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静静的情义中生长,没有一点声响,你一直走到我的心上。
一
九月初,即便早已进入秋天,夏日残余的热浪还未退去,裹挟着柏油路的味道铺洒在H大每一位新生的面庞上。
“你好,姐姐,我是法学院的,是在这里登记吗?”一个拖着大包小包,面色红润的女生停在一个小帐篷面前,轻缓一口气后急促地说道。
燕语惊身着红色的志愿马甲,汗津津地坐在帐篷里躲着张扬的热浪,看到走近帐前的新生赶快上前,“不是的,法学院是在后面的A3栋”,说罢,左右环顾了一下,“你进来稍微等一下吧,等等摆渡车,你东西这么多,A3栋离得很远。”
“好,谢谢姐姐!”
燕语惊朝女生莞尔一笑,马上拿起放在木桌上的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言予安,你送完上一趟的人了吗?这里有个往A3的学妹。”
不知道对面的人回了什么,坐在旁边的女生只看到漂亮姐姐说了一句,那你顺路去领几包水吧,便把电话给挂掉了。
过了十几分钟,女生听到小电车急行的呼呼声,朝着燕语惊招手的地方看过去,驾驶位上坐着的是一个男生,留着美式前刺,带着黑色的方框眼镜,阳光下皮肤显得更加白皙,眼睛深邃而温柔,下巴的线条冷毅,显得既成熟又不失少年感。下车后,红色的志愿短马甲更显他修长的身躯。
再回过神时,她的行李已经被搬到车上安置妥当。
“去吧,让他带你去A3栋。”燕语惊帮着言予安搬下水之后,轻碰女生的手臂示意她上车。
女生利落地上车,坐在另一位女生旁边,耳边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中午咱们去未来路那边的火锅店。小唐他们都回来了,正好商量一下比赛的事情。”
燕语惊稍仰着头,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知道后,摆摆手示意他们走,又回到帐篷里等着下一个人到来。
二
燕语惊不知道又“招待”了多少走错路的新生们,言予安才顺着两边相互依偎生长的梧桐树小道驶到她的面前。
“队长,你可算是回来了!”燕语惊揶揄地笑着,言予安拂下脸上的汗,跳下车,看着面前眉眼弯弯的女生手里抓着绿豆雪糕啃着,“你在这儿的日子倒是好过,我心里不平衡了,一会你少点两个菜!”
燕语惊笑着的脸凝住,顿时觉得嘴边的雪糕不香了,“错了,教练——我的好队长,我英俊帅气多金多才的好队长,一定不会忍心这么对我,对不对!”燕语惊努力让两手相合去做一个乞讨的动作,但是奈何有两根手指头捏着未吃完的雪糕,反而成了做法的手势。
“噗——行了行了,你惯会认错夸人,哪次真的让你少点。”言予安拿起口袋里的一包纸巾,边笑着边递给燕语惊。
“嘿嘿,这不是‘恃宠而骄’吗?”燕语惊接过递到眼前的纸赶忙擦擦手边沾到的雪糕渍。
“走吧,小唐他们打电话催好多次了,等得不耐烦了。”言予安顺手拿起燕语惊放在木桌上的书包甩到肩上就往前走。
“诶,让我拿吧”,燕语惊刚把纸扔到废纸篓里就看到这一幕,虽然好几次了,但仍觉得不好意思稍显局促地去够书包。
“你手都沾上雪糕了,小心把你书包抹脏”,听着每次不一样的说辞,燕雨惊每次还来不及深究其中朦胧的东西,便会被言予安的话打岔,打起嘴仗来。
三
一路上打打闹闹,终于来到店里,见到阔别已久的唐风,张珏还有闫晗,燕语惊伸出双手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熊抱后,招呼着他们坐下。
“队长,你说,我们这次决赛能拉对面多少分?”唐风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言予安故作沉思。
“哎,我们辩题,辨位还没出你就想着赢了!”闫晗拍拍唐风,过后又往燕语惊碗里夹了一个墨鱼卷。
燕语惊似乎没听桌上人说什么,只顾着埋头苦吃,嘴里还有着热腾腾的鱼卷,就又夹起来闫晗放在碗里的墨鱼卷送进嘴里,“慢点吃,小语”,闫晗低声短促地笑笑。
“队长,你看看这闫晗天天跟老母亲一样,把小语都宠成啥样了!”唐风非常气愤最后一个墨鱼卷被抢走,瞪着眼睛向言予安讨说法。
言予安也没说什么,无视了唐风的哭诉,接上话头,“辩题确定了,‘在走投无路时,梦想当铺出现了,应/不应该把梦想当掉’,辨位我们一会儿商量。”
