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排恍若婴儿手臂粗、壮的蜡烛在夜风中燃烧着,还有戍守的士兵高举着火把,将整个练武场照耀的亮若白昼。也将所有人神色照耀的清清楚楚的。
可这满满当当五万人的练武场,却静得好像无人一般。哪怕楚瑾年只是寻常说话的音调,但排在最末尾,距离练武台最远的百姓都觉得自己听见了楚瑾年的话语。哪怕他们没能看见楚瑾年的神色,可但凡有脑子的,光一想,便觉得恐怖无比。
一个下午的时间发酵,他们都已经听到风声了——宿舍楼出事了!三少爷一怒之下,调集了开山城内五千精兵,将整个营地围得跟铁桶一样,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换一句话说若是触怒了三少爷,那便是戏台上形容的那样,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因此,他们谁敢开口?
那惹事的卢大,是真嫌自己命太长,不想要过好日子了。
与此同时,楚瑾年站直了身,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第一排的百姓们,声若洪钟诉说道:“生活需要希望,有了希望就有活着奋斗的动力。因此我建了新希望营地,希望你们在此能够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吃饱穿暖。其他我不敢保证,可只要你们按着规矩自己付出劳动了,那就能获得食物!可你们呢?”
楚瑾年说道气处,直接拿着鼓棒敲了一下战鼓。
当即鼓声雷雷,响彻了整个练武场,让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头皮一麻,心中颤颤不安。一抬眸就见楚瑾年一身红衣,在月光下衣袍偏飞的,好像似嫡仙下凡一样,带着出尘之气。似乎一眨眼,仙人就能随着月光飞离,再也不愿垂怜百姓。
当即有人心中一慌,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时,便听得耳畔有人跪地,一声声的带着些悲切与紧张,高喊着:“三少爷息怒,我们都是谨守本分的。”
闻言,听到这话的人也跟着匍匐跪地。
没一会儿原本站立的百姓恍若多米勒骨牌一般,连绵不绝的屈膝跪地。楚瑾年听得耳畔掷地有声的息怒声,回眸定定的看着手中的鼓棒,狭长的凤眸中带着淡然的锐利,静静的看着跪地的众人,声音依旧冷得的跟冰渣子一样,“是受规章制度!尔等不是以遵纪守法为荣,得把遵纪守法这四个字烙印成骨子里,成为你们的本能!就像喝水吃饭一样,是本能!这些是我们生而为人应该做的。”
瞧着诉说的铿锵有力的楚瑾年,庞丞相和田公公互相对视一样,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一丝了然——开头跪地喊的老百姓定然是楚瑾年的人!
说起来,楚瑾年有家世背景,也有人才拥簇,为人还圆滑会办事,怎么就是个病秧子呢?
两人心中遗憾着,看着楚瑾年恩威并施后,一挥手示意司法组把卢大押了上来。
卢大被士兵们押上来,迎着数以万计的讨伐目光,再一抬眸瞧着恍若玉人一般站在台上的楚瑾年,忽然间便觉得心中腾起了仇恨,撕心裂肺的吼着:“那些娘们,个个长得漂亮的,不就是冲着你这个三少爷来的?我又没动你的女人,找相熟的丫头玩一玩,又碍着你什么事情了?先前在野地的时候,我也有口饭吃。全都被你骗来的,还要守破规矩!还不如在外头自由自在的好!我只要有力气,干什么不能活着?!”
这声音带着无限的愤懑,以及一个有实力男人的发自肺腑的呐喊,以致于话语间添了些蛊、惑的魅力,勾得某些人不自禁心中隐隐的萌生了同样的心情。
没错过某些人微微变化,带着共情的神色,楚瑾年心中的冷意更甚了几分。
他一开始没想到搞什么迷、信向宣传,把自己神话起来。可千言万语一句话,哪怕到了现代文明,男女某些事情依旧是对立的。因此,为了能够杜绝营地里猥、亵现象,为了摸索出一套快速有效的管理体制,他也只能更加适应封、建迷信这特点,先利用自己的优势,管控住大部分的老实人。
“你觉得自己是强者,就无所畏惧了?”楚瑾年压下心中的感慨,面色冷峻,目光锐利似鹰隼,恶狠狠的盯着卢大,“我是捆着你翻山越岭千里,前来新希望营地吗?你无非是想活着。现如今吃着我楚瑾年的粮食,不守我的规矩,你的脸怎么那么大?”
