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楚飒飒压下冲出门外,揪着庞丞相和田公公暴揍一顿,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冲动,坐定之后,神色淡淡的看向汇报的陈明,言简意赅直问重点内容:“近来新希望营地来了很多不一样的流民?”
边问还打量了眼陈明。待看清人的一张脸后,气得楚飒飒眉头紧拧。
果真能被楚瑾年心心念念的,都是优秀的小白脸!陈明容貌俊秀,言行举止彬彬有礼的,浑身带着书生温润之气。瞧着通身气派倒是不输京中的世家公子哥,眉眼间还有些公子哥所没有的成熟稳重。看着倒也会讨她爹的喜欢。
但也就仅仅而已。
压根不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模样。
所以千万不能让楚将军来暗中相看了。
陈明此刻正在毕恭毕敬的垂首禀告着,倒也没有注意到楚飒飒的眼神,“回楚参领的话,自打京城出事后,便有不少人拖家带口的前来投奔。卑职按着商副帅制定的标准,小心留意可疑人群。都打乱安排,让他们费尽心思才能凑到一起商谈。”
边说双手奉上自己整理好的户籍图册。
楚飒飒接过户籍图册一目十行的翻了翻做着标记的人,看着一个接着一个拔出萝卜带出泥一般成串,先前那一点风月心思完全抛诸脑后,表情无比凝重:“这帮人也真是见利而为。最近整个营地其他人还安分不安分?”
边说,楚飒飒视线看向了管理营地的各司负责人。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的氛围猛得一滞,愈发带着令人压抑的窒息之气。
也不是静默了多长时间,忽然有人匍匐着跪地打破了满室的死寂。一开口声音哀泣,婉转似乎黄鹂啼哭,听得百年让人心生悲切,“二小姐,求您让奴婢回去伺候三少爷吧。求您了!”
“芍药?”
楚飒飒看着噗通跪地的丫鬟,眼里难得带着愕然:“你是楚瑾年身边的大丫鬟,我记得又是专门管着针线,督促妇孺缝制衣物。该不难管理才对。作为大丫鬟,你御下能力也不差,我记得是贾嬷嬷调、教出来吧?没道理丢了楚瑾年的颜面,这般哭哭啼啼的。”
说到最后,楚飒飒眉头簇了簇。
楚瑾年待下一直宽厚,又喜欢漂亮会撒娇的丫鬟。把这些丫鬟们宠的,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要金贵几分,都快成家里的副小姐了。因此贾嬷嬷便时常敲打众人。有贾嬷嬷管着,按理说这些丫鬟们不敢心生备懒之情,更别提来营地教导的仆从,楚瑾年还许以重金呢!每一月评比一次,最好的有奖励,甚至还能脱去奴籍!
“奴婢不敢有损楚家的颜面,也恪守奉行着规矩。”芍药听得楚飒飒这话,浑身一僵,当即止住了哭声,急声道:“那带着丫鬟婆子们前来的夫人小姐,不愿遵守着规矩。奴婢是劝了也罚了,可……可……”
“有什么吞吞吐吐不能提的?”楚飒飒面无表情,横扫了眼其他人。
伴随着视线所向,楚飒飒便见非但楚瑾年身边的四朵娇花——芍药、海、棠、石榴、蔷薇瑟瑟发抖跪地,便是她的大丫鬟们也跟着跪地陈情了。
个个哭成了泪人,委屈不已。
“二小姐您明鉴,那些小姐们自觉要嫁给三少爷的。奴婢们岂敢跟未来的三少奶奶,哪怕是姨娘,奴婢也不敢因此说了重话。万一日后真成为姨娘……虽说三少爷好性子,可是奴婢们也决然不敢越了界啊,论起来便是奴婢们欺负了主儿,要挨杖则的。”
“二小姐,奴婢说一句斗胆的话,有……有很明显是……是扬州瘦马的女子,身段好得很,像是预备着要送……送人的。”
“这些人虽然有讨好我们的,但更多却是骨子里看不起奴婢,又嫌弃规矩碍事。肆意的破坏营地的规矩,引着其他有些姿色的女子也不安于室,胡思乱想的,想要借此走上青云路。甚至……甚至有些男的也……也那肮脏的,把外边那些恶心脏污的事情带了进来。觉得军营里多什么龙阳之事,他们也能借此攀附上将领。”
“…………”
一声声的控诉,基本上都是想要仗着姿色,瞄准了楚家的老男人以及楚瑾年,楚飒飒气笑了。一抬手示意众人不许再哭,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明,问:“这就是你在文书上写,让商副帅亲自前来一趟的缘由?”
