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良久的沉默过后，图兰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二次大湮灭事件后，所有诞生的新神都会从继承的权柄那里得到那些知识，哪怕是灵感与梦境之神也不例外。——祂的情况甚至比黑夜与死亡之神更为特殊，初代灵感与梦境之神陨落在世界之外，而祂是在法勒斯世界内诞生的，而祂继承的权柄里也同样记录了那些认知。”

纳撒尼尔质疑道：

“可灵感与梦境之神有自己的国家，而黑夜与死亡之神没有，祂甚至把自己的主教堂分散在世界各地！更关键的是，祂可是在.......”

大概是顾虑到了什么，纳撒尼尔咽下了那个词语，含糊不清的遮掩过去：

“......那之前就以镇压邪神的名义躲进了深渊，直到今天都从未神降过。”

图兰慢慢说道：

“你的意思是，因为邪神的污染，祂的权柄丢失了那些记录？”

“也是一种可能，”纳撒尼尔摊手道，“其实我已经怀疑祂很久了。这位新神的态度实在是太神秘了，几乎不表明自己的态度，而【谎言】和【流浪】也很少——不，他们已经是死人了，那些古神更需要活着的血肉——几乎不怎么袭击祂的教会。除了镇压邪神这一件事以外，祂几乎跟个透明神一样，存在感极低。”

他看着图兰翡翠般的碧眸，那双眼睛现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几乎能够在那翠绿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脸。他知道接下来说的话会狠狠的踩上教皇的雷点，或者干脆就是在他雷点上蹦迪，但他还是要说出来：

“——我们都知道新神是怎么诞生的，图兰，你我心知肚明。

“但唯独不确定祂。”

湛蓝的眼眸里映出图兰教皇冰冷的脸。

“【谎言】曾经伪装过新神，那么会不会，这位【黑夜】也同样如此？”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两人彼此面对面的互相注视，时间在这里似乎是停止的，唯有两人安静的呼吸声表示着时间的流逝。

过了许久，图兰才开口，他似乎并不介意纳撒尼尔的冒犯，只是声音干涩的像是在给生锈已久的机器倒上一瓶润滑油：

“.......据我所知，与欺骗相关的全部权柄都掌握在【谎言】手里，所以当年祂才能瞒过众神直到暴露祂的真实目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黑夜】是怎么骗过诸神的？”

纳撒尼尔反问道：

“那死亡是不是也可以改变气息呢？”

图兰沉思了良久，只是还没等他回答，纳撒尼尔就继续说道：

“而且，在灾变纪元末尾，【黑夜】的教堂可是受损最少的。”

“但寂静教会的确有几处受到了【谎言】信徒的袭击。”

“万一是演戏呢？毕竟寂静教会里可没一个活人，相比较起来，演一场戏损失点财产来换取诸神的信任，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笔好买卖。”

图兰的表情变幻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僵硬的扯动了一下，像是投进火山里的石头一样，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后就消失不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是图兰先开口了，声音很轻：

“假设【黑夜】是幸存的古神，那祂搅乱佩洛玛是为什么？就连疯了的【谎言】都理智的不去碰那里，祂这么做，是图什么？”

“我不知道。”纳撒尼尔理直气壮的回答道，“我要是知道，我就直接带人去冲了寂静教会了，至于还在这里和你猜来猜去？”

图兰闭了闭眼，随后睁开——大概是已经被纳撒尼尔气习惯了——他冷静地说道：

“没关系，目前我们只是怀疑【黑夜】有问题，也有可能是寂静教会内部出了问题，没有涉及到神灵那一层。不过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情况的准备，不排除【谎言】和【流浪】也插手了。

“——毕竟佩洛玛最不缺的，就是活人。”

...............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光滑的地板上，一排排教堂长椅被低级女仆打扫的干干净净，透明漂亮的光圈漂浮在空气中折射出彩虹般的颜色，空气中的灰尘在长椅底部欢快的跳动着，时不时被女仆的扫帚扫到空中。

今天菲尼克斯教会的教皇难得亲自布道，教堂里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人爬到了柱子上——当然，这几位行动能力极强的信徒被男仆们强硬的拽了下来。

教皇的布道自然与普通牧师不同，光是声音就足以令人沉醉。图兰·亚利尔的声音威严而富有磁性，让人不禁认为神的代言人天生如此。而他所传授的教义也更加深刻入理，宣扬着光明与正义之神的圣典，甚至好几次走下布道台，与下面的信徒握手，倾听他们的声音。

哪怕中间有个信徒的愿望是希望教会给他发个女人，图兰·亚利尔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失态，周围的人都对那个无耻的男人怒目而视，而他依然保持着那副温柔而悲悯的神情，并平静的表示主更希望人们自食其力，你应该用自己的行为和责任心去赢得一位女士的欢心。

或许是周围人的嘘声太多，那个男子很快就小声抱怨着离开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教堂门口有几个穿着女仆装低头默默打扫的男仆静悄悄的跟上了他.......