“在新希望营地,没有男人女人的区分,只是人,只有守规矩与不守规矩的!”
迎着楚瑾年森然的目光,卢大面色一僵,但却是死死捏紧了拳头,青筋凸起,依旧像是在借此诉说着自己的不忿。
“楚参领,教教他规矩。”楚瑾年没错过人脸上的不忿,也没错过底下有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慢条斯理道了一句。
楚飒飒闻言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冷笑一声:“教训你,也是脏了我的手!我北疆儿女的手只砍敌人,懒得杀这些孬种。少将军,不妨便让白芸教教这些人规矩。”
闻言,楚瑾年虽然眼里有一丝的困惑,但是当撞见自家姐姐坚毅的目光时,也颇为放心的开口:“好,那就让白芸这个受害者教教卢大规矩,也让你们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某些人,看看清楚。”
白芸收到士兵的传信后,垂首笑着小心翼翼牵了牵自家小姐的手,“奴婢给您报仇雪恨去了,您一定要醒来看到啊!”
“你真要去教训人吗?”芍药瞧着白芸瘦瘦弱弱的,身上还有些青紫,看着好不可怜,跟个小冻猫子一样,没什么战斗力,表情有些凝重,“你是苦主,求三少爷派人揍一顿就好了。”
“谢谢芍药姐姐。”白芸看着神色带着天真,双眸依旧纯粹,整个人漂亮的,真好像一朵盛开的芍药,像极了小姐从前的模样,那样心地善良,那样高贵大方,努力嘴角弯了弯,声音带着沙哑,但是话语却是一字一顿,无比坚毅:“三少爷很好,但是他能帮奴婢一时,却不能帮奴婢一世。奴婢也是要面对曾经为粮食出卖自己的事情,也要彻底告诉那些人,我们要斩断过往,我们能够获得新生。”
芍药闻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黄医女见状缓缓吁口气,“你且去吧。你家小姐知道这事,也会很开心的。”
“多谢您。”白芸再一次弯腰感谢,然后目光定定的看了眼浑身插着银针,将那斑驳的青紫突显的愈发刺眼的身躯,捏着拳头,决然的转身离开。
一步步的踏上了练武台,白芸目光撇着卢大,恍若瞧着死人一般,在司法组的示意下,朗声将自己的遭遇缓缓诉说出来,“人命、贱、如草,为了活下去,我是出卖过皮肉。可当我和小姐听闻北疆军的告知,迈步走向北疆时,跨入新希望营地时,便是斩断了过往。我家小姐识文断字,得了甲等工作,在账房算账。所获得的积分用来治病。我没什么本事,唯有力气大,便是在厨房帮佣,切菜做饭,李妈妈还夸我听麻利的。下个月若是考核通过了,我便能够当个帮厨。”
这一声,没有任何的卖惨求情,只是缓缓诉说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听得在场不少人都颇为感伤的擦擦眼泪,脑海不经意间回想起了自己到达营地之前过得也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这里有规矩有律法,所有一切便是新生。可是呢?”白芸抬手指着卢大,“这人却坏了我和小姐本来的好日子,我们自己靠着双手挣出来的好日子。你怎么不说自己当初弱的时候,也是被人玩呢?”
“你个娘们胡说八道什么?”卢大闻言,气得呲牙裂目的。
“我说你也是被人玩后门的!你为了活下去,也是被人草的!”白芸情绪激动着,声音也有些尖锐,“你有什么脸激动啊?我现在只不过提及一句而已,你就知道羞耻,知道悲愤了?你今日趁着我家小姐生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不过是个走后门挨的艹的!”