语气带着些森然的寒意。
陈明闻言心中一惊,一抬眸就撞见犀利的眼神。这样的凌厉的眼神,他从前从未再任何一个女子身上见过。只匆匆瞧了一眼,都有些让人心中发憷。当即吓得捏了捏掌心,陈明神色愈发恭敬了,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吁口气,让自己字正腔圆的开口回话,免得失了礼仪风度:“是,卑职人微言轻,又未历经这些事情,拿捏不了分寸,因此想要请商副帅呈送将军。但万万没想到是楚参领您亲自前来。您一来,我们便更加有了主心骨,自当听您号令行事。”
听到这话,楚飒飒静默不语,手指捏着厚厚的户籍图册,回想着丫鬟们哭诉的话语,再想想自己前来会议室时撞见的两人,忽然间眼前一亮,面色沉沉的看着陈明,一字一顿,道:“抬起头来看看。”
陈明闻言一愣。
芍药见状,当即仗着楚瑾年疼她,唯恐楚飒飒吓到了帮助她们办事的陈书吏,小声着开口,怯生生的问道:“二小姐,陈书吏年纪轻轻的,也被很多人不满,饱受呵斥呢。”
一听到这话,楚飒飒嗤笑一声,垂首瞥了眼还替陈明打抱不平的芍药,声音冷得跟冰渣子一样:“果然书生办事圆滑,推着丫鬟们率先开口。”
斜睨了眼陈明,楚飒飒莫得感情道:“芍药这性子本就娇憨,被楚瑾年宠惯几分,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没准都还天真不谙世事。你若是私下吓唬了她引、诱了她,让她们懵懵懂懂的被你当做了筏子,”
故意咬重了“筏子”,楚飒飒睥睨了一连串跪地的丫鬟仆从,回眸直勾勾的盯着浑身僵硬的陈明,冷冷道:“他们定然也分辨不出。到时候传到楚瑾年耳朵里,以他的脾气更难以息怒,整顿新希望营地便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这些投奔的人不分好坏肯定全部被连坐……”
将手中的户籍图册朝桌案上一扔,楚飒飒言辞犀利:“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你一个区区秀才出生,还没历经过官场倾轧的人,行不出这老练之事。说吧,是谁指使你,或者简单些,你想想自己被谁当了靶子。”
陈明听得图册砸在桌案上发出“啪”得一声重响。这一声虽然轻微,可在静寂的会议室里,却是恍若洪钟一样,让人心惊胆颤,瑟瑟发抖。
“想不起来就再提醒你一句,”楚飒飒看着跟个鹌鹑一样的男人,当即愈发没了耐心,“我来之前,守营的士兵说恰有信使去玄武城送信。能让新希望营地的信使夹、带信件入城的,也就你这个被委以重任的书吏了吧?”
闻言,陈明猛得心中“咯噔”一声,有些错愕的看了眼楚飒飒,唇畔张张合合,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说起。
“把那两个人给我请过来!”楚飒飒见状,摸着腰间的佩刀,不容置喙着开口:“你被他们耍了,倒也是正常。”
陈明看着缓缓拔刀的楚飒飒,吓得脑中空白一片,也不知自己如何走出了会议室大门,急急忙忙去寻了的确给出过主意的两人。
庞丞相和田公公看着面色刷白的陈明,还颇为和善的拍拍人脑袋,笑盈盈道:“年轻人,细心贴心也果决,但就缺一份历练。”大家族子弟,从小见惯了兵不血刃的斗争,像这样粗、浅的计谋,定然也不会上当。
说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努力维持着应有的风度,不管呆滞的陈明,淡然去见楚国栋的崽。
反正不管怎么说,总该是楚国栋的崽!
