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什么，你要退赛，曹雨停替补上，什么情况?”唐风在饭桌上猛地将杯子一扣。

“对，家里老人出了一些事情离不开我，没时间去比赛了。”燕语惊头慢慢低下，愧疚涌上心头。

饭桌沉默了很久，“没事儿，你好好陪老人，等着我们回来。”张钰揉揉燕语惊的头而后又抱住了她。

燕语惊感受到暖意，再也忍不住小声地抽泣起来，闫晗也轻轻地拍拍燕语惊的后背，唐风握着水杯的手悄然攥紧，眼眶也红了许多，言予安看着哭成一团的燕语惊眼底充斥着心疼。

他知道老人对她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比赛对她意味着什么，接到电话听到燕语惊退赛的理由时，气不打一处，他甚至问她那个萍水相逢的老人真的值得她放弃她努力了这么久的东西吗。

燕语惊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话。

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只剩我了，我想陪她到最后。

退出比赛后，燕语惊陪在老人身边，阮莲欢也有预感自己的身体不行了，没事儿便一直看着燕语惊一寸也不肯放过，眼睛里充满着笑意和留恋。

言予安带着唐风一行人按照主办方的要求提前半个星期入住酒店做最后的准备。

太阳东升西落，日头一晃，便来到了决赛的日子。

“上赛场不要紧张，我一直在。”言予安像嘱托孩子上战场一般举着工作证挨个敲过四人的头。

“知道了，“老父亲”，我们队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唐风颇肆意地拿着手卡在手心上敲着，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马上停住话头一转。

“我们一定能赢的！

言予安轻摇头还是嘱咐了一句，“一定不能轻敌，咱们备赛时说过的点一定要记着。”

四人正了正神色，斩钉截铁地说道，“明白，队长！”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他们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下一步指令。

“首先，我们有请双方辩手做自我介绍。”

“正方一辩张珏，正方二辩闫晗，正方三辩曹雨停，正方四辩唐风，携我方辩手向在场各位问候。”

“反方一辩……”

赛场上主持人的声音时而响起推动着比赛的进行，言予安在台下密切关注着场上的变化，心里捏着一把汗。终于等评委出票的时候，内心的焦灼不比场上的四人少。

大屏幕上显示出最后的比分结果，5.5：4.5。

言予安看向屏幕的那一瞬间，周边所有的事物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眼前的屏幕，脑中只留存了一抹想法，他们赢了！他们赢了！

唐风一行人走到后台，看到队长站在幕后的出口等着他们，一瞬间热泪盈眶。几人围着把言予安抱紧，那一刻，连续几周熬夜备赛的疲惫都化作了胜利的喜悦，充斥着他们的内心。

坐在床边守着老人的燕语惊看着现场直播宣布比赛结果时，心头翻涌的喜悦也冲到眼眶，瞬时便充斥着泪水。

七

回到酒店后，言予安一行人一改从前比赛胜利后马上讨论庆功宴的安排，反而是沉默不语，因为他们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言予安思忖了很久，最后将他们叫到会议室，他们以为是要做赛后复盘都拿上了自己的稿子，等着言予安开口。

言予安看向曹雨停犹豫地开口，“你愿意和我们一起拿着奖杯去拜访一个人吗？”

没有料到队长说这话，曹雨婷也愣住，言予安继续将燕语惊的事情向唐风他们说明。

一刻钟后，曹雨婷了然地笑了笑，“当然可以，语惊姐本来就为这次比赛付出了很多，我只是一个代言人，这次比赛的结果她也有一份儿的，我们什么时候去?”

言予安也放松下来，“我们明天就去吧！你们说呢?”

会议室里的人也早已按捺不住，马上答应，第二天就乘着高铁抱着奖杯到了医院。

燕语惊打完中午饭进到病房看着言予安一行人抱着奖杯围在阮莲欢身边，一时间脚都不知道怎么迈。

盒饭带着热意渗进皮肤，心脏像被突然攥紧的雪团，又在顷刻间化作滚烫的岩浆。空气里浮动着阳光照射着的细小灰尘，耳鸣声中混着遥远的潮水，直到舌尖尝到咸涩的泪水，才惊觉自己正对着房间里的人又哭又笑。

“小惊，你看这大奖杯。”老人带着输液管的手轻抚上奖杯满眼笑意地看向燕语惊。

阮莲欢自从退休后身边没再这么热闹过，看着意气风发的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她教书的时光，身边也总是围着一群少年们欢声笑语地打闹着。

等到阮莲欢睡下，燕语惊和在病房里待了一整天的言予安走在路上，“队长，对不起。”燕语惊知道半路退赛很麻烦，当时很多情绪萦绕在心头抱歉的话也没说出口。

“说什么呢，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没有钱请我吃饭吗？”言予安微微弯下身，眼里含着的笑意使得燕语惊歉意顺便消失殆尽，过往所有心动的记忆突然苏醒，却都不及此刻万分之一的鲜活。

燕语惊控制不住的后退一步，耳尖变得滚烫，呼吸错了一拍，眼神不知道该落到哪里，言予安的手抚上那一抹红，噙着笑意，“这里怎么红了？”