“我杀了你!”卢大听得这口口声声的艹,脑海猝不及防的就充斥着一幕幕不堪的回忆,气得原本黝黑的老脸都硬生生的苍白了几分,牙根咬得咯咯作响,“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
接连反复的怒号声响彻了整个练武场。
能够近距离看到这一幕的,在前排的某些本有些花花肠子的男人们看到这一幕,眼眸微微眯了眯。
男人卖、色也很常见,在外面只有实力说话。
但是现如今若是……若是在营地里也这样的话,那他们这些人,说实在的,或许都不够某些士兵塞牙缝的呢!听说北疆就是僧多肉少的地方!
本就在留心观察众人的神色,楚瑾年见状端着茶抿了一口,压压心中的反胃之情就,静静的看着白芸拼命一拳捶向卢大,把人打的鼻血直流。
卢大恶狠狠的盯着白芸,想要挥拳打过去,就见不知何时士兵已经松开了他的挟制。当即怒发冲冠,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厉,“这可是你自找的,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白芸看着站直身来,整个人身形高大威猛的卢大,眼前回想着自家小姐至今奄奄一息的模样,拳头捏的紧紧的,毫不犹豫一脚朝卢大受伤的部位再一次猛得踹了过去。用力的一脚,发挥出了自己吃下大力丸的药效。
浑然不知内情的其他人,就看见白芸小小的一个姑娘,竟然将一个八尺高的大汉直接踹飞了起来,那身形恍若一道弧线,楞飞了几丈远,才“啪嗒”一声恍若重物一样,丢落在地。
见状,所有人嗡得一声,哗然开了,“难怪听说卢大那什么被打残了。”
“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也是活该。”
“难怪是欺负病弱的小姐呢。”
“简直是丢男人的脸,难怪是个二椅子走后门的。”
“…………”
一声声的议论声,恍若蚊子一样,嗡嗡嗡的响起来,楚瑾年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止住,反倒是欣赏了一下面色清清白白来回变化的卢大,看着人震惊过后,貌似男性的尊严都没了。才眉头一挑,楚瑾年斜睨了眼田公公。
田公公见状早已迫不及待把拂尘一挥,像是在挥舞着静鞭一样,调子尖锐悠长,响彻起来:“肃静!尔等什么规矩?!”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震撼的所有人心头一僵。
刹那间,练武场又恢复了静谧,唯有卢大几声痛苦的呻、吟,让前排的一行人能够听得清清楚楚。但正因为听得见,便越发心中忐忑不安,惶恐不已。
“所有人都瞧得清清楚楚了吧?”楚瑾年故意拉长了音调,睥睨了众人一眼,“不要给我质疑营地里的规矩立的是否严苛。我们训练军队那么多年,总比你们更加清楚这些规矩有没有用!一个瘦弱的女人,经过培训,也能轻轻松松制服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就算再身体强健的,心中存了恶念,也只敢欺负带病之人,是个孬种而已。”
“我北疆男人,没有孬种!有的是对女人的敬意,我北疆女人,也一样能够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
边说,楚瑾年实现看向女子班,定定的看着众人:“只要团结一致,只要敢自强奋斗,在北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实现的!”
白芸闻言眸光迸发出一抹璀璨的亮光,点头若小鸡啄米,跪地高呼:“谢谢三少爷指点,我一定会努力的,会向楚参领一样建功立业。”
其他人听到这话,心中一颤,神色各有所思。
见状,楚瑾年微微吁口气。
只要在心理种下一个种子,哪怕现如今看不出什么效果来,但或许有一日这颗种子就能破土发芽,不经意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以例进行的女权启蒙后,楚瑾年开启以案说法,“司法组,念营地规矩!”
一听到这声命令,负责司法的护卫当即养生诉说,最后一个字铿锵有力无比:“杀!”