一入了会议室,两人瞧着端坐在上首,面色冷峻,只顾拿着布擦着大刀的楚参领。
刀身在阳光下绽放着锋利的寒芒,很显然不是装饰物,而是天天在使用的。刀柄上还有些黑褐色的痕迹,无声的诉说着这把刀见过血,杀过敌。
而楚参领,的的确确跟他们见过的皇后娘娘不一样。
侧颜线条冷硬,像是千凿万捶磨砺出来的,不像皇后娘娘,是精心呵护的美娇娘,带着温和精致之气。楚参领的脸,却是英气了些。反倒是荒漠之中的野玫瑰,带着荆棘盛开,让人反倒是有征服的欲、望。
庞丞相压下心中的感慨,毕恭毕敬道:“见过主公。”
田公公闻言也不甘示弱,弯腰一拜:“奴才拜见主子。”
瞧着这彬彬有礼,眉眼间带着温顺的两人,楚飒飒将刀往刀柄中一、插,克制住自己剁人的冲动,直接点名两人的身份:“庞丞相,田公公,两位可真够本事的。按着图册所记载,前天才到营地,就勾着人痴心妄想了?”
陈明浑身一个激灵,瞪着眼看向两个笑着依旧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行走在外,总要有些其他路引的。老夫琢磨着这里面的门道,楚参领不懂,”庞丞相笑盈盈的看向楚飒飒,意味深长道:“那少将军,也就是楚三公子也一定清楚。”
田公公不急不缓,翘着兰花指慢慢的捋着自己垂落的发丝,“说起来,咱家这几日未曾好好梳洗打扮,也真不适的很。所以啊,奴才说句斗胆的话,楚参领的手该好生保养保养,不然也不是主子该有的手。若是伪装,也该相似些。据闻您要带队去寻亲,还望前往顾靖的地盘,那么总有些泄露的风险在。您若是出了事,主子总归要伤心的。”
边说田公公似乎耳畔还回想着那铿锵有力的一句“女人打架,男人滚开”的话语,于是看向楚飒飒的眼眸都不自禁带着些挑剔。
若是楚参领入京,就人这精、壮模样,他们一开始就不会丢了那一份警惕之心。或许事情的发展也就截然不同。
楚飒飒瞧着对面这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手指头,抬手死死按住额头的青筋,止住跟两人打哑谜,言语内涵的心思,直接道:“你们主子来不来,要看你们说不说些有用的东西了。两位权倾朝野多年,门生无数。我受命前往各处,不知可否得到二位一些指点?”
一听到这话,庞丞相和田公公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一丝忌惮与欣喜。
“万万没想到楚国栋固执了一辈子,生的倒是一双好儿女,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且如此果决,比我都行动迅猛几分,要我交出经营多年的地方人脉。”庞丞相闻言,面带赞赏,“楚参领,本官没形容错吧?是一双好儿女,不是一双女儿?”
“奸臣佞臣,这标准随人而异。对于那不远处的狄国民众而言,我们北疆军就是恶人,拦着他们获得肥沃的土地与舒适的环境。”楚飒飒神色冷冷,再一次诉说自己用人的标准:“你们能够对北疆有利,那就是北疆的客人。若是包藏祸心,便是仇敌。评判的标准就这么简单。往事不究。”
陈明闻言错愕无比的看向楚飒飒,满面铁青,脱口而出:“这两个奸佞的罪行罄竹难书!”
边说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眉眼间还有些愤怒。
要知道他是敬畏楚将军的风骨,带豁出所有的勇气,带着族人前来的!
