她抬头看了了天,今日天气很好,阳光直直地晒着大地,也晒着她这只阴沟里的老鼠。看着被拖走的绿幺嘴上不停地咒骂着自己,崔明月笑了,她现在终于理解阿枳了,比起被别人怨恨,别人轻视才让她们更不能接受!尤其是,来自那个寒门女郎的轻视!
“阿嚏!”阿涂揉了揉鼻子说道,“最近总是打喷嚏定是谁在骂我?”
碧桃正在收拾箱笼,听到她这话立刻笑道:“明明是女郎这么大冷天还观星,这西北风一吹不病才怪呢。”
阿涂:“我以前也是如此啊,总觉得大病一场后身体差了许多。”
碧桃起身把托盘端到她面前,“如果女郎按时喝药也不用病这么久了。”
阿涂嘴角一抽,“这药实在是太苦了。”
正当她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逃了这顿药的时候,婢女进来禀告陈季书来了。
陈季书:“陈枳今日去了灵光寺还愿,我们的人已经跟去盯着了。”
本来找到陈枳住所后,陈季书便想将人劫出来,可谁知那个看着普通的小院竟然有高人守着。他们派出去几波人都无功而返。因为打草惊了蛇,所以陈枳这阵子一直闭门不出。
阿涂本来已经等得早有些不耐烦了,如今听到沉寂多日的陈枳终于肯出门了,她直接扔了药碗随着陈季书出了门。
一路上陈氏兄妹和阿涂都没有说话。比起阿涂单纯的恨意,陈氏兄妹此时心情更为复杂。对于陈枳他们自然是恨的,恨她不挂念儿时情意,恨她对亲堂妹下如此毒手。但是另一方面,对于这个和他们一起长大的阿枳堂姐,他们更多的是不解,不解她为何如此做,只是为了个男人么?!
路两旁的松树除了顶上有些积雪外,和夏日之时并没什么不同。看着路两旁的景色,阿涂忽然想到上次她还是那个被设局围杀之人,如今她却成了围杀他人的人。
世事无常,但是还真是有趣!
陈枳今日是应了崔明月之邀才来的灵光寺。
寺中的小沙弥见她不顾风雪还来礼佛深受感动,“阿弥陀佛,夫人礼佛心诚,必能实现心中所愿!”
看着前殿内辉煌的佛像,陈枳笑道:“是么?我倒是觉得师傅此言不对!” 说完她甚至都没迈进殿门直接绕道了厢房。
婢女不解地问道:“女郎,都已经到了,为何不去拜拜?”
陈枳笑得愈发嘲讽:“我在深渊中痛苦挣扎时,曾无数次恳求佛祖相救,可是等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后来我靠自己爬出了深渊,我便知道了,这世上根本没有可以救人于苦难的神佛。既然如此,我还拜那一堆黄泥巴作甚?!”
说完也不管婢女听懂没有,径直迈进了一处厢房。
厢房之内,崔明月等在其内。
陈枳脱下了披风,“宫里情况如何?”
崔明月:“云春宫那边陷害娘娘害了王嗣,王上十分震怒。但是奇怪地是王上只是责罚了娘娘宫里的一个宫婢,对于娘娘却只字不提。”
陈枳:“只字不提?”
崔明月:“是,甚至连惩罚都没有,娘娘宫中一切如常。”
陈枳沉吟道:“之前王上便已经不再信赖向氏家主.....如今后宫再出事......如果王上把怒火发出来倒还好,如果隐忍不发,事情就难办了。”
君王之怒,流血千里,只是这回,被屠杀的对象恐怕是他们了。
崔明月:“是,娘娘也是如此说的。所以才要我找你来尽快商议出个对策出来。”
陈枳思忖片刻,说道:“王上迟迟没有动手,想必是顾忌着世家联合起来反抗。如今之计,除了联合世家,恐怕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崔明月叹息道:“可惜向氏之前为了王上鞍前马后,得罪了不少世家。如今想要联合,谈何容易?”
