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口，爷爷就站在那儿等着。

走到他面前，林依一小心地将她放下。

看到这样子，老爷子着急地说：“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棠妍抿抿唇，说。

林依一笑着补充：“我们在玩石头剪刀布呢，谁输了就背谁。”说完，给棠妍使了使眼色。

“对。”棠妍愣了下，附和道。

老爷子乐呵呵地，“这样啊。”

爷孙俩和林依一说再见后，回家了。

路上，棠妍问：“爷爷，你怎么来接我了？”白天一般她都是自己回家的。

老爷子走在她侧后方，看到她身上明显不同于早上的衣服，有些怀疑，但脸上仍笑着：“想来接你了。”

棠妍笑了下。

回到家，奶奶说：“妍妍回来了，先去洗手，快吃饭了。”

“好。”她进房间放下包，乖乖去洗手了。

老爷子一脸凝重地进了厨房。

老太太问：“怎么了，你这是？”

“妍妍有些不对劲。她现在穿的外套和早上的不是一件。而且我去接她的时候是依一那小孩背她出来的。”老爷子分析。

两老人都是退伍老兵，敏锐性还是不错的。

正是受他们影响，棠妍爸爸才报的军校，选择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可是……

只能说世事难料。

老太太认真听着，脸上表情也沉重起来：“这孩子怕我们担心，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待会儿吃过饭我去找她聊聊。”

“嗯”

在棠妍洗了手前，他俩及时收住了话题。

饭桌上，几人聊着天，老人挑了几件有趣的事情讲，逗的棠妍眼睛笑得弯弯。

温暖的家是可以让人忘却烦恼的。

饭后，棠妍回了房间。

老爷爷向老太太看去，老太太立马懂了，跟上她。

“妍妍，我可以进去吗？”老太太敲门，问。

棠妍快步过去开门，“奶奶。”

“我们聊聊天。”老太太慈详的说着。

棠妍点点头，先进去。老太太在后面关上了门。

“奶奶，有什么事吗？”她现在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老太太在想应该怎么问，但想来想去，还是直接问:“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

棠妍一愣，低下头沉默着。

她忽略了爷爷奶奶的观察能力，也忽略了对她的关心。但她目前谁都不想说，不仅仅是怕他们担心。

“没事。”

老太太叹气，“你想不想说都没关系，但你要记住，别害怕，我和你爷爷永远在你身后。你爸妈走得早，他们没给你的爱，我和你爷爷会替他们补上的。”

话语像和煦的春风，缓缓吹进她心底。

棠妍眼眶很涩，咬合肌一鼓一鼓的。

“奶奶，我知道了。”

老太太起身，“嗯，快午睡吧。”

“好。”

老太太走后，棠妍躺床上想着事。

这个年纪的人大多数这样，怕家里人担心，怕别人不相信，怕老师不处理……所以被欺负也不敢吭声。

但林依一和奶奶说的话让棠妍一直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变轻了。它又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睡意袭来，在迷迷糊糊之中，她做了一个决定。

下午到了班上，第一节课是自习，下一节就是班主任的课。

过了午练，棠妍和林依一说了声后就去找班主任了，她敲门，“报告。”

“进。”得到许可后，棠妍进去。

班主任是一个很严肃的老教师，看到棠妍后，她问，“怎么了？”

棠妍吐了口气，鼓励自己。

“老师，今天早上我晕倒是因为几个初三的学生。”

班主任皱眉，如果是真的，那这就是关于校园暴力的问题了。这种事情处理起来麻烦极了。

她看着眼前的棠妍，眼里带上了不耐烦，“谁？”

棠妍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恰巧一个同学进来，班主任挥挥手，让人帮忙叫来。

趁人还没来，棠妍详细说了过程。

棠妍的班主任听着很不耐烦，但还是忍着，得走个过场。

几分钟后，那几名学生进来了。

“老师，你找我们？”李纤有些吊儿郎当地说。

班主任瞪着，“有点儿学生样！”

背后那几人翻了个白眼，还是不情愿地站直了。棠妍站一旁静静看着。

“听说你们今早欺负了一个同学。”

赵澄笑着说：“谁说的？我们可不这样。”

“棠妍，你站过来。”班主任出声。

看到棠妍，那些人收起了明显的的笑意，眼神玩味，像猫看上了一只老鼠般。

班主任：“你再说一下过程。”

李纤听她说完后，开口：“老师，当时我们在那里不假，泼水也不假，但我们泼的是自己。”反正当时就她们，她不承认对方也奈何不了她。

棠妍的班主任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件事，李纤回答后，又问了其她九个人，话语无外乎都是那几句。

