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子故吃完面包后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顺便弹了弹书上掉落的面包渣。
段落下面左边的图片画着一个胸口插着长剑,仰躺在地的男人,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骑士团。一位穿着白金衣物,看起来像是牧师的男人正俯身,似乎是想要合上那位卡诺莎公爵死不瞑目的双眼。
右边则是拍摄的一张法典图片,古旧的牛皮纸上用优雅的中文字体写着新的《贵族法》,而那条至关重要的教皇有权废除国王的法规却是不起眼的排列在最下面一行。如果不是弥子故有心去找,说不定还真看不见。
啧啧,这就是神权与王权的斗争吗,真是朴实无华啊......
弥子故感叹着,正打算翻过这一页继续往下看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他一边喊着“来了”一边走向房门,同时心里思考会是谁。原主的记忆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最后理所当然的落在梅塔特隆身上。或许是来邀请他一起去吃午饭?面包确实不怎么顶饿,正好和对方一起去食堂看看......
门开了,弥子故脸上扬起笑脸,打算打招呼。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将整个身体束缚在里面,看起来就像一口站立着的棺材,笔直而细长。顶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像是一个被502胶水黏在上面的面具,浓眉下的两只眼睛里射出锐利的光芒。
太阳形状的耳坠在他耳畔摇晃着,泛着冰冷的色泽。
弥子故先打破了这面面相觑的场面,迷惑不解但客气道:
“你好,请问你是......?”
男人的目光移到了门前的风铃上,似乎是在思考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脆弱而不实用的玩意儿,随后才转移到弥子故迷茫的脸上,用低沉的嗓音严肃地说道:
“教皇陛下想见您。”
听到这句话,弥子故本能的不想去,但他意识到对方只是过来通知他的,所以他委婉的问道:“现在吗?”
严峻刻板的男人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弥子故仔细想了一下,询问道:“那教皇陛下现在在哪儿?”
“他让我来带您去见他。”
出于自己对教皇没有原主的记忆和那些看起来似乎不怀好意的幻觉,弥子故心里拉满了警惕,但现在情况可由不得他。于是他只好垂下眼睛,看着男人靴子边垂挂的精致漂亮的流苏,闷闷道:“那走吧。”
“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什么?”弥子故抬眼。
男人的身形很高,几乎比弥子故高了一个头,他一眼就看到了宿舍内的场景,尤其是桌面上摊开的那本书:
“这次您可能要回去几天,教皇陛下已经为您请了假期,这期间您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好为您解决。”
弥子故思考了一下,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朴实无华的笑容:
“论文的事你也能帮我解决吗?”
男人沉默了,大概是没想到弥子故会说出这样的答案,但专业素养不允许男人拒绝,他坚定的回答道:
“可以。”
但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不能保证您论文的质量。”
“那还是算了吧,”弥子故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走出了宿舍,“我还是自己写好了.......走吧。”
..................
据说教皇就在菲尼克斯大教堂内等他,而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也距离菲尼克斯大教堂很近,至少坐公用无轨电车只需要半小时的时间。
实际上他们也可以选择坐公共马车,但那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等他们到达菲尼克斯大教堂,说不定天都黑了。而且比起马车,公用电车的价格更加实惠,并且体验也更加舒服——至少你不用担心你的屁股是否会被颠成两瓣。
街道的环境都很干净,弥子故还看到有一位环卫工人正拿着一台在地面上阴暗爬行的机器清扫,根据它后面宽大的腹部和长长的管道来看,弥子故猜测这应该是形状比较奇怪的吸尘器。他记得神恩孤儿院里也有这么几台机器,原主小时候值日时就会用这些机器清扫房间内的灰尘,但是不能用来吸垃圾,那道长长的管子会卡住。
不得不说弥子故的运气很好,他们赶到公共电车站时正好有一辆电车停下,几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和戴着高礼帽拿着手杖的绅士下了车。他们似乎很尊敬教会人士,在看见穿着教会人士才有的工作服装的男子后,女士们都纷纷微笑着点头示意,甚至还有几位绅士朝着男子抬帽行礼。
男子也一一点头回礼,弥子故也跟着模仿回礼,同时他还敏锐的观察到男人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
他好像对人们对他行礼这件事很骄傲?
