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啸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神情也变得难以接受。
李灵钥心中一乐,对着他打量了片刻:“似署提举这样肤色白皙生得好看,又斯文有礼,被他们抓到了更要吃掉!因为他们都希望能变得跟署提举一样!”
霍啸雨做了个凶狠的鬼脸:“我才不信你,胡说八道的小坏蛋!”
李灵钥挑了挑眉:“反正我提醒过了,遇上这样的野人,得先下手为强。美丽的人儿在那处也是极稀少,必定要被他们吃掉的!”
随即她打量着他清瘦的身形:“署提举太瘦弱了,大约打他们不过。”
霍啸雨恨得牙痒,哪里肯认:“我哪里瘦弱了?我,我这是来广府热得吃不下饭,才稍清减了些。等天冷了,我多进食些,就能壮起来。”
李灵钥嘟着小嘴:“我才不信!”
霍啸雨盯着她:“我也不信你!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说得有意趣就好!”
李灵钥禁不住得意:“我并非胡言乱语,我所言大多为真,都是当年在译署听闻的。而海那边的岛上有食人族更是真事,广府客商中也有传说。署提举若向客商们问一问,就知晓我不是信口胡诌了。”
霍啸雨想了想:“好吧。就算你说的是假的,我也信你。往后我若遇上那苏门达腊国来的野人,一定先下手为强,先吃了他们,绝不让他们来吃我!”
他轻轻叩着牙齿,做了个更凶狠的鬼脸。
李灵钥:“我说笑呢。署提举怎会遇上他们?绝不会遇上的!野人不会渡海来此,他们也来不到。”
她对着那边凉亭的两人看了一眼,“他们可是广府百姓,不是野人,不会吃人的。”
霍啸雨想了想:“按你说来,那处如此蛮荒,他们怎会到那处去谋生?”
他手中折扇向着两父子来的方向轻轻晃了晃。
李灵钥:“那处虽有野人与毒蛇猛兽,但还有极好的药材,有色泽奇异的珍珠和许多好东西。比如沉香,许多地方都有,但以那处的最好。那日榛子的主人阿齐扎送来的上好沉香,便是那处来的。那处有异国渡海前去谋生的百姓,柔佛、榜葛剌连大周都有百姓去到那处住下,在那处谋生,便有许多货品与工匠去到那边,署提举的克力士剑不就来自那处吗?”
霍啸雨:“那他们说的话可与柔佛国与榜葛剌国的言语相似?”
李灵钥点头:“他们说的巴哈萨语就是自柔佛国与榜葛剌国的言语变化而来。”
霍啸雨:“因此,你若学会了榜葛剌国言语,岂不是能听懂他们的言语了?”
李灵钥想了想:“不能全然听懂,但也能听懂大半。”
霍啸雨:“被你这样一说,我都想去看一看了。青曜,若将来我有机会去往北苏门达腊国,你可愿与我同去?”
李灵钥看着他,霍啸雨一本正经地:“咱们可是兄弟,你又会说他们的言语,就不想到异国他乡去看一看?到时我们带足了人手,绝不会有危险。”
他对着那边那对父子看了一眼:“他们都能平安来去,我们必定也能。”
李灵钥想到三年后霍啸雨要返回去中娶亲,父亲也要带着她回京城。
霍啸雨成亲后有了妻子在侧,应当不会再似如今这般不着调;而她恢复女儿身后,在家中修心养性,再也不会与霍啸雨相见,更不会与他同去异国。
想到这里,她笑着点头:“好呀,等我爹爹此间任满,不再管此间的事了,不再需要我相助,我与署提举一同去往大海的彼岸。”
霍啸雨顿时大喜:“咱们一同去看焰岭,一路上都听你的。虽说那处蛮荒得厉害,但必定也有异国风光看。”
李灵钥微笑着:“那是自然,海中诸国的舞蹈很是特别,不仅有拜神的,还有拜鸟的、有拜猴的……节奏明快,动作虽简单,但都在神庙拜神时舞来,很有可看。其中拜猴的舞蹈称为凯洽,男子排为数排,伸出双手按节律舞动,只以口舌发出‘嗒嗒’声为韵,也很好看。”
李灵钥忽然收住了话声,那对父子已向着她与霍啸雨坐的凉亭而来。
霍啸雨也看到了,他小声问:“他们不是要来与我们攀谈吧?”