“来人,端狗头铡!”楚瑾年言简意赅吩咐道。
一听到这话,所有人面面相觑,小心的开口:“真……真砍不成?”
“这还能有假?你营地的规矩白学的不成?砍得好!”有人闻言当即气愤不已,直接高呼着:“砍得好!”
卢大只觉得这话刺耳无比,可再要反抗,却也被人捆得严严实实的,连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一个大刀对着他的脖颈而来。
临死之前,卢大唯有一个感觉,那刀锋太过亮眼,刺激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而与此同时,看着头颅滚地的卢大,白芸抬手愤愤擦拭了飞溅到的血水,眼底带着些笑意,咬牙切齿着:“便宜你了,只不过一刀两断而已!”
拿着帕子遮掩住弥漫的血腥味,楚瑾年神色淡淡,不容置喙的吩咐道:“把卢大的尸、体挂在男生宿舍的大门。”
听到这话的的男人们浑身一僵。
“若是有人再犯,整个宿舍的人,整个排的人连坐。”楚瑾年缓缓瞥了眼在场所有人:“我北疆的规矩,男人女人都是要上战场,都是互相平等的!所以男人非但手脚,便是嘴巴也都给我放干净。若是我让的密卫听到一句污言秽语,整个排的人全都赶出营地!”
“女人也一样,全都给我收了不该有的心思,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还不如踏踏实实干活。要是让我看见心思不再正道的,也都赶出去。”
“要是真有看对眼的,我不拦着,来行政处登记领证,现在情况特殊没有三媒六聘的规矩,但也是要堂堂正正过了明路。营地自然也会给个喜钱,给新婚夫妇送个红被子,一起热闹热闹。”
营地内所有人:“…………”
众人只听得最后一句,听得新婚夫妇一词,只觉得耳畔像是烟花在燃放,嘭得一下子就炸裂开了。散会之后回到宿舍,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但是这样的亢奋在第二天一早出门,在看见门口那血淋淋的尸、体时,骤然就清醒了过来。
就在众人呆愣时,便听得宣传官敲锣打鼓的经过,声音高亢无比,“今日晨读的任务,所有人就昨日集会的内容发表自己的感想,三日后,每个排选出最佳优秀者去行政区演说!不得抄袭只要真情实感便可,角度可以道德法律从男人为什么会憋不住,为何遏制如何监督,如何提升自己,女孩子们要团结自强,要敢于奋斗等等角度出发。获得全营前三名者,感想内容张贴全营!还将获得一千积分的简历,全班获得一百积分,全班加餐三块红烧肉!”
营地内所有人闻言眸光都亮了。
红烧肉。
一千积分便是一百两银子,可以在开山城内买个小院,安家落户了。
一时间整个新希望营地充斥着各种讨伐声,将刑法中有关男女猥、亵,有关孩童等罪名翻来覆去的朗诵,甚至背诵。
楚瑾年瞧着有些人在食堂吃饭,还念叨一句“子曰非礼勿视”,缓缓吁口气。现如今说到底还是缺衣少食,也只能采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计谋了。
但愿能够从此先养成一些文明习惯。
吃过饭后,楚瑾年见到了一群商贾们。
大概被吓怕了,于是也就互相抱团前来了。领头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笑得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有几分弥勒佛的样子,看着还挺和善。
“草民张百城,原是直隶人士,家中略有些薄产,听闻少将军高义,便带着妻儿前来投奔。”张百城看了眼神色淡淡,自顾垂首看着图册的楚瑾年,心中泛着嘀咕,但是与人接触的机会都舍不得让人旁人,干脆一咬牙,道:“此乃小女盈盈。因此女容貌风华,小老儿还遭受到阉党田公公的迫害,想要纳小女为十八房小妾。所以,还求少将军您施以援手,救救小女吧。”
闻言,楚瑾年一抬眸,幽幽的看着涕泪横流的张百城。
一瞧着楚瑾年抬头,其他商贾们暗自咬牙,觉得张百城激灵,让他再一次抢了先机!毕竟,人的闺女漂亮不提,这脑子转得够快!天下人谁不知道楚家是最恨那阉奴还有奸相了。现如今据闻两人都随着皇宫的爆、炸,尸骨无存了。
所以,随便张百城怎么编都可以!
