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约：“？”

“驾——！”

萧拓催动马匹，往声源方向追寻过去。骏马带着两人穿过茂林，翻过一片山丘，到得林地高处。向下俯瞰，下方是一片古木林立的山谷。而在那山谷最深处，一名高头大马的领队指挥下，数十名甲士散落于山林各处，正围追着三五只麋鹿。

看了一会，沈行约朝身后道：“就为捉这几只鹿，动用这么多人？”

从那些人的服色上能分辨出，这些并不是萧拓所带的那一队人马。

这队甲士，应该是胡戎其他王子的亲卫。如此阵仗，可谓声势浩大。

扯了扯嘴角，萧拓表情轻蔑地吐出两个字：“作秀。”

山谷中，麋鹿受惊奔逃，数道身影迅如疾风，于林地间飞速穿梭，不断调换方位，躲避着猎网的捉捕。

马蹄与鹿蹄追逐踢踏，激起阵阵雪雾。

随着包围圈逐渐缩小，数道猎网张开，这几只麋鹿彻底被堵住去路，逼退到狭窄山谷的最深处。

这时，一骑从中走出，那人身穿白褐色貂绒大氅，头戴高顶帽，亲自张弓搭箭，射杀了其中一头鹿。

沈行约有些不解：“这是……？”

“胡戎王长子的狩猎队。”萧拓道。

他说着调转方位，催马在山林高处寻找着机会。

沈行约望风而视，见那另一侧的林地高处还立着一骑，正是昨夜被萧拓遣走的那名甲士。

两人遥遥对视一眼，那人朝着他们的方向郑重点头，萧拓接到信号，旋即控马停下，举起弓箭，顺着光影指向，向山谷间瞄准。

沈行约：“！”

长弓绷紧到最大限度，萧拓端坐马上，视线穿透密林的层层阻掩，谨饬调整着箭头的方位。

沈行约皱眉看向他，萧拓道：“你猜，我射中他需要几箭。”

沈行约：“……”

在这一刻，沈行约彻底领会了他的意思：“你就打算在这……暗杀你大哥？”

沈行约分神地看了眼对面，同一时间，那名甲士身影匿于树影下，手持弓箭，同样对准了山下。

“就……就两个人？”

沈行约对萧拓有些了解，倒也没特别诧异，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大胆。而且这准备是不是有点太仓促？稍作停顿，旋即沈行约又摇摇头，道：“不对，算我三个。”

就在他说话时，弓弦‘嗡’地一声猛然弹开。

伴随着长弓收势，锋利的箭矢像一发流弹，携着巨大冲力，直向山谷射去。另一边，甲士同样射.出一箭。

两道箭矢，从不同方向，朝着同一目标物射发，萧拓的这一箭有如破云之势，穿透干冷的空气，在林间发出鼓鼓风声。

这一箭后，他迅速再摸出一箭，搭在弦上，同时夹紧马腹，绕山顶飞奔，迅速更换位置，寻找其他的有利方位。

沈行约定睛看去，那道箭矢从层叠树影中钻出，箭尾擦过树杈上的枯枝，迸溅而下数道飞雪，仍不减其锐利，并未偏离分毫。

然而，在距离目标不足百米时，却被横空飞出一支短箭标中。

箭杆毁裂，发出刺耳声响。

山谷内众人有所觉察，为首那人感知到危险，迅速翻身上马，召过甲士护卫。

萧拓眉头皱起，做好了射第二箭的准备，这时沈行约脸色一变，突然道：“有人——有人来了！”

“别管他！抓紧——！”

萧拓断然喝道。随即自那日光闪耀的林海顶端加速俯冲，单骑直冲而下。

骏马飞奔时，萧拓在颠簸的马背上握紧弓箭，又猛地射出一箭，射倒了山谷之中的为首一骑。沈行约当即反应过来，他是准备在这里把这一行人全干掉！

如果换做以往，沈行约一定会觉得他在异想天开，但领教过萧拓的箭法，尤其是他那种不要命的疯劲后，沈行约确实不再怀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理性而复杂的沧桑心境。