陈枳:“也不用所有世家都站在我们这边,只要风林氏站在我们这边便够了。”
崔明月:“风林氏?风林隐?他怎么会站在我们这边?”
陈枳:“他会的,如果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的话。”
崔明月:“你是说,姜氏?!”
陈枳淡淡一笑,“是,姜氏因当年有狐氏之仇而视风林氏和向氏为狼狈,他们不放过向氏,自然也不会放过风林氏。”
崔明月:“可是我听说姜衡对付风林氏那些手段都被风林隐挡了回去。”
陈枳:“姜衡那些手段自然不是风林隐的对手。说到底,他们想光明磊落的报仇,这本身就很可笑。”
崔明月心中一动,“你有计划了?”
陈枳:“让娘娘放心吧,很快她便可以亲眼看到有情人反目成仇的戏码。”
崔明月也笑了,“如此的话,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离开山寺,陈枳便上了马车朝着丹阳城的方向奔去。
最近的筹谋都很顺利,因此她的心情也不错,“清鸟,一会儿先不回去,先去趟首饰铺子,我之前订的首饰到了。”
清鸟是陈枳的随嫁婢女,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后来陈枳出嫁她也跟着去了崔氏。陈枳归家时,别的都没带,只要了她。如果没有主子把自己带出崔氏,清鸟都不敢想崔氏倒下时她一个小婢女会是什么下场。
见主子心情好,清鸟立刻机灵地恭维道:“夫人是要取那套红珊瑚头面吧?那头面很衬夫人!”
陈枳笑笑,“是么?之前总觉得红色太过出挑,哪怕心里喜欢,也并不敢戴。如今可好了,再也没人能管束我了......”
“是,主子现在终于想怎么过就能怎么过了。”清鸟是真心地为自家主子高兴。
宅子里那些下人都不齿夫人是个外室,可是她们又懂什么?比起崔氏那等吃人的深渊,现在可好太多了。郎君对女郎如此疼宠,连她都能看出来,他是真的爱慕主子。
主仆俩坐在马车里说说笑笑地往山下走,忽然一支利箭直直地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变故突生,车内的主仆有些慌乱。车外,保护陈枳的护卫立刻把他们护在了中间。很快更多的箭射了过来,箭矢射穿护卫身上的牛皮铠甲,扎入了马车的车辕上。
护卫的数量不算多,不多时便倒下了一多半。眼看就要抓住陈枳了,陈妩又是高兴又是悲伤,一时竟然不知自己是否真想抓住她。她在怕,怕自己无法面对那个她已经知道的,却还抱着一丝幻想的,真相!
“停手!”
就在阿涂等人胜券在握之际,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
阿涂扭头看去,只见公子漾从一旁的松树林间缓步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的一个侍卫,侍卫的匕首正架在一个女郎的脖子上,那个女郎是——姜如葵。
“停手!”认出姜如葵后,阿涂立刻咬牙喝止了护卫们的进攻。
公子漾完全无视眼前的情形,笑着朝阿涂打着招呼,“姜家主,我们做个生意如何,你放过我的人,我也放过你的。”
阿涂冷冷地看着他问道:“阿莬孝期未过,郎君便来英雄救美,我该说你多情呢?还是薄情!”
公子漾脸上的笑意一顿,沉默片刻后,他又开口道:“不管你信或者不信,阿莬离去我的难过不比你少。”
阿涂嘲讽道:“是么?那你难过的方式可真是古怪。”
陈季书也站出来说道:“公子漾!你可知今日要救之人是害了阿枳之人?”
公子漾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陈枳,平静地说道:“兄长定是误会了,阿枳是阿莬的亲堂姐,她又怎会害她?”