弥子故思考着这一点,男人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心情明显很好,甚至都不显得那么严肃刻板了。
他跟着男人上了电车,对方连同他的车票一起付了,随后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车厢里有一股淡到几乎快闻不到的花香,弥子故原本以为是车上的哪几位女士喷了香水,但最后却吃惊的发现是售票员所为——
在清点完包里的钱后售票员左右看了看,做了一个明显的嗅空气的动作,然后她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绿色的香水瓶,在车厢里到处喷洒起来。当然,她没有故意往乘客的身上喷洒。
车上没有开灯,两边的车窗都各自开了一半,有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坐在窗边的几位乘客都脱下了帽子,将头微微探出去,享受着风中的气息。
在喇叭鸣笛后无轨电车开动了,车轮在压实的地面上碾过,司机熟练地转着方向盘,操纵着车子朝着固定的地点行驶。
车上还有小声的说话声,第一排的乘客还时不时的和司机搭话,偶尔售票员也会插话进去。只是司机的座位旁还有一圈高高竖起的横杠护栏,让弥子故忍不住联想起自己家乡为了防止乘客抢司机方向盘而设置的安全门,难道法勒斯曾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半小时后他们下了车,男子带着弥子故来到了菲尼克斯大教堂。
只见面前坐落着一座恢宏高大的建筑物,巨大的玻璃窗分布在两侧。彩绘的玻璃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色的墙壁与金色的塔楼互相辉映,高耸的尖顶上伫立着一只白鸽,仿佛在向天空和大地歌颂着它的虔诚和信仰。
走进内部后更有一股浓烈的宗教气息扑面而来,繁复的吊灯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照的整个教堂宛如白昼。高大的拱形廊柱撑起空间,让整个教堂显得宽阔而庄严。
长椅上稀稀拉拉的还有几个人,有的在互相聊天,有的就好像只是在发呆。
男人带着弥子故走过大厅,在通过长长的一段走廊后绕了几个弯就停下了,他推了推弥子故,面前是一扇紧闭的大门:“你进去吧,我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男人转身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殉难者的形象在弥子故脑海里一闪而过,墙壁上的十字架与宽大的水池迅速的奔跑进自己的记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愧疚、歉意、怜悯、恐惧、抗拒......这些浓烈的情感属于原主,但此刻却翻搅着弥子故的心脏,这让他在门口徘徊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门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弥子故才下定了决心——他不能不进去了。
他拧开了门把手。
进去之后要先行礼,然后该说什么?尊敬的教皇陛下?还是说他为表亲近应该喊父亲?可是对着一个陌生男人喊父亲对普通人来说难度也太大了,这又不是互为共轭父子关系的室友.......
弥子故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东西,丝毫没有注意到系统也安静如鸡,并且在他脑子里缩成了一团,一动都不敢动。
他低着头进了房间,想要行礼,结果又脑袋空白的发现他不知道行礼是什么姿势。那些绅士是抬帽示意,但他现在脑袋上也没有帽子。
他尴尬的站在了原地,眼睛注视着地上的地毯,仿佛突然发现这地毯真的可真地毯啊。
前面传来轻微的翻书声,随后是书放在桌面上的声音。有人坐了下来,弥子故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个来回,不禁越发绷紧了身体。
图兰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他不动神色的抿了口红茶,敲了敲桌子,模仿着自己见过的父亲安抚儿子的口吻说道:
“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坐。”
弥子故手脚同步的找到了最近的沙发坐了下来,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这个房间似乎很豪华——
金碧辉煌的书房内悬挂着水晶吊灯,被拉开的红棕色窗帘下的金色流苏微微的摆动着,豪华的坐榻上用金边描绘着扶手,角落里的花瓶插着几束不知名的漂亮花朵,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书桌上堆放着几堆书籍,金色的羽毛笔搁置在墨水瓶里。
散发着橙黄光芒的灯盏安静的坐落在书桌上,连同眼神复杂的教皇一同注视着略有些紧张的青年。
他名义上的养子脸色有些苍白,低着头的模样更显出他瘦削的身形,裸露在外的手肘处凹陷出深长的线条。微长的黑发服服帖帖的贴在脸颊两侧,末尾的一点金色温顺的垂落在肩膀上,像是洒下的阳光碎片。
这与教皇印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反而有几分脆弱和落魄。
........或许唯一没变的就是那种安静温柔的错觉。
教皇注视着弥子故,而弥子故也同样偷偷观察着他。只是他没那么明显,直接盯着教皇的脸看,而是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双手。那无疑是一双保养的极好的双手,上面没有贵重的戒指,只是手腕上缠着一串璀璨的宝石手链。
脑子里的系统突然叹气,弥子故立刻问道:【怎么了?】
系统顿了一下,诚实道:【我现在有种面试HR的紧张和恐惧感。】
弥子故听后悲伤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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