燕语惊慌乱地后撤几步，“你路上注意安全，奶奶还在等着我”，还没等言予安说什么转身就跑回到病房。

耳边挥之不去的心跳声催生着燕语惊心里刚破土的萌芽。

言予安看着匆忙逃跑的背影，嘴角没下来过。

八

夏日的余热彻底在秋天的第一场雨中消散，病房里只剩下起起伏伏的微尘，燕语惊看着空旷的病房，眼眶里的泪水打转，耳边也隐隐约约的响起老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谢谢你，小语惊啊，奶奶没什么遗憾的啦，就是糖醋排骨没让你吃上。”燕语惊紧紧拉着阮莲欢的手，她想记住老人的声音和神态。

“奶奶要去天上了，你可要开心长大，我可是看着你呢。”阮莲欢的手慢慢放下，平静的合上了眼睛，燕语惊趴在老人身边无声地抽泣着。

和社区的街道办商量过后，筹集了些资金给阮莲欢办了一场葬礼，社区按照阮莲欢的遗嘱将她的财产一半贡献给社会一半留给燕语惊。

日历一页一页翻过距离上次的决赛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燕语惊陪着言予安一队人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开始准备华语辩论赛的初赛，燕语惊看着围坐在一起讨论的伙伴们，偶尔响起的笑声会和栏杆边挂着的风铃呼应。

之前言予安在她退赛的那通电话里问过她值不值得。

她想这场胜利最后的鲜花和掌声虽然她不曾拥有，她的梦想也止步于此，但她不后悔她至少弥补了小时候没能看到奶奶最后一面的遗憾，她的伙伴也始终在她的身边，这就够了。

九

北风剥去最后一抹绿意，枯枝在寒空下勾勒出瘦劲的轮廓。

阳光逐渐淡出天际，暮色将雪色浸染成蜜蜡黄，路灯下的雪粒如悬浮的星屑，微弱的灯光笼罩着两人。

“等这场决赛结束了，我有话想对你说。”燕语惊只露出未被围巾裹挟的一双小鹿眼，神采奕奕的看向在台阶下的言予安。

“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言予安眼底尽是柔意，手臂抬起拉紧了围在燕语惊脖子上的围巾。

两人心照不宣的并排在路上走着，这一两个星期是决赛的关键时期，燕语惊不想言予安分心，言予安想再拿回一个奖杯送给燕语惊。

言予安侧眸时不时地看向燕语惊，碎发停靠在她微微发红的耳边，恬静的侧颜让他的记忆回到了很久之前。

“学长，这里是文学院的登记处吗？”燕语惊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未着粉黛的脸在烈日下白皙透亮，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留下一片阴影，透亮的眼睛一闪一闪透露着几分疑惑。

“是，你是几班的？”言予安递出一瓶矿泉水，朝她问道。

“谢谢，我是文学2班的。”燕语惊接过水，在言予安递过来的表格上填完信息后就带着大包小包走了。

言予安看着表单上的名字若有所思，没想到一年之后又见面了。

“大家好，我是燕语惊，我第一次接触到辩论赛是在……”

“对方辩友，请问在饥荒年代有人易子而食，你怎么看待这一行为？”

“好，打断一下，你方的意思……”言予安看着在讲台上从容又带些压迫感的燕语惊想要带人学辩论的心蠢蠢欲动起来，因为她真的很有灵气。

燕语惊灵动的表情生气的，难过的，喜悦的……在他眼前一帧一帧掠过，最后定格在眼前向他挥手再见的画面。

言予安看着燕语惊回到宿舍后，慢慢转过身在雪白的世界里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十

“燕语惊，抬起头”言予安托起埋在围巾里的小脸，指肚擦过微凉的脸颊抹去几滴眼泪，“我们赢了比赛，你哭什么”，笑意中带着些宠溺。

“我是太高兴了，我上次和你说我有话……”言语惊未说出口的话被一根手指止住。

“我先说”言予安本身笑着的眸底转为坚定认真，温热的大掌托着燕语惊的脸，“燕语惊，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时就注意到你了，再次见到你是在校队的选拔中，看到你舌战群儒的样子我当时就想这个女孩儿还挺厉害，如果能当我队友的话就好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到你时总是会忍不住的心动。”

“我想，我喜欢上你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我想让你给我定一个喜欢下去你的时间，你想和我在一起吗？”冬日里的风直吹着言予安的面庞，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腔，他盯着燕语惊的眼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周围的世界都静了片刻，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两人肩上。

“好”燕语惊伸出双臂做出一个抱抱的姿势，言予安胸腔里涨满快要溢出的雀跃，抱着燕语惊时像捧着易碎的琉璃盏，既怕惊扰这份美好，又忍不住渴望更多。

时光流转，转眼间到了毕业季，六月的风掠过教学楼顶的爬山虎，将学士服吹起，操场跑道上，拍毕业照的快门声与蝉鸣交织。

言予安帮忙给燕语惊整理着领子，唐风拿着学士帽在头上摆弄着，张钰低头拍打着衣角，闫晗拿着相机抓拍着一个个的瞬间。

至此，他们的青葱岁月定格在这一张张的相片里，开启了各自新的篇章。

[撒花]第四篇到此结束啦

这篇是纪念我半路夭折的小梦想，和并肩作战的伙伴们熬夜备赛的画面一直在我脑子里面存着，每当想起来就觉得那段时光真美好[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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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曾拥有完结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