“这辩题,还挺好玩的!”燕语惊终于从碗里抬起头来。
燕语惊上大学之前就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就是按部就班的学习、考试。
高考完的暑假在某站上看到华语辩论赛的一场视频时,她心里就有了一个很强烈的想法就是有朝一日她也要站在赛场上像他们一样侃侃而谈,所以上大学后她第一时间且唯一加入的社团就是辩论社。
H大辩论社分为院队和校队,大一只能进院队,到大二通过考核才能进校队,H大在辩论领域取得了许多好成绩,获临潮杯H赛区冠军、第十届世界华语辩论锦标赛H赛区冠军,在北美辩论联赛进入决赛十六强等等。
燕语惊从大二进到校队后就一直被言予安带着,言予安是上一届MVP最佳辩手获得最多的人,赢过很多大比赛,最擅长的是四辩位,用精彩的结辩,深入人心的价值诉诸说服评委与观众。
燕语惊,唐风,闫晗还有张珏便是他在校队面试时挑选的亲“徒弟”带着他们熬夜备赛复盘了一轮又一轮,赢得不少奖杯,转眼间就带着他们走到了华语辩论世界杯B赛区的决赛,只差一步就可以走到国家级赛事。
“嗯,确实,咱们把辨位确定一下吧。”
“我老样子,三辩!”燕语惊举起手,生怕慢一步,“行行行,没人和你抢,咱们小队每次都是一样的辨位,也不用商量了,我四辩,闫晗二辩,张珏一辩,燕语惊三辩。”唐风顺着人数过去。
“行,赶紧吃,吃完我们还是去天台,讨论一下定义、判准还有论点。”言予安拿起西瓜啃了两口,眼掠过坐在身边的唐风以及对面的三人。
“得令,队长!”四人齐声答道。
四
清水民宿的天台是对外开放的,言予安有次寻找拍摄日落的地方偶然发现的,后来就变成了他们的备赛圣地。
“老规矩,先说说你们的感受,梦想对于你们来说是什么?之后我们再去查询严谨的定义。”言予安倚靠在天台的栏杆边,朝着坐在面前的四个人努了努头。
“梦想啊,就是一种精神支柱吧……”
小小的天台上,团在一起的五位意气风发的大学生们侃侃而谈自己对梦想的理解,时针磨了一圈又一圈,月光顺着窗户直直地照在他们手下杂乱的布满笔迹的纸上。
“我们就应该搁这放几张床,累了搁着一躺。这讨论了得有两三个小时了吧,才把定义和判准定好,定义还不一定全乎”,唐风揉着杂乱的脑袋瘫坐在地上。
“价值辩本来就不好整,我们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而且我给你们摇人了,后面可以来三次模辩,足够我们准备了!”言予安看着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四人扯扯嘴角,玩味地笑着。
“什么!这意味着我要改无数遍稿子设想很多问题!”燕语惊顿时想纵身飞向天台边缘。
在辩论场上,如果说一辩是拿着盾牌守护己方观点的士兵,二辩就是拿着炮弹袭击对方的论点突击手,三辩就是城墙上猛攻推论的火炮手,四辩就是善用情理说服的纵横家。
攻击位上的辩手需要有极好的临场反应要在绝处逢生,守护位上的辩手要时刻保持理智掌握全局的走向。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儿,这次我们的比赛很重要,赢了我们就获得了走进顶尖辩论赛事的入场券。”言予安换上一副严肃的口吻看向早已褪去青涩的队员们。
“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
他们四人作为大三生,没有选择去考公、考研、考教资而是选择走向辩论这条道路,无他,只是一个叫做梦想的东西支撑着他们。
竞技是残酷的,每一次面对败场他们会有惶恐、不安,他们的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他们不知道辩论这条路能走多久,但只要他们还在这条路上,争取赢,走上更大的舞台,这个目标不会变。
五
燕语惊拎着书包在大门告别了言予安后独自一人走在校园小道上,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燕语惊手指一划,放到耳边。
“语惊啊,你这个月什么时候来呀,奶奶给你做糖醋排骨。”
“奶奶,我这个月迟一些去看你,最近在备赛腾不出时间去社区看您,您在家好好吃饭好好吃药,等我回去给您看大奖杯!”