布道持续了很久，期间图兰·亚利尔好几次想要结束都被下面信徒的举手打断，随后耐心的为信徒提出的问题解惑。

就这样一直到了中午，人们才恍然发现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该回家吃午饭了。于是图兰正好宣布布道结束，人们纷纷散去，不过有几个人却走向了忏悔室，里面随时都会有牧师待在里面倾听人们的忏悔。

一旁的唱诗班已经按耐不住，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合唱架上跳了下来。领头修女急忙阻止那些十几个孩子想要从第四层的架子上蹦下来的行为，副手修女则是让孩子们挨个排好队，几个胆子大的女孩围着修女要糖吃，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鸟。

几个修女无奈的摸了摸女孩们的头，将兜裙里的糖果拿了出来，很快就被那些男孩女孩们分光了。有几个因为没分到而委屈的瘪嘴巴，但又很快就被修女们哄好。

孩子们排好队，排列的像是军队一样整齐，乖乖的跟在领头修女的后面。看方向，他们是要去教会里的公共食堂。毕竟神恩孤儿院离教堂有好几条街的距离，恐怕还不等回到孤儿院，孩子们就已经在路上饿得闹翻了。

图兰看着那些孩子，嘴角有一丝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队伍中一个黑发黑眸的小男孩身上，那个男孩长得很漂亮，圆嘟嘟的脸蛋，漂亮而有神的眼睛，满是欢快笑意，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天真而美丽的小天使。

图兰的视线追随着那个小男孩，对方很快就走到了门口，外面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的发尾洒上了一层金色——

像是被滚烫的铁水烫了一下，图兰迅捷地收回了目光，但合起圣典的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

他的眼神像是怀念，又像是憎恨着什么，但很快那些神情都如退下的潮水消失在了沙滩上，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神情。

他一边大踏步的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暗自思索：

或许......他该找个时间，见见自己现在的“圣子”了。

他行走在阳光下的窗户和走廊的阴影中，明明暗暗的光线在他身上流动着，宛如他过去经历的那些悠长岁月。

没有人看到，菲尼克斯教会的教皇勾起的嘴角像是那些虚假冰冷的雕像。

..........

安详的睡到第二天中午的弥子故并不知道他名义上的养父已经打算抽出时间来和他见一面，他精神抖擞的rua了一把系统才下床，并元气满满的和系统说了声早安。

系统也很高兴的和宿主道了一声早安。

洗脸刷牙后弥子故在宿舍里觅食一番，不出意外的找到了几块白面包，松软可爱，口感上佳，尤其是在他啃了几口后还在自己桌上的收纳盒里翻出了一瓶果酱，还是草莓味的。

他愉快的把草莓酱抹上了白面包，顺便翻了翻课表，发现今天居然没课。

今天真是运气太好了！

弥子故叼着面包翻着手里的书，这是他随便从书架上拿的一本，名字叫《蒂奥姆史》。虽然原主的记忆里对蒂奥姆这个帝国的历史了解有个大概，但弥子故毕竟不是原主，不亲自看书是无法真正了解那些历史的。

所以他兴高采烈的边吃边看，面包屑簌簌的掉在书上，又被他不在意的撇开。

蒂奥姆于伊甸纪元11年建立，在初始三神的领导下蒂奥姆派出骑士团和军队向外扩张，消灭了不少在创世纪元末尾第一次大湮灭事件中活下来却畸变成怪物的任何活物，这场战争持续了上百年。因为这些怪物如潮水一样，有衰弱期和暴涨期，像退潮和涨潮一样，因此人们也将其称为浪潮战争。

而正是因为浪潮战争磨练了蒂奥姆帝国的战斗力，让它的历史充满了血与火的斗争，刀光剑影，战争已经成了一种常态。所以当怪物被消灭完后，蒂奥姆也成为了伊甸纪元里地狱最为辽阔的强大帝国。

这里弥子故还注意到一点：

普通的人类信徒没有神眷，对湮灭没有任何抗性；而骑士团至少可以在充满湮灭因子的地方坚持半小时才变成非人的怪物；国王的军队在那个时候负责更多的还是骑士团的后勤和城市小镇的战后重建。

浪潮战争的最后一战在哀法尼尔区，那里原本是一片森林，但怪物将那里变成了毒气密布的沼泽。骑士团举起手中的长剑召来圣光，审判官宣判出罪行唤来神罚，六个昼夜过去了，哀法尼尔区几乎被夷为平地。创世神指引自然与生命女神，女神用自己的力量在一切被毁灭后的哀法尼尔区建立起了佩洛玛国。

在这之后的历史都较为平淡，大部分都是国王贵族和教会的互扯头花行为，最出格的一次就是伊甸纪元1077年著名的卡诺莎之死。

弥子故看着感觉跟自己蓝星上的卡诺莎之辱差不多，只不过他老家的结局是最后国王在风雪里赤足，向教皇下跪求饶，但法勒斯这里则是菲尼克斯教会的骑士团直接冲进了卡诺莎城堡，把卡诺莎公爵给一剑捅死了，完了还和蔼可亲的问国王派过来的使者有什么意见没有。

而且他们给出的理由还挺充分的：神说，谁背叛了我，你们就杀死谁。既然卡诺莎公爵拒绝归还侵吞的土地，那他无疑是违背了神的旨意并背叛了神，我们杀死他那是再合理不过了！

使者能有什么意见呢？刀剑之下，他只能说啊对对对，他背后的国王得知事情后也只能是一声不吭，还得好声好气的为已死的卡诺莎公爵赔罪。

但实际上大家懂得都懂，无非就是教会的拳头更大而已，骑士团拥有神眷可以使用神术，你们人类军队能干啥？拿身体对抗魔法轰击吗？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教会干的是好事啊，底层人民都没意见，你们上面的老爷怎么敢的？信不信直接给你整一出“大楚兴，陈胜王”，直接“天街踏尽公卿骨：”啊？

而卡诺莎之死也正式宣告了国王的落败，教会大获全胜。

王权彻底归于神权掌管，神圣会议*和审判庭很快就推出了新的《贵族法》，大力宣扬这是用来约束贵族的品德和行为的，只是段落末尾轻描淡写的写了一句：

【教皇有权废除国王。】

*神圣会议：菲尼克斯教会特有的议会，一直保留至今。

下章弥弥就要和教皇见面了，嘿嘿，好激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