原本交流的好好的氛围因这么突兀的一句话,倏忽间便恍若一盆冰水浇灌在了众人的脑袋上,有些凉。
田公公面色一僵,语气不太客气,冷笑着:“你这书生可真有趣儿,说说咱家犯什么罪了?我杀你全家了吗?还是说我延误了什么军机要事?其他不过是党、同、伐、异的事情儿,谁都有罪,没什么清白不清白的。”
“本官是发展了些党、羽,可也没排除异己,肆意而为,有任何冤假错案。且本官还大义灭亲,亲自监斩了我亲弟弟一家。”庞丞相笑着看向陈明,漫不经心的开口,言语却恍若刀子一样扎进陈明的心,“其实本官所做的事情就像年轻人你一样,总会害怕有人取而代之的。因此你也就冒险信了我们一回,替我们送信传达,滥用私权。”
听得响彻在耳畔的话语,陈明刹那间面色青一阵紫一阵,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若是做不到真大公无私,那真小人远比伪君子更受欢迎。”田公公似笑非笑的补充了一句,还挥了挥袖子,像是在摊什么灰尘一般,带着些淡漠与一丝的傲然:“我的信息,能够保证楚参领带回更多的亲友,完美完成任务,你能吗?”
陈明身形都有些趔趄。
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挤兑着小年轻神色呆滞,趔趔趄趄的跌坐在地,楚飒飒回眸看了眼其他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仆从,神色冷厉:“记住今日的教训。这也是给你们上一课。少将军自幼护短,也是好性子。你们这些人开口,他肯定先入为主信一分。所以你们要对得起他的信任,莫要像这回一般,贸贸然就充当了棋子。”
所有仆从闻言白着脸,齐声弯腰喊了一声是。
“可二小姐容奴才禀告,那些事情,奴婢们定然没有任何的夸大其词。”芍药唯恐他们禀告的事情被误会了,深呼吸一口气,迎着楚飒飒锐利的视线,再一次跪地,沉声道:“奴才愿以性命发誓,绝对是真的,请您调查!”
瞧着随着芍药还有丫鬟要跪地,楚飒飒一挥手,“知道了,你们且下去。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成什么样子!既然派你们来了,也都是代表我楚家的!都给我打扮的光鲜靓丽的,跟在府里一样,别这么朴朴素素的。”
“是,奴婢多谢二小姐。”
瞧着众人喜笑颜开的退下,楚飒飒喝口茶,垂首瞥了眼还在呆愣的陈明,回想着各种收服人心,御下之法,缓缓吁口气,和声道:“你一个大男人,呆什么呆?觉得这两奸佞思想有问题,就去反驳就用实力去打他们的脸。这傻傻愣愣的,等谁来救你不成?别让商祺他们看错人。你怎么没有存在的价值了?细心的整理好菜谱,还注意到食物是否相克。这就是你的能耐,也是你能升官的原因!”
闻言,原本浑浑噩噩,陷入自我怀疑中的陈明猝不及防的想起自己当初果决无比带着族人前来投奔楚家,一副不畏艰险翻山越岭前来的一幕幕,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想起了自己一直能够坚持走下去的原因——活着,有体面的活着,洗刷被除掉秀才的污名,重新科考入仕。
想着自己生存的信念,陈明咬着牙逼着自己站直了身,恭恭敬敬的朝楚飒飒行礼,眉眼间带着感恩:“多谢楚参领指点。”
“且坐下登记,”楚飒飒拨弄着茶盏,也示意庞丞相和田公公坐下,道:“时间紧迫,两位就从顾靖所占领的山西开始说。先说有矿的那几个县,自古以来挖煤可是苦力活,那也是流放之地。城门刺杀这事,到现在还没个定论呢。”
说到最后,楚飒飒还翻了个旧账。
闻言,庞丞相和田公公一想到那至今查不到出处的新式箭矢,被皇后娘娘赐名的三菱箭,表情也凝重了些,当即一五一十的诉说着自己是否有门生。
当然也提一句,仇敌更多。
两人诉说了整整两天,协助着楚飒飒将北方所有的风土人情以及人脉关系疏离了一遍,也着重关注了些当地的特产。
等忙碌完,楚飒飒打算肃清营地时,楚瑾年的马车低调的进了营地大门。
一撩开车帘,楚瑾年瞥了眼跟着楚飒飒身后的两个利益狗,嘴角一扯,慢慢悠悠在陈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走进了营地大厅。
庞丞相和田公公互相对视一眼,觉得他们这一刻能够确定无误——被耍了!被这个理直气壮喊女人打架男人滚开的男人给耍了。
大厅空空荡荡的,也就他们这几个人,因此说话都方便直白了几分。
“皇后娘娘真是够英勇无畏的。”庞丞相拳头捏了又捏,觉得自己压不出那一丝的火气与质疑,没忍住上前几步,一跨进门口没几步,就率先开了口:“您堂堂七尺男儿,就不怕老夫当时命人脱了你的衣裳吗?”