“行,行,那我等着,你来一定要和我说,我去买菜去。”林语惊想到老人的腿脚故作生气,“奶奶,我回去陪您一起去,您腿脚不方便,听话等我回去,不然我就不去看您了。”
“小惊!诶,行吧,那我在家等你。”
老人是林语惊大一做社区服务志愿者时遇到的独居老人,或许是因为燕语惊一直对已故的奶奶一直有着眷恋,便选择一直照顾老人,来往的时间长了,两人就处成亲祖孙般。
叮咚——您有一封新的邮件
看到是比赛的邀请函,燕语惊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胸腔中汹涌的喜悦充斥着她,恨不得马上大喊一声。
翌日早晨,言予安在群里通知他的“徒弟”们到老地方准备比赛,群里一条接一条的抽象表情包惹得言予安本来因为安排工作低沉的情绪变得欢快不少。
“下午三点,你们最好不要迟到,迟到者,打扫天台一个星期。”言予安没能按耐住逗他们的心思,低头在屏幕上打了一句话。
日历上划过的日期越来越多,决赛的日子悄然逼近,疯狂备赛的燕语惊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能在凌晨三点之前睡觉,在听完最后一场模辩的复盘后就霍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胳膊的不适感传到大脑疼醒了她,她才摸索着上了床,脑子里不受控的又浮现起自己所要注意的问题和技巧,逐渐清醒过来,便又爬起来,拿起枕边的平板完善起了攻防稿。
虽然辩论赛上很少拿稿去念,但是该写的还是得写,不仅要准备己方的问题与回应也要预设对方的,需要和队友一致口径打好配合,才能够赢得赛场上的胜利。
“@闫晗,我发现你的问题和我问题设置的口径不一样,我们反驳的点虽然一样,可是延伸出来的结论不一样……”燕语惊本以为暂时得不到回复,没想到炸出来群里的所有人。
“不是你们都没睡吗?”
远在其他学生宿舍的唐风,闫晗,张钰也和燕语惊同款趴姿研究着自己手里的参赛稿。
“哪能睡着,还有一周半,想拿大奖杯。”
“我也。”
“me too”
看着群里一条接一条的消息,燕语惊整个人仿佛浸在温水里,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酸涩的眼睛湿润了些。那些无需多言的默契和无比一致的信念带给她滚烫的热意让她打字的手都有些颤抖。
字里行间中太阳高高挂起,叮咚的消息声也逐渐停息,他们疲惫地翻了个身,沉沉的睡了过去。
燕语惊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看着一串陌生的号码皱皱眉,清了清嗓子,“喂,你好。”
“您好,是阮莲欢的家属吗?阮莲欢住院了,需要家属签字。”
意识被这一通电话击醒,“好,哪个医院我马上去。”知道老人身体不好,但也没有到需要住院的地步,燕语惊焦急地赶到医院。
“奶奶,我上次给您说出门一定要叫上社区的人陪您,您就是不听。”燕语惊看着老人包着严实的脚踝没好气的说。
“小惊,诶,我不想一直麻烦你们。”看着老人苍老的面庞,眼神中透露着一些小心翼翼,了解老人的心气,燕语惊还没形成的怒气就被心疼给冲散了。
阮莲欢年轻是雷厉风行的女教师,不愿意服老,一开始都不愿意接受燕语惊的志愿服务,燕语惊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让阮莲欢听一些话,接受自己的帮助。
“小惊呀,你去好好比赛吧,医院的护士也能照顾我,别耽误自己的事情。”燕语惊擦拭老人的手停顿了片刻,朝老人开怀一笑,“没事儿,我们已经比完了,现在就是等结果。”
“这么快呀,那我们小惊这么优秀肯定能拿到奖杯!”老人微弱的气息带着激动的语调,苍白的面庞都带上些红润。
燕语惊连连点头,“会的,您休息会儿吧,我去给您打一些饭菜。”
拿上盆儿,燕语惊终于撑不住,脸上布满泪水,阮莲欢自从上次的疫情染上肺病加上年纪大身体愈来愈差,当医生告诉她阮莲欢没有多长时间后,燕语惊的心里像被一块石头堵着,久久不能疏通。
燕语惊在水房待了很长时间,最终拿出手机和言予安打了一通电话。
[撒花]第四篇来喽
到现在还没有人看[捂脸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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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曾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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