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手链

宁绒话说得轻,是含着气声说的,扫在荀泽耳畔又痒又热。

至于话的内容就更加让人躁动了。

荀泽活了二十四年都没有过这样的心情。

他看着宁绒,宁绒也不躲,脸上更没有任何害羞的意思,只有直勾勾的眼神和明晃晃的笑容。

就知道这人从来安的都不是什么纯善的心思。

戏台上的班主又喊了声,周围的人群也纷纷起哄,喊着来一个。

宁绒催促:“快点啊,不然我可不帮你了。”

荀泽:……

这一晚从在客栈里遇到宁绒开始就变得很不寻常了,自己一直在做些往常根本不会做的事。

他此时大可甩袖离去,但他选择了别过脸,接着缓缓吐出两个字。

“绒绒。”

这二字泄得极轻、落得极重。

荀泽没有看到宁绒低垂的眼皮下满是羞涩,宁绒也没看到荀泽微微上挑有所抖动的眉毛。

宁绒满意一笑。

“在这等我。”

说完,宁绒起身走上戏台。

荀泽看到宁绒先是跟班主说了几句什么,班主又去交代了一番乐师们,乐曲便响起来了。

这是首通常由女子所跳的十分柔美的曲子,荀泽听过,先皇爱乐舞荀泽就跟着看过一些。

此时只见戏台中央有位低眉顺目的红衣少年,随着曲声,他微微抬起一只掐着兰花指的手遮在面前,接着,他又用另一手提起衣摆转了一圈,姿态婉转。

红衣好似落叶,曲子成了急风骤雨,扬他衣摆、袭他肢体。他像是在承受一场洗礼,也像沉沦于幻界。

短短的一刻钟,人们已分不清台上台下究竟哪个是幻界。

但是非真假,本就无人知。

曲毕,红衣落在了地面上,戚戚沉寂。

掌声是宁绒从地上站起来时响起的,宁绒没做任何回应,径直朝着荀泽走来站在荀泽身边。

“很久没跳了,没有很丢脸吧?”

荀泽沉默地摇摇头。

宁绒长出一口气,看起来是放松了的样子。

“那就好,还怕自己丢人了呢,走吧咱们继续——”

“哥哥,这是您的礼品。”

有一小男孩拿着个红色方盒子跑到宁绒面前。

宁绒说了声谢谢接过盒子,那小男孩便跑走了。

“也不知是个什么。”

就在宁绒准备打开盒子时,又有人站到了宁绒面前。

“这位公子,在下李生,不知可否请公子叙上一叙?”

“叙上一叙?公子何意?”

宁绒如何不知何意?但他还是要问出来。

他怕荀泽不知。

而荀泽自然是知的了。

他眯眼打量着这个李生。

是个富家子弟的样子,但模样实在不算周正。

荀泽横眉冷目看着这个李生。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看到这人向宁绒邀约会心生不悦,不过管他呢。

荀泽从不深究自己到底为何不悦,他只知道自己不悦就得有人倒霉。

李生微微躬身道:“不瞒公子,方才赏了公子的舞后实在心悦,想与公子认识一番,若能一同吃壶酒那便更好了。”

荀泽冷哼一声:“一舞就心悦至此,这心悦也太廉价。”

宁绒听到荀泽的话后看向荀泽,只见荀泽面露不悦嘴角平直。

他坏笑着挽住荀泽的胳膊,柔声说:“相公,这位公子想同我吃酒,你看如何?”

这一声相公可是将李生吓了一跳。

“原来公子已有婚配,是在下唐突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李生阔步离去。

看到人走远后宁绒笑得更欢了。

“这人倒还算是个正经人,听我喊你相公就走了。”

荀泽将自己的胳膊从宁绒的怀里抽了出来,他扫了眼宁绒,说:“你这手段倒很熟练。”

宁绒故作委屈:“那可冤枉了啊,我只喊过你一人相公。”

相公二字他咬得慢,还拖着软软的尾音,一字一句都带着勾子。

“油腔滑调。”

宁绒哼笑一声继续拆那个红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一个喜鹊形的小玉坠,倒不是多好的料,全当留念。

他将东西收起,说:“走,沿着这条街往前就能走出去,顺便再看看还有什么。”

“多远?”

“大概还有三里路吧。”

再有三里路便与这人分道扬镳。

荀泽心想。

“傅公子在想什么?”

“无甚。”

宁绒看到荀泽手中还拿着刚刚班主扔过来的鲜花,便说:“这花还蛮漂亮,既然舞是我跳的,这花不如也就送给我吧?”

荀泽不置可否,这花在他眼中就是垃圾,宁绒喜欢就拿去。

宁绒接过荀泽手中的花先是闻了闻,然后说:“我很喜欢花。”

他抱着花与荀泽走在一起,时不时说一两句哪个商贩卖的物什新奇,亦或指一指搭在河上的、编成各种形状的花灯。

走着走着宁绒忽然抓住了荀泽的胳膊。

“诶,你看,这里还有个卖铃铛手链的,我去看看!”