“谁当皇后对你来说没什么区别。你要的是江山稳固,继续当权倾朝野的丞相。”楚瑾年闻言嗤笑了一声,回答的毫不客气,甚至还反问道:“所以我更加奇怪的是,你们现在屁颠颠的跑过来是为了什么?谁给你们压力了?”
庞丞相闻言浑身一僵。
楚瑾年没错过人那一瞬间的僵硬,自己疾步走进大厅主位上坐定,丹凤眼一眯,视线带着锐利,剐向庞丞相和田公公,还催促了一句,道:“回答你们的主公主子的问题。”
听着楚瑾年如此直白的提问,庞丞相想着人那口口声声的朕的皇后,垂首看了眼面色白嫩的楚瑾年,觉得自己隐隐顿悟了为何赵大虎要悉心呵护着朱衍了。
啧啧,断袖龙阳,没有后代啊!
想想也是,被太后逼着各种生子,如果他是承平帝,也会心中有所抵抗。
以己度人的想着,庞丞相收敛了先前的讶然,回答的毫不犹豫:“赵大虎。料想皇宫被毁,也有皇后娘娘您的手笔吧?所以看在老臣当初没有拆穿百黎州那一份奏折是假的份上,还望您给我一个容身之所。”
说完最后一句,庞丞相跪地,行全了大礼,声声恳切:“还望主公明鉴,小老儿愿尽绵薄之力,助您守住北疆。”
田公公听到这话也跟着双膝跪地,匍匐叩首:“还望主子垂怜,老奴愿为您马前卒。”
陈妈看着一个比一个跪地麻利的奸佞,没忍住幽幽抽口冷气。这粘杆处的赵侍卫到底什么德性,把两人吓成这鬼样子?不对,他们少将军没得罪过赵大虎吧?
无独有偶,楚瑾年摩挲着茶沿,回想着自己除却拿着剑拍过赵大虎后,就没啥过分举动,拧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几分,冷冷道:“说实话,我这里没你们的容身之所。我要的是工匠。陈妈。”
陈妈闻言将设计图递给了跪地的两人。
两人瞧着上书《公厕修建大全》,眼里满是愕然不解。
“看看我的手,我的指甲,”楚瑾年抬手,依旧朝两人展示着自己一双纤纤玉手,“哪怕是掌天下权,我的目标也是教人讲卫生勤洗手,要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不要脏兮兮的。比如饭前洗手,如厕洗手,三五日洗头洗澡,清清爽爽的。家里也整整齐齐的,没有油烟污渍。就算衣服,补丁也是要漂漂亮亮的花花草草,不能随随便便一条缝隙,丑啦吧唧的。”
庞丞相和田公公闻言恍恍惚惚,“讲卫生勤洗手?”
楚瑾年郑重无比的点点头,“没错。”
“可……”庞丞相也不愧是多年权倾朝野的丞相,闻言眉头都拧成疙瘩,“主公,圣人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您在乱世提这些事情,若是想要在新希望营地推行,哪怕您动怒,本官也得说一句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句一顿的,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然之气。
田公公瞧着面色沉沉的楚瑾年,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主子,您这是在试探咱们?这样的事情,若是粮草充足,您要求饭前洗手的,倒也有可能。可现如今水贵如油呢。”
瞧着两人纷纷开口果断拒绝的模样,楚瑾年抑郁的吁口气。
能当奸佞头头,也是有几把刷子在的。
一点也不被美色所迷惑呢!