迎着其他商贾的崇拜的眼神,张百城眼底飞快闪过一道黠光,心中暗中得意,他就知道楚家跟田公公这些阉党有仇!那这些人当做靶子,一定会让他攀附上楚家的。
琢磨着,张百城带着些警告看了眼盈盈。
盈盈见状,咬了咬唇畔。
她是江南人,确切说便是扬州瘦马,从小便是被悉心培养着长大。算得上标准的美人,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肤如凝脂,眉如远黛,唇畔似樱……总而言之,从小到大,她便知道自己是美人,是一等货。身上还带着积年累月熏出来淡淡的梨花香。
可是自打她入了新希望营地,看着芍药指点着绣花,一遍遍的诉说着有技能当着大丫鬟,自强自立的好处。尤其是昨夜,她亲眼看见了那一幕,那样一个丑陋不堪的女子,只够给她当粗使丫鬟的女子,却在最后一刹那间,双眸亮晶晶的,一下子鲜活无比。
不想她,背负着一个所谓女儿的名义,依旧是一等货而已。
心中思绪万千着,盈盈听得耳畔再一次响起的呼喊声,垂首撞见张百城眼底的阴鸷,吓得一颤,弯腰跪拜:“盈盈拜见少将军,还望少将军您垂怜。即便是当个阿猫阿狗的物件也好,只求您庇佑一二,让民女免遭阉奴的迫害。”
边说,盈盈垂首,露出自己优美的,恍若天鹅一般的漂亮的脖颈。
“你这是琢磨着自己这脖颈像鸭脖子卤着好吃?”田公公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维持不住九千岁的涵养了,冷嘲热讽着:“一个扬州瘦马二等货,也配攀扯咱……”
“咱少将军!”庞丞相飞快截断田公公的话语,眼神带着警告帮人补充。
少将军似笑非笑看了眼盈盈。
哪怕是穿着粗布麻衣,盈盈姑娘也的确是美颜无比,是个漂亮的姑娘。
可问题来了!
他楚瑾年不漂亮吗?
楚瑾年从袖子里掏出镜子,自己照了照脸。
他虽然略熬夜了一宿,但是他这张脸没有长残,依旧是完美的能够男扮女装,抢了自家老姐天下第一美人的宝座!
心中自我笃定着,楚瑾年环视了在场其他人一眼,瞧着个个似乎拖家带口,带着闺女妹妹等,也没什么寒暄的耐心,开门见山问道:“你们拿钱赠送给我,要求我保你们平安,我倒是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送美人?是本少爷的美名没有天下皆知?”
缓缓拉长了音调,楚瑾年视线一一在女孩们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各种心思的男人身上,唇畔带着嘲讽:“我不管收了谁,都是我受委屈!”
万万没想到会从一个大男人嘴巴里听到收美人是受委屈的说法,张百城话语一噎,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楚瑾年。
楚瑾年冲人灿烂的笑笑,幽幽的开口问道:“张大官人,你觉得我美还是你女儿美?我得养着你女儿,养着你,你说凭什么?”
张百城闻言一个激灵,眼眸闪了闪,但满脑子依旧只剩下楚瑾年的微笑。那笑容恍若春风拂面,让人只觉得恍若暖流汩汩流淌,带着些难以形容的温暖,恨不得沉溺其中。
盈盈听到这话,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眼神色眯眯的张百城,大着胆子看了眼微笑中带着寒意的楚瑾年,又看着楚瑾年身后两个面色沉沉的老人,想着两人唇畔一张就轻飘飘的揭了她的老底,当即心中咯噔一声。
觉得自己此刻像是在料峭的悬崖上,稍有不慎就落得粉身脆骨的下场。可若是抓住了机会,或许又是另外一番场景,就像昨晚练武台上的那一个小丫头一样,活得起码有一瞬间的人样。
想着,盈盈一咬牙,双眸迸发出难得的勇气来,猛得朝楚瑾年一叩首,沉声道:“还望少将军明鉴,奴家并不是张百城之女,的的确确是扬州瘦马,不过我是一等货!”