他没有松开荀泽而是抓着荀泽一起去了,到摊位前他松开了荀泽拿起一串手链问:“店家,这手链怎么卖?”

“小公子,您拿的这条一两银子。”

还是一两银子?

宁绒遗憾:“太贵了吧,算了——”

“走吧。”

荀泽直接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了商贩的桌子上,这一幕像极了他在客栈里结账时的样子。

“多谢这位公子!”

不待宁绒说话,那商贩就将荀泽放在桌上的银子收了起来。

宁绒只好看着荀泽道了声谢。

“我会好好珍藏的。”

他这样说。

但荀泽没有说话。

宁绒动了下自己抱着花的那只手,说:“可以帮我戴一下吗?我一只手不太方便。”

给人戴手链这种事荀泽从来都没做过,他看着抬到自己眼前的那只细白的手以及掌心里的冰蓝色铃铛手链,抿紧了唇。

他不喜欢与人进行亲密接触,也可以说他从未跟人有过这样的接触。

自小周围人都是怕他的,而站在他的角度——他的角度是看不见任何人的。

四周的喧嚣显得二人之间更加安静。

直到宁绒脸上的笑容和手都僵了,商贩打破了二人的尴尬。

“公子若是不方便的话那就让小的帮公子戴上吧。”

宁绒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麻烦店家了。”

“不碍事。”

宁绒活动了下手腕后将手伸到了商贩面前,但就在商贩抬手刚要碰到宁绒的手时,荀泽突然说话了。

“我来。”

荀泽伸手握住宁绒的手腕将那只手带了回来。

很细,比看起来还要细,不堪一握。

荀泽拿起那条手链解开扣子戴在了宁绒的手腕上。

冰蓝色的手链显得那一截手腕更白了。

是好看的。

宁绒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转折,但他看着荀泽沉默着垂首为自己戴手链的样子却笑不出来。

他有点悲伤。

荀泽的手很大很暖,为自己戴手链的样子很认真。

他真想可以每一天都这样。

若是真的能和荀泽在一起就好了。

但他是男子,入不了宫,也注定无法成为荀泽的枕边人。

贪心的确是人的代名词。

戴好后荀泽松开了宁绒的手。

宁绒呆呆地看了几秒这串手链,然后他摇了摇手,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谢谢。”

宁绒说。

荀泽不懂宁绒为什么不笑了。

他刚刚不是让自己给他戴手链吗?为什么自己给他戴了,他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走吧。”

宁绒转过身往前走,他不敢再看荀泽。

荀泽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掌心。

他们沉默地走着。

花灯渐渐少了,前面没有了灯火变成黑色。

在远离人群后宁绒问:“公子要回客栈吗?”

这是买完手链后宁绒同荀泽说的第一句话。

荀泽嗯了一声,他沉沉地看了一眼宁绒后转过身去,然而在他刚要离开时就被扯住了衣服。

他转过头去看宁绒。

“再一同吃个酒罢,好不好?”

宁绒说。

“为何?”

“我——”

宁绒顿了顿,“我不想说。”

“天不早了,早些歇息。”

荀泽拒绝了。

宁绒只感觉那一块软软的布料从自己的手中离开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软化了荀泽的某个角落,可最终软的还是只有那块自己抓不住的布料。

他看着荀泽的背影,无声地说了荀泽二字。

宁绒捏紧了拳头。

不能停在这里。

他向着荀泽的背影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荀泽。

荀泽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

“说就说嘛,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个人说想跟自己多待一会儿。

荀泽在心中问自己想吗。

他低头看了眼环在自己身前的手以及手腕上的冰蓝色手链,得到的答案是多待一会儿也无妨。

宁绒继续说着:“我知道一处酒家,我带你去尝一尝好不好?不会很晚的。”

他抱荀泽抱得很紧,头也抵在荀泽的后背上。

二人一时亲密得好似恋人一般。

荀泽微微侧开头,说:“你先松开我。”

“那你不许走。”

荀泽被他这话逗笑。

这人是在跟自己谈条件?

“答应你。”

听到这三个字宁绒立刻松开了荀泽,他绕到荀泽身前仰头看着荀泽的脸,兴奋道:“我就知道你也想跟我多待一会儿。”

荀泽嗤笑道:“自作多情。”

宁绒可不管荀泽再说什么,他笑眯眯地拉着荀泽的手就要走。

荀泽倒也随着他。

热闹的灯会渐渐远了,再也听不到那些熙攘更看不到光亮。

他跟着宁绒在一条条幽黑的街上走来走去,很难不怀疑宁绒是在故意绕路以拖延时间。

在荀泽的耐心即将接近底线时,宁绒终于停在了一家点着红色灯笼的酒家前。

“就是这里,我请你吃个酒当作今夜相陪的感谢了。”

荀泽没说话,直接走进了这家店。

若是他此时回个头,便能看到宁绒眼中染上的狂热。

然而,他并没有回头。

荀泽:感情是家黑店。

感谢阅读!!有在评论区看到眼熟的小伙伴,超级开心!爱你们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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