“你们先起来吧。”楚瑾年没了试探的心情,懒洋洋的开口,“我姐也派人跟我提及了,你们也算实诚。但到底你们可信不可信,得等我姐去寻亲回来,才有个定论。”
楚飒飒听到这话,微不着痕的吁口气,知晓自家弟弟没被两个奸佞花言巧语所蒙蔽了,也就放心了,提及另外一件事,当众诉说了陈明的小心思以及营地内多起来的各种攀龙附凤,想要飞黄腾达的人。
看着楚飒飒一丝的厌恶,楚瑾年愕然的瞪圆了眼睛,“不是很细致妥帖吗?姐姐,你得给人一点成长空间。要是都拿这两位奇才做比较,那读书人岂不是都个个没什么用处了?”
两位奇才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引以为傲。
庞丞相还道:“这小年轻,是挺细致的,按着规矩能把事情办好。且还有宗族所牵挂。因此,当个普普通通的书吏是不错。可若是封侯拜相的话,以老夫眼见,还嫩了些。若是城中有翰林院,哦,是书院,教导学生的话,让他当个夫子,定然是朝学生灌输忠君爱国之理的。这对主公来说倒是不错。”
听到这话,楚瑾年想起自家姐夫二号因为不愿入赘婉拒结婚的事情,使劲按了按额头的青筋,“那庞丞相既然这么提,现如今你就带带他。让他起码做好新希望的工作。毕竟,一个读书人能够带着合族来投奔我北疆,眼力见还是有的。得让他成为榜样,为我北疆吸引更多的人才前来。”
顿了顿,楚瑾年开口:“对了,你们在营地里,就给我用化名!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晋朝的庞丞相和田公公在北疆,给我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经意间语气就拔高了几分,楚瑾年眉眼间都带着肃杀:“若是你们带来了麻烦,在我的地盘,我让你们死的悄然无息都很容易。”
庞丞相看着忽然间又带着厉色,像是回到了当初把他忽悠一愣一愣的时候,那般君心难测。当即笑着应下,恭恭敬敬道:“老夫如今路引上名叫庞丞,一个被奸相所害的同进士。”
田公公弯腰,脸上难得还有些羞红:“咱家拂尘这么些年没拿开过,因此老奴斗胆,想要以道士的身份出现在营地里,还望您恩准。”
楚瑾您眉头一拧,“道士?”
“这也合了现如今营地里的传言,说您是童子命,是天上下凡的金童。”田公公笑着翘了翘兰花指,“这营地啊,也的确很有趣呢。”
楚瑾年见状只觉得田公公笑着怪诡异的。
楚飒飒闻言瞧着迫不及待邀功的田公公,一挥手示意亲卫把调查的资料交给楚瑾年。
楚瑾年一目十行的翻阅了起来。
原来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营地里就传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言。
一开始还是芍药这个傻妹子注意到的。
芍药是个爱美爱八卦的姑娘,教着年轻的妇孺们花样,聊着天,就聊了起来。某一日就有个妇人神神秘秘好奇的开口问:“芍药姑娘,听说三少爷比神仙还心善呢?说是上头派下来的?”
“上头?”芍药面色紧绷:“什么上头?你仔细着说,否则我定告诉了嬷嬷他们,饶不了你们这些嚼舌根的。”
忽然一下变了脸,原先好奇八卦的妇人当即吓得颤颤巍巍,脱口而出:“就是说少将军是神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这当然,谁有三少爷那菩萨心肠呀!”芍药闻言笑得笃定,神色也温柔了些,还跟人滔滔不绝诉说着:“我们少爷那般漂亮,不是嫡仙下凡,谁是?他待我们都极好,尤其是待我们女孩子家更好。所以你们也不用对未来灰心忐忑之类的,有少爷在,趁着现在多学些手艺。将来啊,靠着自己都能养活自己呢!少爷说,女孩子虽然要娇养几分,却也是要有立身的本事的。”
“少爷这样好,可惜听说三少爷是个药罐子?”有人就带着些遗憾开了口,“据说命不久矣。
“你说咧咧说些什么呢?”