重音咬着一等两个字,盈盈深呼吸一口气,道:“我愿自赎为良民,我也能够算账,我还认字,我能够在营地里活得很好,还望少将军救我一命。”
张百城听到这话气得面红脖子粗,“你个臭、婊、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边说,抬手就要朝盈盈打过去。
见状,都不用护卫出手,田公公直接拂尘对着张百城的脸一抽,“你个黑心肝的玩意,今儿个咱家也算开了眼见了!就凭你也敢攀扯九千岁!是想要借着田公公的名义,来给自己做青云梯?你是觉得少将军是个傻子吗?!也不想想少将军敢独闯京城,这胆识,你也敢糊弄他?”
张百城被抽的毫无招架之力,其他的商贾见状也不敢多言,甚至还有些纷纷后退了好几步,心理甚至还产生了怯意。
庞丞相按着额头凸起的青筋,看着自己从政四十多年从未见过的一幕,娓娓开口,帮着收尾,敲打着商贾:“主公,您这话倒是话糙理不糙!若是寻常暴……义军之首,有心人相赠美人,看起来倒也算美人计。可这些手段用在您身上,便有些可笑了。也不想想您乃是镇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整个北疆都归您所有!眼前这些商贾,也难怪没名没姓的,都没真正认识到您尊贵的身份,便想着要投奔北疆。以我看没准是其他有心人的暗桩,想要以此来刺探军情的。”
最后一句,庞丞相带着积年的官威,双眸似秃鹫一般,一个个的将商贾们打量过去。
被打量的商贾被看着头皮一麻,只觉得人的眼神幽深可怕,像是能够直接窥伺到自己心理的所思所想。
区区一个门客都如此令人难以揣测,那收服这门客的楚瑾年,恐怕更加威严无比。
心理惴惴不安时,众人便听得楚瑾年不急不缓的开口了,“盈盈是吧?”
盈盈忙不迭出声:“请少将军您吩咐。”
“你是和张百城一唱一和来一出苦肉计引得我同情呢,还是真心中对新希望营地充满向往?”楚瑾年一抬手,示意亲卫将愤怒的田公公拦下,目光幽幽的看着盈盈的双眸,问道。
盈盈听到这声质疑,呆愣了一瞬,双眸瞬间噙着泪珠,朝楚瑾年道:“奴家是真对新希望营地充满向往,奴家在听得敲锣打鼓的话后,在心中做了一篇赋文来抒发自己的情感。只可惜还没轮得到奴家演说,便被张百城叫了出来。您若不信,奴家可以当场念出来。”
楚瑾年看着说到最后眼圈都红的盈盈,抬眸横扫了眼自己身边的亲信,最后视线停留在田公公身上,“老田啊,带下去,看着她将赋文写出来。”
老田听到这个名字,还有些不喜,可转眸间看着楚瑾年冷峻的面容,还是一挥拂尘,毕恭毕敬的行礼,“是,老道遵命。”
边说一挥拂尘朝盈盈一指书房,道:“这位姑娘,随老道这边请吧。”
楚瑾年喝口茶,压压惊。
田公公的本体大概是拂尘。
不忍去看田公公离开的婀娜背影,楚瑾年瞥了眼跪地的张百城,“攀扯田公公,还是攀扯庞丞相?琢磨着他们死了,你们可以死无对证吗?连坦诚都做不到,如何让我相信你们做生意是诚信为本?来人,把他们所有人赶出新希望营地!”