那队亲卫发起反击，在慌乱中列出阵型迎战，数道箭矢朝他们射来，而那身着王子袍服的单骑早已如惊弓之鸟，向着山谷另一侧的出口奔去。

“低一点——！”

高速度的俯冲，萧拓低沉的声音刚一发出就像被冷风撕裂了。

风声在耳畔呼啸，他按着沈行约，二人几乎合身压在马上。

面前飞箭如蝗，在林中杂乱穿梭，萧拓经过众人身前，又有数骑人仰马翻，是山顶那名甲士以飞箭为他掩护。然而萧拓却不恋战，目标明确，紧追逃走的单骑。他刚一走，那名甲士接替他俯冲下来，与剩余的甲士展开缠斗。

萧拓纵马穿出银线般的峡谷，前方是一大片开阔空地，黑马像一道玄影飞跃雪地，迅速拉近了追索距离，即将就要追上，身后却传来一声疾呼：“摄赫——！”

分辨出声音后萧拓脸色稍变，片刻的犹豫后，他未做停留，仍然全力朝前追去，直至将那单骑赶到一片挂满冰枝的松林之中，两株巨大的树根底部猛然一颤，雪地下方，预设的陷阱催动，那人想再勒马已来不及，马蹄被事先埋伏在此的绳索绊倒。

随着一声刺耳的马嘶，那貂氅男子狠摔下马，掉进了萧拓设下的埋伏中，额头着地，登时磕昏了过去。

萧拓一勒马缰，控马急停。

沈行约在马背上颠起又倒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萧拓跨下马背，脸庞阴寒的吓人，唯有双眼之中透着一股嗜杀的猩红。

他拔刀向前，一步一步走得很稳。这时摄提格急急追来，在身后喊住他道：“摄赫！不可——！”

萧拓脚步一顿。

“摄赫！你疯了不成！”

到得近处，摄提格翻身下马，飞跑将他拦住，萧拓转身，尽管刚才他从声音中分辨出摄提格也赶了过来，但此刻仍有些疑惑：“二哥，你不是在……”

“你想我在哪？我又应该在哪？！”

摄提格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他痛声斥道：“若不是我在这，你就打算趁着这场冬狩，做出残杀手足的事来！是吗？！”

萧拓望向他的眸子黯淡了一瞬。

随即他牵动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蔑视和淡然。

摄提格看他这样子只觉心都快绞起来了，他按捺住情绪，竭力不去发火，拽住萧拓的手臂，缓了缓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我，但二哥不想你这么做！摄赫——”

“二哥又何尝不知，王权相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

顿了一下，摄提格有些不忍地看向他，沉声道：“二哥不想你为了我，手上沾满亲人的血！“

“你不能杀他！起码不能……让你来亲自动手！那样是会受诅咒的！二哥不想你背负这些，你明白吗？！”

萧拓一脸不耐地别过头去，这时，还挂在马上的沈行约幽幽开口：“哎……”

“那什么……”

沈行约抱着马脖子，轻轻一笑：“你俩别吵了，我愿意代劳啊。”

萧拓与摄提格一齐朝他看过去，沈行约道：“把刀给我，我来杀！”

“别动！”萧拓看着他要下马，当即阻止道：“你别下来！”

沈行约勾着脚往下试探的动作一时顿住。

萧拓道：“别管我的事！”

摄提格眉头一皱，视线在这两人身上蹙折。

这已经是第二次，摄赫带着他，连暗杀这样绝密的事都带着他，摄提格顿感心头一股无名火，对萧拓道：“回去把那些人都解决掉，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萧拓目光笃定，与摄提格视线对峙，紧接着，他反手执刀，一点点拿开摄提格抓在他腕上的手，摄提格怒道：“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你大哥！”

萧拓冷冷道：“我本就没有什么大哥！”

“别……别杀我……！”这时，一道虚疲声音从陷阱里传来，摔昏在陷阱里的那人逐渐恢复了意识，缓缓伸出一手道：“我不是、不是……”

两人的争执因此停顿下来。

萧拓脸色倏变，回身便看见一个磕红了额角的少年，抱着高顶帽，从那土坑里缓缓坐起。

摄提格一脸肃正，而萧拓则是拧着眉头，眼中稍现疑惑：“莫迄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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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