李灵钥轻声回答:“难说。”
那父子二人果真走近来,步入凉棚,靳松云与何云生对望一眼,已起身迎上去。
李灵钥看着那父子二人中的父亲对着靳松云与何云生拱手行礼,而后说了句话,靳松云与何云生都甚是为难,向她看来。
她起身来走近前去,对着二人拱手行礼:“二位请别见怪,我们都是来自北方,他们不会听广府言语亦不会说,不到之处还请见谅。”
年长的男子微笑着:“可小公子也不像我们广府人呀,广府话却说得这样好。”
这男子的广府话说得极是地道。
李灵钥微笑:“我果真不是广府人,但幼年时曾随家父的好友来过此间,住了一年有余,因而会说些许。”
那男子对她又打量了一眼:“原来如此。小公子尊姓可是李?”
李灵钥一愣,看着他没出声,那男子笑着拱手:“我听小儿说曾在广府市舶司见过小公子,先前离得远,看不真切,小儿也觉得眼熟,我才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勿怪。”
李灵钥向这男子身后的少年看了一眼,他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李灵钥还了个礼:“我正是姓李,可我并未在市舶司见过令郎。在我看来也很是眼熟,应当是在路途中见过两回。”
那少年忽然一笑:“原来,你也看到我了。我还当你没看见过我!”
霍啸雨已来到李灵钥身边:“青曜,请他们坐下说话吧。”
李灵钥便对那父子二人:“相请不如偶遇,请二位坐下来喝杯茶。”
那少年笑了:“来到此间哪能让你们请客,该是我们做东。”
没等李灵钥回过神来,他已对着那边喝了一声。
他这一声喝得中气十足,但李灵钥却没听懂,他说的是广府的另一种方言。
先前的伙计小跑着来到,对着少年点头哈腰。
少年说了几句话,伙计连连点头,又说了几句。
霍啸雨小声问李灵钥:“他们说的何话?”
李灵钥:“他们说的是广府另一种方言,我也听不懂。”
那年长的男子对着他们拱了拱手:“现下还未到饭时,我们吩咐伙计备一味龙虎凤请二位品尝。”
李灵钥吓了一跳:“龙虎凤?”
年长的男子微笑:“正是,李公子对广府知之甚深,应当知晓这龙虎凤乃是广府名菜,轻易不做。此间正擅长做这道菜,二位贵客来到此间,我当请二位尝一尝。”
李灵钥连忙:“着实感激,但我忌食猫肉,吃不得这道菜。”
她看了看霍啸雨:“他身上或有旧伤,吃不得蛇肉。”
年长男子微笑:“那便换为龙凤斗吧。李小公子都说相请不如偶遇,请给我们个做小东道的机会。”
他对那堂倌吩咐:“不做龙虎凤了,换为龙凤斗。多放药材祛除寒性……”
吩咐完毕,他转头对着李灵钥说道:“我已嘱咐他们放相应的药材,绝不会因蛇性寒便引发旧伤。”
李灵钥看了霍啸雨一眼,他眉头微皱,神情探究。
李灵钥又对着年长男子行了个礼:“我们与二位素昧平生,实在当不起这样的厚爱。”
年长男子微笑:“李小公子,我知晓你乃是市舶司李大人的幼子,你身边这位乃是市舶司的署提举,尊姓是霍。二位能到我这乡野茅店来小坐,不仅令此间蓬荜生辉,还是难得的机缘。能请二位尝一尝此间的拿手菜,品茶清谈,乃是我的荣幸,还请勿要推辞。”
李灵钥对着四周看了看,“此间是先生所有?”
年长男子:“是。这间野店我经营了十数年了,连店名都未取,又因地处偏僻,来此间饮汤的也多是故交熟客,二位能到此间来,可不是缘份么?”
李灵钥知晓今日这父子二日必定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去,便行了个礼:“那真是多谢了。”
那父子二人得了这句话,又将堂倌唤来嘱咐,李灵钥则将先前他们说的话拣着要紧处对霍啸雨说了一回。
霍啸雨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
他问:“既然要在此间用饭,想必他们有许多话要说,时刻不会短,可要遣人知会伯母,免了伯母担忧?”
李灵钥知晓今日与这对父子遇上乃是意外,但这对父子身上有许多谜团,想要探知便得花费时刻,便点了点头。
霍啸雨唤来何云生:“你往舟师海道去,告诉李大人,曜哥儿大约要用过晚饭才会回去。我们会送他返回家中,请李大人勿要挂心。”
这边吩咐完毕,那对父子也分派完毕。
几名伙计送来茶台、泥炉、茶壶与茶盏,并放下数碟茶点,方才退了开去。
那年长的男子已在茶台边坐下,清洗茶壶茶盏,“二位可尝过此间的茶了?我这里有许多茶,但我认为此间热气太重,二位应当喝些温和养肺的汤水。先喝两口清茶漱漱口,我已让人去煮清润的草药茶,清心润肺,煮好便送来请二位尝上一尝。”
李灵钥待他说完了,才问:“还未请教先生尊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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