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亲友们在宴席之上忘情地吃着喝着的时候,贾卓才真正理解了当时李佳怡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等到我们我们成为累累白骨之时,世界上怎么会知道有我们这样一个人?”
当时的贾卓以为这只是李佳怡情绪低落之时的感慨而已,没有想到如今自己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贾卓心想:以前读它的时候,只是匆匆而过,并没有太大的触动,而如今却能清楚的理解。可见有些东西不能理解,并不是自己的水平不够,而是没有那样的经历而已。
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原话他记不清楚了,大致意思还记得。就是说,原来看书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现在生活是为了更好的看书。
他又想:眼前的这些人,究竟有没有想到过以前和他们相亲相爱,交情不浅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遗忘,遗忘这样的一个人。
爷爷虽然离开了,我虽然会记得他对我的一切。但是以后呢?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会不会知道他太爷爷的事迹呢?我想很可能不会吧。自己太爷爷的事情自己就不知道,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自己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如何要求自己的孩子能够做到呢?
就算是我和爷爷感情深厚,等我有了儿子之后,我和他讲述爷爷的事迹,他会从我的口中知道,但是他的儿子呢?只怕他不会再讲了,甚至连我的事迹也不会讲。到了那个时候,爷爷、甚至是我都会被慢慢遗忘。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后代们也许只会在清明的时候,去祭奠他们自己都不了解,不清楚的先人们。然后,回到家中,有说有笑,一点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兴致。正如那句诗所说的,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想到这里,贾卓再也忍受不了,独自回到了屋中。哭了好久,几天的劳累,让他慢慢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打开手机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深夜两点多了。
微信上还有未读的信息,他打开一看,原来是许一诺的。
许一诺说:“你还好吧!一定要撑住啊!”
再往上翻,还有好几条,都是相似的内容。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还是让贾卓的心里有了些许的温暖。
贾卓回了一条:“我还行,真是太感谢你了。”
这个时候,贾卓又想到了李佳怡。一想到李佳怡,贾卓的心里又是一阵痛苦。
贾卓心想:怪不得佳怡会如此悲伤!原来失去亲人的滋味竟然是这样的!我原先看到这样的文字,还以为是夸大,现在看来,文字的力量真是微不足道,见痛苦的十分之一,也描绘不出。
想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在微信上回复他。
贾卓打开手机一看,回复他的正是许一诺,贾卓的心里既温心又失落,温心的是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记得他,失落的是这个记挂他的人不是李佳怡。
许一诺回复:“没事就好。”然后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
贾卓回复:“我还好,你怎么没睡觉?”
许一诺:“在想一些事情,睡不着!”
贾卓打了“什么事情?”几个字,刚要发出,最后还是删去了,改成了:“别想太多,睡觉吧。”
许一诺发了一个点头的表情。
贾卓呆坐了一会儿之后,这才重新睡去。
第二天,贾卓天还没有亮就已经醒来,起床之后,发现奶奶已经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发呆,那是她和爷爷一起吃饭的地方。
贾卓走了过去,只听奶奶喃喃自语:“就这么走了,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可是真狠心啊!没良心的,你在那边一个人该怎么过啊?”
贾卓听了,又一次流下眼泪。
贾卓陪奶奶坐了好久,直到奶奶有些疲倦这才将她扶进屋中。
吃饭的时候,大伯叹了口气,说:“哎!结束了,可累坏了。”
贾卓吃不下饭,看着大伯的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显得轻松了许多。见此情形,不由得想到:爷爷这才走几天,你们就不伤心了?
贾卓的父亲也说:“是啊,一走都安生了。”
对于父亲,贾卓是向来没有多少感情的,甚至有些憎恨。就因为他自己从小的时候,遭受过多少的嘲笑,多少次的贾卓一个人在夜里哭泣。
每当这个时候,爷爷奶奶就轮流将贾卓搂在怀里,说:“小卓不哭,爷爷奶奶疼你。爸爸不疼你,爷爷疼你。”
贾卓经常这样想:若不是爷爷奶奶,只怕我都活不到今天。
听了父亲这样说话,贾卓十分不满,但是在一家人面前,终究没有发作出来。
大伯看出了他的不满,岔开话题,问:“那天跟你一起回来的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贾卓还没有回答,母亲便开始发问:“她家是哪里的?做什么工作的?多大了?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让贾卓根本没有回答的时间。
贾卓有些生气,怒道:“你们问这么清楚干什么?打听得这么仔细。人家没有打听你们就够好的了。”
父亲母亲听了这话,默然不语。
贾卓接着说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只是一个同事而已,其它的没必要告诉你们。”顿了一顿,又说:“爷爷刚刚去世,我不想谈论感情问题,我心里难受着呢!不像你们这么快的放下。”
家人们听到这话,都觉得他的话有些过分了。
贾卓不在乎这些,扔下碗筷独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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