听到他平淡的语气,陈枳不敢置信地朝着他看了过来,知道自己是害他发妻之人,他为何如此平静?能如此平静只可能是一个原因,自己做的事,他应是都知道了。
陈季书以为他不知情,正想把事情的前后告知于他,却被陈妩伸手阻止了。
陈妩惨然说道:“兄长,别说了。”
看着陈季书满眼的疑问,阿涂冷声说道:“这么简单的谋划,我们都能查到,向府自然也能。反过来说,如果向府不知情,便不会把阿莬的贴身婢女全部关押。如果他公子漾不知道缘由,今日就不会出现在此!”
陈季书看着公子漾,不敢相信地问道:“公子漾,姜家主说得可都是真的?”
见公子漾沉默着不说话,陈季书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这样。
他拔出剑指着公子漾吼道:“你若不喜阿莬,我们陈氏不是不可与你和离!你又何必伤她性命?!”
公子漾也低吼道:“我说了我无意伤害她!”
他向前快速走了几步,然后在离陈季书的剑尖一寸之处停了下来,“此事是个意外,我并没想害她。”
“那她呢?!”陈季书抽回剑指向陈枳,“她也没有么?”
陈季书个性温和,以往在陈府时,没少关照陈枳。突然被他用剑指着,陈枳也有些恍惚。
陈妩也跟着看向了陈枳。自从阿莬出嫁后,陈妩便和兄长一起回了陵国。当初她说她不想面对陵国的流言蜚语,选择留在离晋,她还挺心疼她。如今看来,恐怕从那时开始陈枳便算计着夺走阿莬的一切,最后还要之她于死地吧!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陈妩面对陈枳,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陈枳也沉默着看向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就在陈妩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缓缓开口道:“你看看你,陈氏嫡女世代清流,多少郎君仰慕你?可是你一句不想嫁人,大伯母便帮你推了所有的媒人。可是我呢?我的父母为国捐躯,为了陈氏的前程,我嫁入虎狼之窝,落得那般下场。归家后,你们让我住最荒僻的院子,为了不被我连累嘲笑,你们出门从不带我......所有人记得的都是你们姐妹,没有人记得我也才是陈氏的嫡长女!你们拥有的一切本就是我的!”
陈妩震惊道:“你竟然是如此想的?!”
陈枳厉声喝道:“不然呢?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想?!”
陈妩想和她说,“让你住得远,少带你出门是为了避□□言伤到你,我和母亲都是想等事情平息后再帮你好好安排.....”
可是看着陈枳眼中的癫狂,她忽然住了嘴,阿莬已经死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那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阿涂声音冰冷,“阿莬视你如亲姐,你当初害我,是她替你道歉,替你求情。要不然,你以为你能回到陈府么,平安的活到现在么?!”
陈枳并不知晓阿莬替她道歉之事,现在听到阿涂的话心里有一瞬间的懊悔,但是很快被更强的恨意盖住了。
“她该怪的是你,如果她不是与你走得那般近,她不必死。我恨陈氏,恨崔氏,但我更恨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么?”陈枳用淬了毒般的眼神冷冷地瞪着阿涂,
她以为阿涂会好奇自己为何这么恨她,可是让她失望的是,阿涂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那蔑视的眼神一如曾经在首饰铺子之前,她嘲讽自己:“原来世家贵女所行的都是这种勾当,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阿涂不想再搭理这个疯女人,她对着公子漾说道:“这个生意我做了,你放了如葵,我让你们走。”
公子漾淡淡地笑道:“多谢姜家主成全。”
“府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一路上公子漾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直到送陈枳进门时,才说了今天他与她的第一句话。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么?”看着公子漾转身便要离去,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毒杀了他的发妻,他怎么可能毫不在意?
公子漾回身看着陈枳,眼如寒潭,深不见底。
他把陈枳揽入怀中,说道:“有些事情说出来,就再无转圜余地了。事已至此,多问无益。你以后也莫要再提了,事情做了便不要纠结对错。”
陈枳站在门前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久久未动。
陈枳和公子漾这对儿有点儿复杂,等我想想以后怎么表达的细腻一些,最近因为要日更赶进度,所以还没细节打磨。大家不捉急的可以先收藏下来的,等我修完文再看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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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又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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