见状，她又说：“既然那几位同学都说不是故意的，这事就这样吧。”

棠妍着急，“老师……”

“行了，就这样，你们回班上吧。”

这句话像判决书，给棠妍的希望判了死刑，无力感又袭卷而来。

出了办公室，那几人有些挑衅地说：“我们下次见。”然后走了。

棠妍面无表情地站那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隐约知道，但好像她什么都做不了。

回到教室，林依一看到她的表情，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强撑着笑，回。

因为两人不是同桌，且棠妍一下课就不在了，所以林依一也找不到问她的机会。

怕林依一问，一放学，棠妍拿了书包，快速出了教室。

她不知道怎么说。说了也有可能拖她进来，还不如不说。

到了家，爷爷奶奶没回来。

空阔的房子一下子令她想起了她父母，鼻子酸酸的。她靠着墙缓缓蹲了下来，双手环抱膝盖，头埋在臂弯里，哭了起来。

小腹又痛了起来，几乎令她蹲不稳。

这时，老太太回来了。她看这副场景，随手放了东西过来看她。

“妍妍，你怎么了？”

棠妍抬起头，朦胧中看到奶奶的身影。她抽泣地说：“我肚子痛。”

“快进屋歇着，我给你请假，别去学校先。”老太太扶她起来，进房间躺着。

棠妍躺在床上，已经止住了哭。

“乖，躺着别动。”老太太柔声道。

“嗯。”

得到回应，老太太出去拿手机请假了。

棠妍侧躺着，闭着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无声地滑落，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个晚上后她已经不疼了，但奶奶还是让她多休息了半天，所以她下午才去。

一到位置坐下，林依一就凑了过来。

“妍妍，你还疼吗？”她关切道。

棠妍朝她笑：“不疼了，放心。”

外面下了雨，棠妍来得迟了些，所以才说两句话上课铃就响了。

“下课再说。”林依一说完这话，急忙赶回座位。

看她回到座位，棠妍也拿出书准备听听力。

她伸手进抽屉里拿笔，却顿住了。

棠妍弯腰往里看，笔被人粘在了抽屉底板上，旁边有掉下些碎纸屑。再往上摸索，摸到了一手的糙感。拿出来一看，是被划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的字被划开，看不出原来的痕迹，另一页的纸张上布满了划痕。

她感觉呼吸都停了，愣在那里，是谁做的，发生了什么，她隐隐约约知道了。

因为是单人单桌，其他人都在认真听听力，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下课后，她问林依一借了支笔。林依一问怎么了，她也只笑笑。

下一节体育课，她以生病为理由留在教室，实则是处理那些东西。

她蹲在位置上，一下一下地弄着笔上的胶水。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很难受。

被划破的笔记本上堆满了碎纸屑，风一吹，它就会像振翅的蝴蝶般飞走，抓也抓不住。

棠妍咬着牙，眼眶酸涩。她一直抬头，眨着眼睛，拼命不让眼泪掉下。

冬天的风很大，教室的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在嘲笑着她的勇敢。

从那天起，她经常遇见类似的事情，不是笔记本被划烂，就是作业本不见，要不然就是笔碎了。

那些人不敢做的那么明显，但对于棠妍来说也是要紧的。

这些事棠妍谁都没说。

在家人和朋友面前她仍是那个活泼的棠妍，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变了。在寂静无人的夜晚里，噩梦和沉默成了与她相伴的朋友。

短短几天的时间，棠妍做了很多次梦。每当这时都会想去找她的父母，但一想到爷爷奶奶，她又忍下来了。

这天下午，放学后她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路上。

南方的冬天总是湿冷的，所以大家都更愿意待在家。

棠妍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走着走着，好几道影子覆盖在上面。

“下午好，好学生，又面了。”李纤她们笑着说。

棠妍停下，机械地抬头看向他们，目光无波无澜，没回她们的话。

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话语。赵澄和其他的人推着她依然进了那条小巷。

“你们想干什么？”

站住后，棠妍淡声问。

“没什么，和你交流一下。”李纤仍笑。

她朝身后的人招了下手，她们就不断向棠妍走近。

棠妍大概知道她们要干嘛，手有些抖。

“校外打人是可以进警局的！”

“你会说吗？”大概从这几天的观察里发现她不会。

李纤耸耸肩，对赵澄等人说：“她没爸没妈，你们怕么？”

棠妍愣住，父母永远是她不可提及的痛苦。

一时不察，那些人已经将她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