一听到这话,屋内顷刻间响起各种求饶声。
但没一会儿便被行动迅猛的亲卫们堵着嘴巴给拖了出去。
一群商贾在营地门口彰显着什么叫人生百态,有怒不可遏怒骂的,有气愤不已暗中幽幽盯着营地大门看的,也有拧着眉头若有所思……
暗中有人将这一幕幕的全都记录了下来,传送给楚瑾年。
“您不是想要多多益善吗?”庞丞相看着楚瑾年在一个怪异的记账本上写写画画的,颇为好奇的开口问道:“怎么又筛选起来了?”
“宁缺毋滥。”楚瑾年淡然:“你要是没事干,就去看看那姑娘写的赋如何。”
“…………您莫不是不会吧?”
“我是不会。”楚瑾年应得理直气壮:“我要是有精力学,留你们又有什么用处?”
“您倒也坦率!”庞丞相笑着提起袖子,道:“我给您研磨。就这女子才学,以田道士之才,也够分辨一二了。”
“你倒也能屈能伸。”楚瑾年想了想,把自己看中的这几个商贾名单交给庞丞相,“接下来三日,你多盯着些他们,也给他们一个找你的机会。”
“学生若是知晓您如何筛选人的,才更加方便按着您的心意办事。”庞丞相双手接过楚瑾年递过来的名册,谄媚着开口道。
“第一,长得好看。”楚瑾年颇为认真道:“相由心生这四个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你们两个若是长得丑一点,没准都成我刀下亡魂了。”
庞丞相嘴角抽搐了一下,“您这有些儿戏了吧?”
“你能爬上来不是靠美貌?年轻的时候翰林侍讲,然后靠着算得一手好账,帮当时的户部侍郎查账,在先皇清算皇子夺嫡之时成功三年升两级。”
庞丞相闻言垂首遮掩住眼底的一丝恼恨,恭恭敬敬道:“您说得没错。”
“好看的人当奸佞,总比丑人多作怪,拄着让人倒胃口要强。”楚瑾年看着依旧温顺的庞丞相,继续道:“第二,这些人都是青壮,看起来精神奕奕的,不像那个张百城,瞅着就是老色鬼。在乱世中,身强体健,就算出了事,跑得快。既然替我办事,我也得替他们小命考虑。”
听到这话,庞丞相压下对往事的回忆,点点头:“这点倒是合情合理。”
“第三,他们的户籍在江南。换一句说起码真走南闯北过的。在北疆附近的,亦或是在北方,我总有些不信。相比苦寒的北疆,他们明明可以投靠大鸿军。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若是敬佩我爹而来,可行动却太过猥、琐,送女前来,那完全是来破坏我家庭的。”
“您这思虑在理。”
“第四……”
交流完筛选的要件后,楚瑾年看着田公公带着盈盈前来,翻了翻赋文。瞧着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满意的一挑眉,道:“你若是有心想要做出一番功绩来,田公公她便交给你调教了。”
田公公闻言激动的匍匐跪地,“多谢主公,奴才一定将凤卫建好。”
“保家卫国,女儿当自强,是成立的根本原因。”楚瑾年目光定定的看着田公公,“我要的凤卫不是保护皇后,而是保护天下女子的权利。”
田公公郑重无比的磕头,“是,奴才一定好好办理。这似锦衣卫,奴才懂的。”
——只要给了他任务,楚瑾年才算真正的容纳他们在北疆了。
“嗯,到时候等我姐寻亲回来我们再详细讨论。现在第一个阶段,照着锦衣卫框架也成。”楚瑾年想了想,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沉声道。
虽然不明白这道士到底是什么人,用词从老道到奴才,但是当听到凤卫成立的初衷,盈盈便觉得自己心口噗通噗通跳动的飞快,像是热血在燃烧。
也好生鼓励了盈盈几句,楚瑾年看着两大门客都有任务了,便揣着自己的洗衣机草图溜达到营地对面专门开辟出来的军工坊。
里面都是打劫……被请来的工匠。
皇家工匠在皇权的威压下,貌似养成了良好的适应性。一到北疆后,马不停蹄的在公厕的稿件上写写画画,搞出了一个漂漂亮亮,还雕花的马桶。
压住心中的蠢蠢欲动,楚瑾年把洗衣机的草图排在了众工匠的面前。
也不知道是哪一本强国基建小说看的,原始的洗衣机是木制的,桶底有七个还是八个叶片,用手柄转动齿轮,是衣物在桶内翻转,摩擦,以此来洗衣。
这原始的洗衣机虽然麻烦了一些,可这样的工具对北疆来说还是很有存在必要的。毕竟最冷的漠河是零下三十几度的天,士兵们一出门都能冻僵了,要是再手洗衣服,那完全就是在施展酷刑。可若是一个冬季不洗,那被褥脏的,不敢去想。
因此,这玩意必须设计出来!