“不不不,姑娘您莫要生气,我听说像三少爷这样的,是童子命!贵不可及!定然有大作为的!”
“童子命?”
“就是上天的金童,下凡救苦救难的。”
“听着好像是这个理,但是三少爷从来耳提面命不信佛神的。谁教你们这么说的?还有你们这不是要逼死三少爷吗?现在可是老爷当家做主!子不越父这最基本的道理我这个奴才都懂呢。”芍药一动怒,让人顺着一查,才发现好多人都在说菩萨心肠的三少爷。
甚至流言都已经流传出了好几个版本,除却童子命菩萨下凡等等外,竟然还有些紫微星的流言,甚至还编的有模有样的。据说楚瑾年他娘生他的时候,是天上祥云遍布,京城佛钟不敲自鸣,甚至还有凤凰带着百鸟朝贺。一出生,脚丫子甚至有七颗星星串成珠,隐匿其中。
为保护紫薇帝星,更有伴生的武曲星下凡,投身为楚飒飒。习得一手好武艺,为人斩妖除魔。
楚瑾年:“…………”
楚瑾年一目十行的扫过,抬眸看看庞丞相和田公公,“不是你们派来编派我的吧?”这些流言蜚语诛心了啊,小丫鬟都懂,现如今北疆做主的还是他爹楚国栋!
就算有人迷信,那也应该说楚国栋是下凡的神仙!
“本官要是这么愚蠢,也不可能权倾朝野多年。”庞丞相听到这话还挺生气,“主公,您可以损我见利忘义,但不能这么辱没我。”
“咱家也没这般蠢不可及,宫中借鬼神杀人手段悄然无息的,能够让人无法察觉。”田公公也气狠了,甚至还翻了个旧账,“老奴当日可是泼水淋了您一身。”
楚瑾年气得拿文书去砸田公公,“你还好意思提?!当真觉得我楚瑾年是个礼贤下士的主?”
“奴才这不是知错就改了?”田公公不躲不闪的迎着砸过来的文书,还老老实实跪地,“奴才略施小计,就将幕后散播留言的查出来了。”
楚飒飒看着楚瑾年好像真不在意被泼水之事了,当即打了个手势,旋即就有士兵押着一个人进来。
楚瑾年眯着眼看了过去。
这人穿着营地统一服饰的青色武袍。满脸黝黑的,看起来倒也普普通通农民的样子。只不过体格健壮,不像普通受灾的老百姓,瘦的跟枯柴似的。且似乎还用过了刑罚,以致于他一看到田公公,就吓得哆哆嗦嗦。都不用他楚瑾年开口,就吓得屁滚尿流,直接说了出来,“饶命,不是我编派的,真不是我。是沈书吏派我来编的,说是这样挑拨父子关系,容易搞起内、乱,方便日后收服北疆。”
“谁关心沈书吏是谁,你们老大是谁?”楚瑾年看向田公公,问:“你没问出这最要紧的事情?区区一个书吏,谁知道谁是谁。”
田公公闻言当即剐向人,冷笑一声:“没听见主子的话?还想隐瞒吗?”
人吓得一颤,“我是大鸿军的,但的的确确是沈书吏派来的。他说他想要争取个头功,到时候也带着我发达了。”
楚瑾年听得大鸿军三个字,眉头紧蹙成川,迫不及待追问道:“沈书吏姓什么叫什么?”
“是沈勉,原先还是个知府的公子哥。后来投奔了主公,进贡了什么武器,颇受主公看中。”
楚瑾年闻言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一声“咔”的重响,一回眸就见自家亲姐挥刀把茶几砍成了两半。
见状,楚瑾年倒抽口凉气。
未来皇帝姐夫,你惨了!我姐要把你拉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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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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