哪怕笨重了些,哪怕要费些人力,也无妨。
只要不让士兵们在严寒的冬日里要在冰水中洗衣服就好。炭火这些玩意,虽然供应,可到底是僧多粥少,难以全军具备。
皮手套也在研究中了。
若是能够双管齐下,就更好了!
工匠们看着楚瑾年的草图,眼里写满了茫然:“这是什么?”
“洗衣服?”
“大型一点也可?替士兵们洗衣服?”
“…………”
看着议论纷纷的工匠们,楚瑾年神色冷冷,“我供你们一切研究所需,两个月之内,我要见到成果,否则小心你们的家人。”
一听到这话,工匠们表情肃穆了些,收敛了先前的好奇,齐刷刷的跪地,无比的郑重:“请主公您放心,奴才们一定能够研究出来的。”
“忠心为北疆办事,你们的家人我也会接进军属区。”
军属区三个字一出,工匠们眼眸都带着些光亮。这地方,他们虽然没有参与设计草图,但是公厕的划分,却是他们的任务。只可惜,这些军人太过拘泥古板,不愿废些功夫,雕刻个紫姑的图案,白白浪费了他们小心翼翼设计出来的烫样。
“多谢少将军。”为首的工匠瞧着楚瑾年温和的模样,鼓着勇气开口:“少将军容禀,奴才们将公厕的烫样都制造出来了,您看这般精致灵巧完全是按着您的意思……”
别说了!
高级设计师们!
地主家没有余粮啊啊啊啊!
楚瑾年内心悲戚无比。
劫人的时候,他楚瑾年忘记考虑一件事了。
皇家的工匠,朝廷兵部的工匠们,他们算得上全国顶尖的水平。虽然匠级地位不高,可这些人好歹是国家级的,牌面各个都是有的。
设计的东西因此也就高端上大气了些。
压根不考虑性价比。
比楚瑾年还败家子!
楚将军一看公厕的烫样,据说直接把烫样拿回家当做四喜丸子的玩具了。
“林匠,我们需要最简单的,实用性,懂吗?也不用造什么烫样,将军他们不在意这个。只要能用就行。”楚瑾年缓缓吁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腹诽,再三叮嘱:“不需要在洗衣机上刻花纹,我只要能用!否则仔细你们脑袋!”
林匠等人当即鹌鹑的点点头,“请少将军放心,奴才定然实用为主。”
看着个个很恭顺的匠户,楚瑾年揉揉额头,道:“当然你们在完成任务的时候,有其他设计,也可。我每个月来看你们一次。”
“多谢少将军挂怀。”一群人又仿若训练过一般,异口同声的喊着。
楚瑾年:“…………”
楚瑾年对这般被驯、服的工匠们也没了脾气,只盼望着人能好好设计能出产品就成。
离开了工坊后,楚瑾年就见田公公摩挲着拂尘,小心翼翼靠近,“您若是想要工匠,最好的一批其实是在造皇陵,咱们若是……”
声音压低了些,但是意思谁都懂。
楚瑾年闻言笑着拍拍田公公的肩膀,“你觉得我像是个心慈手软的?”
千里之外的承平帝皇陵两帮人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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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自立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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